- 實質商法規范的解釋論與立法論研究
- 曾大鵬
- 983字
- 2020-09-25 10:50:35
四、結語
從立法技術方面來觀察,我們難以為采取“民商合一”立法形式的商事留置權而歡呼鼓舞,它被籠罩、掩蓋在民事留置權的巨大光環之下,致使其自身的獨特價值難以彰顯,規范體系也極不周全。如果說《物權法》第231條未要求商事留置物與被擔保債權之間存在牽連性是“商法化過度”的表現,那么該法限制商事留置權的主體,未明確有價證券得否為商事留置權的客體,未規定商事留置權的不可分性和緊急行使,均為“商法化不足”的表現。為此,依法意解釋、當然解釋以及體系解釋,商事留置權的主體可以是個體工商戶、農村承包經營戶;依當然解釋,記名和不記名有價證券均可為商事留置權的客體;依限縮解釋,商事留置物與被擔保債權須具有營業關系的牽連性;依目的性限縮,應貫徹商事留置權的不可分性原則;依目的解釋,商事留置權可以緊急行使。[1]我國商事留置權的主體、客體和內容都有賴于輾轉復雜的解釋論,才能予以理解和適用。可見,我國尚未構造出規則明晰、法理順暢、功能健全的商事留置權制度。此種窘境的根源在于,立法者對于商事留置權與民事留置權在立法理念、價值目標上的差別未有妥當的區隔,致使相應的制度定位不準確。實際上,對此二者采取“民商分立”的立法表達既有必要也可行。[2]透過商事留置權這扇窗口可以發現,無原則地實行“民商合一”是有害的,容易導致以民法規范代替商法規范,以民法思維代替商法思維。我們應站在相對獨立的商法原理層面,揚棄《物權法》條文的字面含義,綜合運用多種法律解釋方法,合理闡釋商事留置權的基本構造,以滿足豐富多彩的商事實踐之需求。
[1] 法意解釋與目的解釋,均旨在闡明規范意旨,但前者是從歷史沿革出發探求個別規定之法意,后者則著眼于整體的法律目的進行闡釋。限縮解釋,系因法律文義過于廣泛,消極地將文義局限于其核心部分,以期正確適用法律;而目的性限縮,系將法律文義所涵蓋的、不合規范意旨的部分積極地予以剔除,使其不在法律適用范圍之列。參見楊仁壽:《法學方法論》,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28、152頁。
[2] 現代的“民商分立”,不是傳統形式意義上的民法典與商法典分立,而是指通過任何形式得以區分民法與商法即可。據此,為商事留置權設置但書,也是“民商分立”的一種表現,或者說是實質意義上的“民商分立”。不過,作為商事留置權基石的商人概念、商行為概念及其規范體系,卻是無法借助但書的立法技術予以充分表達的,我國于此尚任重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