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觀無星月，舉頭盡蒼紅。

青煙難眠，屋內燈已盡數熄滅。昨夜被抓私自離院之事，還不知當挨何罰。側臥著支頭透著小窗的細縫不語看著外邊。

從未見過如此景象，今日甚是奇怪，夜半未昏，反倒天光大亮，天地交界處散著奇異的紅光。大是有妖魔降世，眾人受難之勢。

...

傾耳無希聲，聆聽白花雨。

男子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胸口也未作收斂，肆意敞著，烏發也隨意散著。肩頭明閃似星辰，原是滿衣雪。輕聲潛入閣前，做聲推門便入，寒意盈室。

青煙見來人愣住，也不作聲，紋絲不動地在榻上帳后瞇住了眼，想佯作已寐。可素來懼寒，又奇毒在身，幾絲涼風灌入，冷得不禁寒顫。

這一抖，便漏了陷。

來人聞響動頓了片刻，昏暗中嘴角向上一彎，繼續往屋內走。

如此行徑，墨檀盈香，寒氣褪身，暖意愈近，嗅覺同溫覺兩方確認，青煙自然知來者是誰。

他周身映著晶瑩碎光，如謫仙降世，那衣袍如同深沉的玄色里隱了金絲銀線，勾著她的目光，不由引得她欲起身靠近細察。

言子墨悠閑坐定倚著，擺弄了幾下左手所執檀香扇，將肩上所附銀塵盡數掃去。又將另只手掌托著的一套白裝置于桌上，啞著聲道：“明日你著這身白衣，同我赴宴，順利地話，算你一功抵過。”

青煙被那落地即沒了影蹤之物吸引了目光，那白衣上也有，細細閃閃，微不可查。她赤足站在桌前，渾然不覺地面冰涼，只略略聽著。

這“明日”二字，她尤為在意。

“明日？”青煙一臉不可置信地回問道。

說完凝了視線看向言子墨，卻見他睫上，還存著一小朵晶瑩剔透的白花，雖微卻閃著耀光，隨著他呼吸靈動地起伏上下。

言子墨只覺面上發熱，竟然...有些不自在。

青煙目光又不覺飄向窗外，這便是下雪么，撒鹽空中倒是貼切。

眼睛望著那頭，心里惦記著念叨方才書生那句令，明日不是歲日？聽聞歲日可是...

書院說好的一日自由呢，要加銀子！

自從上次這黑心書生來煙水閣離開前，將一份皺巴巴的名單交予她，命她入夢探之。她這幾日忙著在書院中下閣各居所夜夜探夢。就想立了功，忙劃去前幾日私自外出的過錯，免得得去洗髓樓見樓主。

為了立功，青煙可是對每人的夢都做了詳實的記錄，從初入到此人所思所求，癥結之事。

這人心系家中老小...擔心近日這樁會惹上江湖大佬，引人報復，遲遲猶豫不決，不肯下手...

那人與錦華苑新來的姑娘有染...那夢里般般畫面，當真不堪入目。

聽說最近拼命劫別人的殺令，遇到大富大貴的目標，總順手牽些羊，想攢了銀子贖那位出來從良過日子...

另一位似乎連連任務失手，最近一樁，還是靠旁院的掃地先生幫忙收了尾...卻謊稱是自己親手所殺的...

接連幾夜，仗著不錯的輕功夜行潛入，心驚膽戰的生怕被發現。

神經全程拉緊，生怕被發現，黑眼圈都熬出來了。

就盼著歲日那日，能劃了私自外出的過，歇一天，大搖大擺走出書院，出街去親眼見見煙花爛漫，燈火輝煌的熱鬧，再折去錦華苑趁亂再混進去探探呢。

言子墨一臉漠然，未理會問詢。側著身子，斜倚著假意察看那份探夢錄。

一個字他都沒看進去，倒是心里道了句：不錯，能從中閣這幾位好手院內探夢未被察覺平安而歸，輕功確實不錯，有長進。

看來先前幾次夜入錦華苑也是沒白跑。

見她視線從地上收回，毫不避諱地直視他片刻，瞟他是不是在看，隨后又飄遠往屋外瞧。

那一雙晶瑩剔透的眼，帶著幾分稚氣，睫毛忽閃，看看他，又看看窗外。

這丫頭，莫不是沒見過下雪？

也是，瞎了好十幾年，又被圈在云瑤院里，藏得那般好，怕是沒機會親眼見過。

言子墨心血來潮突地低聲問，“徒兒，想去書院最高處觀雪么？”

青煙鬼使神差般，不自知得便點了頭，待反應過來此邀是出自那黑心書生，想悔也遲了。

轉眼已被輕巧地提肩拎起，像被鷹捉住的小雞仔似的，雙腳離地，往焚線閣頂上去了。

環顧四周，四處與錦華苑高臺倒是有幾分相似，不過這里是整個書院所坐落之山的頂峰，云霧繞身，整個書院布局盡收眼底。

“書院原來這般大。”青煙遠眺不禁感嘆道。

“是啊。”言子墨答，輕輕伸手拂了拂落在青煙漆發上的銀花，不過，困住了便出不去了。

...

今日雪落，銀峰素裹，萬物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