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氣的欠款者

2015年1月14日星期三

現在我們總結出一個套路：新收案子一到，先由書記員打電話通知，電話不通或人不來再用其他方法。我總結這叫“拋籠頭”，拋得好他立馬會跑來，或你不讓他來都不行，但要拋得準、穩，掌握好火候。

有一類電話，不是不通，是通而不接，給人無限遐想。

被告馮某就是通而不接類，書記員小葛跟我說過好幾次了。馮某就住在法庭所在地的村子，但若沒確切信息，在五六千口人的村里亂打聽肯定事倍功半。于是我向法庭鄰居賣電器的大劉探詢。

大劉想了半天，又問問具體事兒，恍然說：“你說是馮老五吧，你們去吧，肯定正在家睡。”我說都幾點了還睡覺，大劉鄙視地說：“不睡覺弄啥？光老婆打跑好幾個，現在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饑。晚上賭一夜，白天不睡覺，他可成仙了？”

“這人可有錢^[1]？”我問。

“他要有錢誰都有錢了，啥都不干有啥錢？有也是騙來的，前幾年在縣城混，這兩年不知咋又回來了。也算個小名人。”做實體生意的大劉很看不上他的樣子。

遂讓葛、王去找，果然逮住了他。不過，不到十分鐘，他竟跑來法庭。一手抓著半盒軟中華香煙和打火機，一手拿著個大屏電話。上身穿一大紅雞心領毛衣，凸著個肚子，趿拉個棉拖鞋，瞪著一雙惺忪的熊貓眼，黝黑的臉上露著霸氣，進門便把傳票扔到桌上，問：

“你們給我送這啥意思？”

“你看看唄，有人起訴你呀。”聽過大劉的介紹，我也對這些外強中干者很不感冒，但表面還得哄著點。

“這小娘們，現在長本事了她！我咋欠她錢，叫她把欠條拿來！”馮老五果然是“道兒”上的人，一臉怒氣，滿嘴臟話，儼然原告誣告了他似的。

“那不要緊呀，到開庭沒欠條，這案不就結了？”我安慰他。他沒啥說，自己點了支煙，橫橫地走了。

下午原告來領傳票，面相姣好，穿著得體，聲音柔順，一看就是個城里人。七萬五，怎么會借給這樣個人？想想這兩人站一塊兒都覺得別扭。

“你跟被告是如何認識的？”發罷手續，順便問。

“他當時在城里租房住，老在一起打麻將。開始覺得這人說話、辦事不錯，后來發現他不行。”

“你們有什么特殊關系沒有？”不該呀，除非是墜入情網的女人才會這么有眼無珠！

“沒有。那時他和一女人同居，大家都知道那不是他老婆。”她望著我，鄭重其事地說。

“你丈夫知道嗎？”

“不知道，欠條是打給我弟的。”她的聲音更低了。

天哪，她瘋了嗎？要么財迷心竅（借條上好像沒有利息），要么是幼稚過頭？

當今社會，許多人信仰缺失，沒有追求，終日沉迷牌局，表面衣著光鮮，實則內心空虛，不學習，不懂法，交友不慎，盲目信任，人數還不在少數。看來，物質扶貧的同時進行全社會的精神扶貧、信仰支撐也是當務之急，沒有精神文明（富裕）為前提的物質發達只會導致世風日下，物欲橫流。

[1] 方言,富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