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新市場人的職場感
教育。新市場一代的教育水平總體較高。中國結束“文革”,恢復高考以來,他們是接受了從幼兒園到大學甚至研究生完整學歷教育的一代。在他們之中,有數量龐大的海外留學生,畢業后有的留居海外,成為所在國家研究機構和跨國公司的骨干;有的學成歸國,被稱為“海歸”。據統計,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出國留學人數累計350萬。截至2014年,從海外歸來的留學生約為181萬人。《2015年出國留學發展狀況報告》稱,2014年留學生回國的占到留學生總數的73.5%,其中研究生學歷回國的比例是86.6%,本科生是88%,專科生是88.6%。目前,在美國有超過27.5萬名留學生,僅在波士頓的大學就有1.3萬名,中國留學生占近1/3。中國國際學校的在校學生也創了紀錄,2014年為17.74萬人。有機構預計,2015年到2018年,中國國際學校的在校學生年復合增長率平均為11%。
教育程度高與智商普遍較高不等同于“死讀書”。2015年百度文庫和覓題App出爐的《95后高考狀元報告》稱,人們對新一代學子“神秘、學霸、書呆子、寡言少語、除了學習還是學習”的印象是不準確的。這份抽樣報告稱,九成95后高考狀元來自城市,他們的父母學歷也比較高。學習固然是他們的第一要務,親情關愛與愛情收獲也沒有被繁重的學業耽誤。62.7%的狀元有過戀愛經歷,73.3%擁有5個以上的好朋友。86.4%的狀元并不認同“學霸”的說法。73.3%的狀元認為自己的高考成績發揮正常,并不是“死讀書”讀來的。他們中的大多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60%的狀元在高三都會保有1至3小時的上網時間。對大學畢業后的走向,希望繼續深造的狀元約為90%。進入2015年,希望繼續深造的人數略減,希望就業與創業的人數增多。由于畢業時年齡尚小,其中選擇繼續深造的仍占多數。
教育程度高,與他們的成長環境和社會教育投入不斷提高有關,也與社會的學習風氣和教育體系的不斷完善有關。新一代人,不論是在國內學習還是留學海外,面對的教育體系和學科設置都比較完整,他們的知識體系和學識眼界都超過了上一代人,尤其對高科技專業、現代金融和工商管理都有濃厚的學習興趣和比較系統的學養。完整的現代知識體系與較為龐大的在校生和畢業生數量,為中國的勞動力大軍提供了有生力量。有報告預測,到2020年,中國將擁有1.95億大學畢業生,與1999年只有4%的大學適齡青年能夠進入大學就讀相比,這個變化與變化前景是令人振奮的。無論眼下有沒有和有多少人提起“讀書無用”的老調子,一個社會共識不會改變,即在現代社會里,接受大學教育的青年人數越多,知識所能發揮的力量越強大。從受高等教育人數增多的發展曲線來看,90后大學畢業生的比例要比80后更高,00后受高等教育的機會幾乎會達到80后與90后數量的總和。2015年秋季開學,00后開始亮相高校,清華大學就迎來了6位00后和8對雙胞胎。
擇業。隨著年輕人受高等教育的機會和比例大幅提升,就業結構和專業結構也在不斷發生變化。一方面,就業類型在市場化中“下沉”,尤其在多年的應考公務員熱有所降溫之后,更多大學畢業生選擇各類公司。另一方面,由于專業設置滯后,專業對口的就業機會愈來愈少,就業與市場結構靠得更緊,就業觀念也隨之發生巨大變化。在一般情況下,大學生更注重自我價值的實現,工作興趣第一,越來越多的人選擇自主創業。幾年前,大學生賣豬肉、大學生到農村創業是報紙上的新聞,現在屢見不鮮,頻繁“跳槽”、“倒炒老板的魷魚”也是常見的職場轉換現象。
在學校,他們認真學習,因為這是通向就業道路的重要知識階梯。但是,人們也發現,除了已經當了公務員的,頗有些一條路走到頭的準備,職場新人一般并不喜歡一個工作做一輩子。他們不是不能勝任,而是喜歡新的嘗試,需要新的職業體驗,希望像一個自由職業者那樣生活與工作。這自然會招來“見異思遷”的責難,但他們并不一定會理會這種責難。有這樣一位千禧人,她給自己在拍賣公司工作十年的“獎勵”居然是“辭職旅游”。這個旅游并非單純的旅游,而是“游學”,要到法國學習紅酒品鑒。許多80后都有這樣的“游學”心思,想著把“游學”作為休息與“充電”相結合的最佳過渡方式,當作再度開啟新職業生涯的“間歇年”。他們到法國學做馬卡龍,去英國練習英語口語,去德國學習攝影,還有到哪個國家去學廚藝、學園藝、學瑜伽等,意在鍛煉和形成自己的復合技能優勢,并在認真卻又閑散地打造自身適應市場的多元能力和二次創業能力。
90后對工作也很認真,很在意別人對他們工作成就的認可。步入職場不久,充滿工作熱情,并不在乎要不要加班,“拼命地工作,拼命地玩”,又是他們精力旺盛的表現。與工作負重力相比,他們更在乎肯定工作。事實上,他們的職場道路是寬廣的。近年來,國家建立新職業發布制度。新職業“版圖”上,2015年版與1999年版相比,減少了547個職業,增加了9個中類、21個小類,標示了127個綠色職業,新增了網絡與信息安全管理員、快遞員、文化經紀人、動車組制修師、風電機組制造工等。這些職業未必都是他們的首選,但是職業體驗本身是有價值的。
在初次職業選擇上,80后更像是勞動力市場的自由打工者和職場“游牧人”,并不完全受傳統就業觀念,包括高低貴賤、白領與藍領的等級束縛。在過去,除了公務員一類的職業,從穩定性上講,基本就業模式無非就是兩種:一種是全日制的固定工,為機構或老板打工;一種是非全日制,也即“打零工”。現在,就業模式又加上兩種,或者自己做自己的老板,從自行創業開始;或者與同學和朋友合作,開辟新的職業人生。每個人的選擇不盡相同。一些年輕人更傾向于做白領或者擔任公務員,因為那意味著福利與社會保障。更多的年輕人則喜歡自己做自己的老板,甚至自己給自己打零工。他們的“前輩”就是近年來名聲遠播的各種“北漂”。
自主創業不僅是80后改換職場的渠道,也是90后就業的重要渠道。2015年上半年,北京大學市場與媒介研究中心同趕集網研究院聯合發布了《互聯網+時代就業主力軍現狀調查》報告,說在“互聯網+”時代里,自主創業已經成為90后大學畢業生們的重要職業選擇。這份報告同時披露了最新的就業簽約數據和就業地域分布。從簽約的情況來看,90后畢業生從事銷售、自主創業和技術工作的分別占17.3%、15.6%和9.3%。另一份由招聘網發布的分析報告顯示,畢業生搜索的熱門職業中,前20名集中在金融和互聯網兩大領域。由于移動互聯網的發展和電商潮的興起,創業門檻也大大降低,許多90后大學畢業生紛紛“下海”,自己開網店、做網上代理或者聯系合作伙伴搞應用開發。繼續按照職場渠道就業的,平均起薪為2687元,不算高,比前兩年的師兄師姐漲了568元。從就業行業來看,主要是酒店管理、通信、電子商務類、法律、市場營銷、計算機應用、電氣自動化、工商管理、機械、物流和環境科學等。值得注意的是,也有進入司機、快遞和采購行業的。這些工作的自由度大,收入更高,有的工作月入1萬元以上,因此也是講求實際的一種選擇。在就業地域分布上,90后大學畢業生到二線城市就業的比較多,去廣東、山東、江蘇和北京的比例比較高。這個調查覆蓋了北京、上海、廣州、深圳等50個大中小城市,反映了90后大學畢業生就業、擇業的實際情況,有一定的代表性。
對大學生創業,有人認為成功率不高,還不如靜下心來讀書。但是,什么是成功率,怎樣才是成功?人們的理解并不一樣。廣東一些高校剛畢業的大學生和在校生已經成為引人注目的創客,專注于O2O領域、物聯網類項目甚至高技術壁壘項目。廣東工業大學的一位剛畢業的學生帶著一批在校生,創辦了OYES國際服裝采購平臺,為高品質小訂單用戶提供有效的服裝采購方案,公司成立一年就開始贏利。廣州中醫藥大學的一些畢業生則創辦了“兼職貓”App,為大學生介紹可靠的兼職,在不到半年的時間里,已經面向21個城市開放有關信息。從2013年8月起至2015年6月,“兼職貓”App就擁有了360萬用戶。這樣一些創業成功的案例在其他城市的高校里也并不少見。
“互聯網+”給新市場人帶來機遇,也給大學生創業帶來機遇。“互聯網+”強化了新一代就業者擇業的靈活性與過渡性,只要有創意,就會像比爾·蓋茨當年一樣,一往無前地走上自主創業之路。互聯網也為進一步提高就業率創造了條件。美國近一兩年來一直宣稱的就業率大幅回升,真正的原因并不在于它的宏觀經濟復蘇程度,也不在于有多少制造業回流,而是互聯網經濟幫了大忙,強化了就業、擇業的靈活性,直接或間接地提升了就業率。
對兼職感興趣,這也是新市場人的一種新變化。兼職一般沒有職業或行業高低的挑剔,一切以收入為標準。兼職者就是職業勞動的主人。例如,在京東商城和易車網上就活躍著一批社會化兼職的快遞員和汽車經紀人。“京東到家”為了適應手機App下單,提供3公里范圍內的生鮮、餐飲、鮮花和超市商品的運送業務標的,需要兼職快遞員5萬人,居然在兩個月的時間里就滿額了。這些兼職快遞員中有公司白領,也有大學生,只要經過實名認證和一定的培訓就能上崗。送一單商品有6元錢的“獎勵”,一個月下來,最少也有五六千元的收入。易車網也有4000名兼職經紀人,其中不乏白領。白領利用業余時間兼份臨時工也成為一種風氣。有的大學畢業生甚至辭去原來的工作,成為專職快遞員。他們說:“上班時間自由是我最喜歡的,累了就去休息。”一種流行的說法是:“我的職場我支配。”
當然,這并不是提倡大學生都去兼職,兼職也并不就是當當快遞員或者抽身去做汽車經紀人。更多的技術勞動、藝術勞動和各種咨詢服務都需要高學歷人群,包括他們的兼職勞動。據美國一家目標管理合伙公司研究,美國現有1800萬工薪族中的相當一部分,收入來自傳統職業以外的工作,另有1250萬人從事獨立的兼職工作。金融軟件公司英圖伊特也對這種職場現象展開研究,認為美國的勞動者有25%至30%是新的“臨時工”。到2020年時,這個比例將超過40%。他們對中國的就業市場變化也作了分析,認為中國正在成為“初創企業大國”。自2010年以來,初創企業數量增加了1倍,在“2014年就達到了160.97萬家”。這意味著在中國兼職并不像在外國兼職那么簡單,就業、擇業是與年青一代的創業活動緊密相關的,隨著各種制造業、服務業的互動發展,市場用工方式正在發生意想不到的新變化,引起勞動資源重新布局,用工結構重新調整,靈活的職場形式會越來越受到市場的歡迎。
但是,這種變化也提出了新問題:兼職勞動的時間和相應的勞動福利如何解決?如何平衡?對這些問題,正在競選下一任美國總統的希拉里·克林頓也注意到了,她說:“這種按需的或者所謂的‘零工經濟’正在創造令人激動的經濟體制并釋放創造力,但也提出一些嚴峻的問題,包括職場保障以及未來的好工作的形式。”但是,這些問題更多提示了勞動福利法規調整的緊迫性,而不是用工方式不可改變。對“零工經濟”乃至“分享經濟”中勞動者的福利如何保障,各界有較多議論,涉及的是社會福利保障制度如何跟進與同步改革完善問題。中國擬允許兼職或者從事自由職業的勞動者繳納公積金,其中包括無雇主個體勞動者和非全日制從業者的社會福利保障。以社會化、市場化的社會福利保障制度的建設和完善填補制度缺失,是解決相關問題的唯一途徑。事實上,任何制度設計和安排都是依據實際變化進行的,即便是在現有雇主組織勞動的形式下,也并不能百分之百地保證不會有個別雇主侵犯和剝奪勞動者合法勞動福利權利的現象出現。
薪酬和消費能力。90后注意前途,也注意“錢途”。前幾年,碩士、博士研究生等高學歷人才在大學生職場上走俏,大學畢業生報考研究生的就很多。2013年以后,研究生“身價”低了,大學生選擇畢業后進一步深造的比例開始下滑。據統計,90后的第一份職業的離職率最高,因為他們的生存壓力比80后小一些,更年輕,也更有選擇的余地,薪酬高低是一個決定因素。
正如一些分析指出的那樣,80后不像70后那樣有積蓄、有存款,他們可能會有財富繼承,沒有更多的兄弟姊妹“競爭”,但事實上機會并不均等。他們目前普遍面臨著還貸壓力,掙錢養家還是日常“功課”,因此并不羞于談報酬。90后對錢的態度是“花了是錢,不花是紙”,他們對工資待遇的要求較高,對起薪的要求也超過以往。他們如果對薪酬不滿意,并不會委曲求全。他們也已經注意到,中國的勞動力開始出現短缺,特別是體力勞動的價格在不斷上升。做一名月嫂,月收入一萬元左右。送個餐也能月入五六千元。上門洗車,月薪也會達到五千元。而出租車和專車司機的月收入若低于八千元,也就意味著不能再干下去了。《中國青年報》報道過一則新聞,說南京的一位白領在送菜工送菜的時候隨意問了問他的收入,聽到送菜工的月薪是1.2萬元,頓時驚呆了。但是,聽到送菜工說起早貪黑的工作辛勞,這位白領也就釋然了。因為與他們付出的勞動相比,上萬元的月薪其實是不高的。
在意薪酬和收入水平,并不代表新職場人完全唯收入高低是問。他們認真地比較不同勞動崗位的薪酬,在涉及基本收入水準問題時不口羞、不將就,并不代表缺少事業理想。他們有著關于成功的重要尺度,他們與父母和祖父母一樣,希望在自己最看重的事業上獲得成功,因此在社會創造力和對自身的塑造力上依然是強大和執著的。只是他們更現實,更知道通過市場選擇和自身的歷練才能帶來成功與財富。
那么,他們的消費態度是怎樣的?由于剛進入職場或未入職場,他們的經濟來源是有限的,總體上還是比較節儉的。他們有自己必須投入的消費項目,比如旅行,比如購書,比如打車或乘地鐵出行,比如觀影、觀劇,比如出席音樂會和觀看球賽,比如約朋友共進晚餐等,在這些項目上出手大方。但是,他們對于非必須項目就會毅然“砍”去。AA制依然流行,他們在沒有購買住房的情況下,寧可與人合租小居室,也不會與父母同住。他們喜歡用手機詢價,對價格比較敏感。不管經濟條件如何,他們并不熱衷于鋪張。但是,哪怕是長途旅游和價格不菲的健身活動,只要是愛好,他們并不“委屈”自己。他們也很懂得計算。德國媒體報道過一位23歲的女大學生,因為糾結于與房東的關系,購買了可以免費乘坐任意一趟德國鐵路列車的套票,在寫畢業論文期間,帶著背包、洗漱用具和筆記本電腦上路了。她經常在晚上乘坐火車,有時也會到母親、祖母所在的城市去探望。火車套票價格是380美元,而原先的房租是450美元,省錢,長見識,她把經歷寫進了論文,論文題目便是“現代人的火車模式”。中國留學生在海外留學,雖很少有這樣的火車經歷,但也有乘著大巴到處游歷的經歷。他們懂得性價比,也有自己的市場生活方式和市場價值取向。
職業與事業。中國的80后、90后是伴隨著改革開放一路走來的,在他們開始進入而立之年或剛剛走出大學校門的時候,面對著國力的日益強盛,有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樂觀憧憬,同時也受到了經濟轉型期的各種困擾,人生機遇與挑戰并存,有時還會出現四顧茫然的失落感。但是,他們知道,作為一代真正的市場人,必須在市場經濟的道路上前行。80后與90后相比,前者面對的市場更曲折,心理“糾結”也更多一些;后者的心理準備更為從容,回旋余地也要大一些。但是,他們是未來市場的共同開拓者。2015年12月,前程無憂發布《2015年離職與調薪報告》。報告顯示,2015年,企業員工整體流動性上升,平均離職率達到17.7%,在過去4年中最高。從行業看,制造業和傳統服務業離職的人數增多。離職原因中,薪酬問題從第一位降到第二位,對工作本身的滿意度升到第一位。
在“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浪潮中,新一代企業家正在崛起,雖尚未出現像50后、60后乃至70后中一撥又一撥的功成名就者,但成功者已經開始陸續“浮出水面”。創業與創新必然創造新的人才,這是一條不變的規律。且不說有多少電商正在發展,又有多少新的業態在誕生,就連港澳臺地區的青年都在這股創業創新潮里取得了事業的成功。2014年7月,臺灣90后女大學生彭少儀從臺灣南投來到北京參加“兩岸創業論壇”。一年后,她在北京創立的山茗公司已經獲得兩輪融資,公司估值千萬元,她要做的是“屬于年輕人的茶”,也是“屬于互聯網思維的茶”。澳門青年何國濤在北京留學人員創業園里拿出了有著業內最高語音識別率的檢索引擎技術,打造了具有世界水平的智能語音分析團隊。香港的80后李英豪2012年在北京創立了移動支付公司“錢方”,在互聯網金融領域嶄露頭角。
有研究者曾引用某大學校友會網發布的追蹤3000個中國高考狀元的調查報告,想從“尖子人群”的從業狀況分析中一窺年輕創業者的事業成功率概率,反映的雖是進入職場已有一段時間的80后高考狀元的事業狀態,但也有一定參考意義。報告統計發現,多數高考狀元讀完本科后到歐美大學攻讀碩士、博士學位,進入職場后,也大多具有高薪職業,在商業方面相對較弱,而在科研領域和文化領域成就頗大。這雖然觸及應試教育的缺陷和商業人才培養的實戰性,但是從青年才俊的事業發展視野來講,也還是可圈可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