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已至渭河以北,便在當地客舍留宿。
遠姝坐于舍內,擦拭琴板和弦。
臨晉最好無瑕疵之音,此琴已無法再奏,她便不奏。
琴旁是她帶出來的景栽,尚是葉油翠綠,那攤販應是沒有騙她,此樹好養。
待到翌日午時,他們已至渭河以南一帶,正在街道駛過。
遠姝撩起簾子往外瞧,欲從人群中瞧出些端倪。
“我們下去打聽可好?”張天才見她心急,提議道。
“嗯。”
琴和景栽沒有拿下來,只是張天才和她打聽了一路。
“先生可知俑墓在何處建?”
那人擺手搖頭。
一連問了五六人,均是不知。
旁邊有人談話:
“聽說那墻門有貼出修墓死亡名錄,去瞧瞧?”
“走著。”
遠姝狐疑,跟上去。
張天才見遠姝行動,亦不落下。
他們來到名錄處,深色的粗制長紙上寫滿密密麻麻的氏名,已是眾人圍觀,口舌不停:
“聽那人說只貼一次,不知是何人張貼,趕緊看看罷。”
“此是真是假?”
“不知啊。誒!我看到了隔壁壯漢的氏名。”
“那應是真的了……”
遠姝邊聽著,邊心緒不安地逐個看過去。
臨晉
‘!’
她突覺腦袋沉昏,于是眼前一黑。
張天才及時托住了她,才不至于倒地。
兩個時辰后
因著寒涼氣候,天色漸暗。
遠姝醒來,已在一家客舍,燭火生曳。
窗戶緊閉,屋外燈籠晃動作響,將聲傳入。
她尚未看清眼前物,便淌了兩行淚下來。
張天才見著了,忙給她擦拭,又不知怎安慰她,“你且哭完吧,我們馬上回膚施,再不來此處了。”
他能想到的,僅有這法子,應是對遠姝最好的安排。
她沒有答應和拒絕,翻過身去,嗓音沉沉,“我想休息了,你先出去吧。”
張天才輕嘆一氣,‘嗯’一聲便起身,“那一會到用膳時辰,我再叫你。”
‘吱呀~’
門被關上。
遠姝將薄被蒙臉,逃避般蜷縮起來。
不至小半個時晨,她掀開被子起來。
頭很重,但尚能堅持。
向客舍主人要來筆墨后,又過了片刻。
她將紗巾挽在臉上,拿起旁邊椅上的景栽和布包著的琴,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只留一張素紙和一塊銅牌在桌上。
街上熙熙攘攘,行人愈漸稀少,有幸讓她打聽到俑墓的修建地。
于是往那個方向走去。
今夜,又忽然凜冽霜落,又時白霜綿綿。
行人奔走歸家,有關門聲四起。
她伸出纖細素手,那輕白落在掌心,消融成水,無感。
衣衫輕薄,已不覺寒涼,又繼續走。
身后留下她的足跡斑斑。
終于在翌日天邊泛白時,到了那處延山腳下。
她倦容滿面,卻不在意。
山路崎嶇,土石混合;
而路上的植身有刺,經過時,勾衣拉扯。
可她依舊想上那山腰。
旁樹上的霜雪想融,滴滴答答地落下水來,風過有痕,冷珠便‘噠噠’地染了她的衣身,冷而不知。
她手里放不下東西,釀蹌著到了心念之地。
抬眸望去那遠處平坦,心有郁結,久久不能平。
那所視之處,不正是俑墓修建之地?
遠姝放下琴,扒開地上泥土,不管破皮或尖刺入膚,將景栽拿下,放入土里。
‘柳半仙曾說,此是我們的姻緣樹,可長千年萬年,我當時不信,還砸了他的攤子,此時我信了。臨君,我知不能再見你,此地應是我與你最近的距離,所以,我會一直在這里陪你......’
而后,她無力坐于旁石之上,望向那北處,蒼白的唇微動著,卻不出聲音:
“臨君。”
她手中挽琴,眼里朦朧,腰間衣擺被吹起,露出那瑩瑩玉石。
有滾燙滑下,落于‘臨’‘姝’二字,于白霜里更顯奪目。
風過時,長草低腰,素衣拂袖;
而那黃楊青蔥正值,生機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