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藍鯨的心臟最大,重量超過一千磅,跟一頭中等大小的奶牛差不多。
2.一只臭鼩的心臟小到可以放到人類的拇指指甲上。
3.仙女蠅,一種黃蜂,心臟最小,長度只有0.2毫米。得用顯微鏡才能看到。
4.就身體尺寸比例而言,狗的心臟是最大的。
5.人類的心臟是兩只手緊握在一起的大小。想象一下自己的雙手握在一起,或者自己的手握在別人的手中,因為手和心,就是用來相互擁抱的。而心已經如此破碎,所以很難記住這一點。
寫下了“如此破碎”幾個字,安娜貝爾把筆固定在小筆記本里面。這樣做其實并沒有必要,因為筆就放在封面和第一頁之間。這本跟了她很久的筆記本既小巧又便攜,可以說是筆記本中的佼佼者,只是她一直不知道應該在里面寫些什么。而現在,看看吧,隨著安娜貝爾上下翻飛地快速揮筆,空白的紙頁上第一次有了墨水的痕跡。
在等待期間,她把一個貝斯特韋斯特住客所有能做的事都做了一遍。除了在Moleskine 筆記本上寫下第一段話之外,她還把那個棕色的復合板梳妝臺和床頭柜的抽屜也翻了個遍。有一個介紹附近餐廳的軟墊文件夾,她也從頭到尾瀏覽了一番。她還撕掉了馬桶座上箍著的紙標簽,剝開一小塊肥皂,用面巾洗了臉。她仔細檢查過浴缸,看里面有沒有臟東西。甚至試完了第一張床之后,她又試了第二張床,看看哪一張床看電視的角度更好。
窗邊有一張桌子,她坐在桌邊的旋轉椅上,盯著窗外的瓢潑大雨,雨下得這么大,像上帝在發怒。好吧,如果上帝真的存在,那么他應該為很多事情感到憤怒吧。她希望上帝真的存在,不過這件事實在很難說。大家應該知道,她現在對很多事情都持有嚴重的懷疑。
雨水像眼淚一樣沿著窗戶滾落下來,聽起來像一行糟糕的詩句。大概她餓過頭了,或者太疲憊了,因此會懷疑自己一貫的語感。她獨自辦理了入住手續。不。她說想去做的那件事,現在依然想去做。事情有點搖擺不定,好吧,不過沒關系,她的意志很堅定。她凝視著窗外,等待母親那輛熟悉的本田思域的車燈拐進貝斯特韋斯特的停車場,與此同時,那個堅定的念頭在她的耳畔穩健地跳動著。
吉娜大概迷路了,這個時候估計正在咒罵GPS里的那個女人,旁邊座位上的馬爾科姆不耐煩地用手捂著耳朵。吉娜對待GPS就像對待一位不稱職的司機,GPS里的女人有無窮無盡的機器人耐心,三番五次不斷地嘗試,吉娜則在旁邊大喊大叫,甚至開始喋喋不休地咒罵,就像是在上演的一場虐戀。馬爾科姆最近宣布,只要吉娜說一句臟話,就得付給他兩毛五分錢。他在廚房的桌子上放了一個罐子,差不多已經收了吉娜六十美元。
等人是一件棘手的事,因為大腦一有空閑的時間,就被“你知道嗎?”“你認識那個人嗎?”這樣的想法填滿。她不想說出他的名字。他不配有名字。她叫他“賊”。之所以這么叫,是因為他就是那種最邪惡的盜賊,這是最基本的事實;她之所以這么叫他,還因為“賊”這個字又高又瘦,就跟那個人一樣;另外,這個名字比吉娜口中“操他媽的王八蛋”要簡短些。問題是——嗯,問題多的是,但眼前的問題是——他不僅僅是邪惡的化身,是最卑下最惡毒的魔鬼,而且還是個人,這個人會呼吸,會交談,會吃午飯,會記筆記,甚至還牽過她的手。這些事實讓她不寒而栗,然而是真切存在的。有些事實讓人非常厭惡。你多么希望它們不是真的。你希望能用自己的仇恨將它們消滅,然而你做不到。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恨它們,但恨似乎根本不夠。
你還希望能把某些記憶擦除,但也同樣做不到。你試著去忘記,但它們總會回來,一遍又一遍,就像她曾經正在房間里為某次非常難的期末考試認真復習,馬爾科姆一次又一次地進來搗亂一樣。他故意去煩她,她恨不得殺了他。記憶也一樣。
現在就是如此。她打開電視想轉移注意力。電視上在播放一檔烹飪節目。一個女人在做意大利千層面用的調味醬,不過跟外公的做法不一樣。他要是看到這檔節目的話,一定會激烈抨擊電視上的這個女人。鍋碗瓢盆,量取食材,包括那個女人高亢的嗓音并沒有為安娜貝爾提供多少幫助。那個“賊”徑直走進她的腦海,就跟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一樣。他穿著格子襯衫,牛仔褲。他把背包甩了下來。
她不認識他。他是新來的。她是個非常出色的學生,整個學年堅持上了唯一的那門選修課。她不知道自己將來想學什么,不過應該是科學方面的東西。她熱愛科學,每一門科學都喜歡——生物學和生理學,行星地球,宇宙,以及動物和人類都包括在內的生物知識。從深不可測的宇宙構造,到眼睛這種錯綜復雜的人體杰作,她對所有神奇的設計都很喜愛。人們可以通過科學來發現某些事實,從而解開很多謎團。謎團她也喜歡,不過更喜歡對謎團的解密。對她來說,解密不會毀掉謎團,只會讓謎團更加精彩。
“跟科學有關”的東西意味著要學所有的大學預修課程,再加上管弦樂隊(大提琴)、越野跑(這個當然了)、交友(她人緣很好),以及純粹為消遣而讀的書(太多了,無法一一列舉)。此外還要在精華烘焙公司打工,在向陽老人院做義工。明白了吧,她人很好,對老年人也很友善。那些可愛的老奶奶皮膚皺得像紙巾,眼里常常流著眼淚,脾氣暴躁的老爺爺們像巴吉度狗一樣耷拉著耳朵,褲子總是用背帶吊起來。他們都喜歡她,說她是個小甜心。她確實是個小甜心。
她曾經是個小甜心。后來她像怪獸一樣,毀掉了那么多人。她再也不覺得自己是個甜心。她不清楚這是壞事還是好事。或許兼而有之。然而單純的善意就這么消失了,這無論如何是一種損失。那樣的善意仿佛這個世界上的水仙花,或者透明的露珠,甚至牛仔褲的膝蓋上一抹草漬。有時候她覺得,帶著這樣單純的善意,就如同站在繁忙的高速公路上凝視那耀眼的太陽。然而做一個小甜心真的讓她惡心,惡心得要命。
那節選修課是混合媒體藝術。“如果……”是一個最古老、最令人厭煩的游戲。這堂課就是故事開始的地方。如果她選的是戲劇課呢?如果她選的是電子游戲設計呢?如果混合媒體藝術課的名額已經滿了呢?學生在線注冊報名的時候,姓氏首字母從A到C剛一開通,她就迫不及待參與了,她為什么非要這么神經質,這么完美主義呢?要是晚上一個鐘頭,說不定那堂課就報滿了。迪亞波羅太太是人人都喜愛的老師。
那個“賊”走了進來。他頭發蓬松,個子很高,高到人人都為之側目。除此之外,大家也很好奇,因為絕大多數學生從艾克斯坦中學開始就是同學。新來的家伙把背包一扔,然后在安娜貝爾前面的座位上坐了下來,但他一上來就害羞地對她笑了一下。他在她前面的座位上坐了下來,但他一上來就害羞地對她笑了一下。他在她前面的座位上坐了下來,但他一上來就害羞地對她笑了一下。他在她前面的座位上坐了下來,但他一上來就害羞地對她笑了一百萬次!
停下!
其實這是曼恩醫生教她的一項技巧。這幾個字本應該大聲說出來,于是她照著又說了一遍。
“停下。”
她的聲音在貝斯特韋斯特的客房里是那么微弱。觀看烹飪節目的觀眾此時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在這間隱約飄散著差旅中的銷售員氣味的奇怪房間里,盡管這陣掌聲不過是對剛出烤箱的千層面的贊美,此時聽起來卻像是一種暗示和鼓勵。
當吉娜抵達并開始猛敲房門時,她幾乎要生出感激之情。
“安娜貝爾!開門!是我。”
門上的鎖是那種老式的,要把鏈子滑到一邊才能打開。她走過去開了門,感覺自己好像在一部驚悚的偵探電影里——實際上也差不多吧。吉娜沖了進來。她的頭發亂蓬蓬的,發根已經由黑變灰,上面掛滿了雨滴,閃閃發亮。她穿著一條運動褲,綠色的舊毛衣看起來穿了有幾百年了。進了房間后,她隨手把手袋扔到近處的那張床上。手袋里的東西滾了出來:鑰匙,美寶蓮睫毛膏,還有一個棉塞。
“謝天謝地,你沒事兒就好。”她說。
馬爾科姆也跟在她身后進來了。他看著安娜貝爾,翻了個白眼。從家里開車到這兒估計不近。現在已經晚了。馬爾科姆身上穿著條紋睡衣,腳上是一雙皮鞋。安娜貝爾仿佛看到了那幅畫面:快!快!快!他就近抄起身邊的衣服就趕了過來。馬爾科姆坐在床邊解開了鞋帶,倚在床頭板上嘆了口氣。他穿著黑色的襪子和條紋睡衣,而且沒像往常一樣戴眼鏡,看起來像個對三大州地區的客戶經理無比厭煩的商人一樣,一臉疲憊。
“把你的東西收拾一下,”吉娜說,“把錢都浪費在這樣一間客房上,真替你不值。”說得好像這間房配不上她一樣,但事實并非如此。這間房其實很不錯了。有Wi-Fi,有咖啡機。樓下的招待中心從早上六點到十點供應免費早餐。
“我哪兒都不去。”
“安娜貝爾。”
“我不去。”
“這種事你可不能開玩笑!你知道自己都在說什么嗎?你知道這里離華盛頓特區有多遠嗎?”
“步行的話兩千七百九十九英里。”躺在床上的馬爾科姆回道。他已經把電視頻道從烹飪節目調到了他跟安娜貝爾都愛看的節目《諾瓦》。《諾瓦》解釋了許多看似不可能的事物的運轉方式。《諾瓦》總能提供答案。電視上正播放著一顆衛星圍繞地球旋轉的畫面。
“我手機快沒電了,”安娜貝爾說,“你把我的東西都帶來了嗎?”
“我當然沒帶你的東西。你要是覺得我會同意你這么做的話,那你就是個白癡。先不說這件事現實不現實,也不管這件事實際上,嗯,基本不可能做到的事實,你還有兩個半月就畢業了。再過五天就是你的生日。我準備了一大堆驚喜,保齡球,野——”
“就是啊。”
“什么‘就是啊’?什么意思?”
她以前從來不想被迫采取強硬態度,不過這次她回道:“再過五天我就十八歲了。不再事事都需要你批準了。我馬上就正式成為一個成年人了。”
吉娜像一列穿越隧道的貨運列車那樣吐出一口氣。她漲紅著臉,雙手舉在空中,踱到浴室又踱了回來。
馬爾科姆把他的皮鞋又穿到腳上,把細細的鞋帶系了起來。他討厭沖突。這雙鞋馬爾科姆竟然還能穿得上,安娜貝爾感到很驚訝。她記得他總共只穿過兩次。其中一次是參加母親處得最久的老朋友安吉·莫雷利跟派崔克·奧布萊恩的婚禮。安吉在奧布萊恩—貝略法律事務所幫吉娜找了一份律師助理的工作。這雙鞋馬爾科姆還穿去過——
停下來!
“不好意思。”馬爾科姆說。
“你現在又要到哪里去?”吉娜問。
“我有東西落車里了。”
“外面天很黑。現在已經十一點半了!我們現在在倫頓呢。”
他已經把吉娜的車鑰匙拿在了手里。安娜貝爾記得,有一次她允許他在空曠的高中停車場上開車。希望他現在不會又想試一次吧。“我馬上就回來。你可以從這里看著我過去。”他對吉娜說。
“小心點。”吉娜回道。
但是吉娜根本就沒有過多注意外面的馬爾科姆。眼下的一切已經讓她應接不暇了。安娜貝爾和她的媽媽,兩個人終于不得不面對面。“我知道你不會理解的……”安娜貝爾試著打開話頭。
“并不是我不能理解。我當然理解了。只是……我們對這件事根本一無所知啊!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一路上有高山。有卡車。有幾百上千里啊!還會下雨,夏天的熱浪也要來了。你打算怎么做呢,睡公路上嗎?上帝啊!我連想都不敢想。你,一個年輕的姑娘孤身一人?你不能這么做!而且那么遠的路程你根本就沒準備好!按你的說法,那什么,每一天就要跑半個馬拉松,你考慮過這對你的身體會有什么影響嗎?如果你跑得慢一點的話,怎么說呢,你不能離開那么久——希望這一點你沒忘了。”
“這一點我能忘了嗎?俄勒岡州有個人最近用四個月就做到了,關教練告訴我們的。我們追過他的日志。我知道的遠比你想象的要多。而且我已經準備好了。足夠好了。跑完馬拉松之后,半馬只是小意思!”這句是謊話。半馬并不容易。不過也不是辦不到。“到這里我跑了十一英里,感覺很不錯。我都已經算好了。只要我給自己點壓力,一天跑個十六——”
“那錢呢?畢業的事呢?塞思·格里高利呢?你不能就這么一走了之。安娜貝爾,九月二十二號。”
“我知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這個日子都已經烙在我腦子里了。”
“逃避!創傷后應激障礙的癥狀!這只是一時的恐慌,就像醫生——”
“我的學分足夠讓我畢業了。我身上的錢也足夠了。”
“上大學的錢!”
“我們又怎么知道將來究竟會不會用到這筆錢呢?曼恩醫生也說過我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也許我——”
“這就不是壓力了嗎?難道這不是把一種壓力換成另一種嗎?逃出龍潭又入虎穴!逃出龍潭又入無邊無際的虎穴!”
她的話也許有些道理。
“而且你這么做究竟希望得到什么呢?到了那兒之后又能怎么樣?難道你打算上去敲某個參議員的門嗎?”
“我還沒有想那么遠。”安娜貝爾想象著曼恩醫生坐在辦公室里,身后的墻上掛著那幅紅黃色山巒的畫。醫生有一頭赤褐色的頭發,剪得很短,她的聲音很平靜,眼睛里也滿是耐心,笑起來皺紋堆在眼角。她喜歡圍著圍脖,房間里彌漫著香草的氣味兒,在安娜貝爾常坐的那張沙發旁邊有一盒“舒潔”紙巾,還有一個小小的鬧鐘,不過曼恩醫生總是仰坐在椅子上,看起來好像有花不完的時間。她專注于傾聽別人。她總會說:“你不需要馬上就提供所有的答案。”“你可以去收集更多的資料。”“你可以慢慢了解。”
吉娜走到窗邊,盯著窗外看。她抱起胳膊說:“即便那樣又能如何呢?啊?說真的。即便你走得進參議員的辦公室,即便你真能跟一大幫政客說上話,對事情又能有什么改變呢?”吉娜轉過身,眼里已滿是淚水。他媽的!他媽的!安娜貝爾又一次看到了這件事對她媽媽一并造成了怎樣的影響。過去這一年里她老了很多,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疲倦,身上的毛衣因為爆瘦耷拉了下來。
“有點用。有點用總比沒用的好。”安娜貝爾顫抖著嗓音,斷斷續續地試著說出整句話。
吉娜搖了搖頭:“噢,小寶貝。”
“媽媽。”安娜貝爾懇求道。
馬爾科姆回來了。他帶回來一個鼓鼓囊囊的背包,放到床上,拉開拉鏈。包里有兩套最輕便的尼龍運動服,“駱駝牌”補水裝備,手持式水瓶,還有一件薄雨衣,內衣、襪子,小型的醫療箱。還有手機充電器,牙膏、牙刷,以及她睡覺穿的那條及膝的蝙蝠俠T恤衫。還有一個保鮮袋,里面裝了一大捆現金和一張信用卡。這張卡是他根據《金錢》雜志的建議申請到的,他打算從此開始積累信用。這還是去年圣誕節安娜貝爾看到這份雜志在他的愿望清單上,幫他訂閱的呢。
“給你。”說著他遞過來一個棕色的袋子。里面是兩份花生醬果凍三明治,用保鮮膜牢牢地包著,還有一個蘋果,若干片裝奶酪,幾片曲奇,一瓶幾乎滿瓶的佳得樂。“你肯定餓了。”
安娜貝爾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她的喉嚨發緊,幾乎哭出來。
“還有這個。”馬爾科姆說著又給了她幾張釘在一起的紙,“路線圖。谷歌地圖。跟俄勒岡州杰森·戴爾制訂的那份對比參考過,是我從你那個越野跑的活頁文件夾里找到的。”
“哦,你這個呆瓜。”安娜貝爾輕輕說道。“呆瓜”其實是一種愛的表達,是她對他的專有稱呼,恨得牙癢癢的時候這么叫他,親情洋溢的時候也這么叫他。
“不,”吉娜說道,“不,不不不!”
“等一下。這個。”說著馬爾科姆又把手伸到背包中,將一雙新跑步鞋放到其他東西上面。
安娜貝爾已經說不出“謝謝”這兩個字。
“我們會慢慢理出頭緒的。”全家人也都跟曼恩醫生做過幾次咨詢,馬爾科姆當時安靜地坐著摳指甲,不過他一直在聽她們的對話。
吉娜開始哭了。逐漸號啕大哭起來。馬爾科姆于是很夸張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安娜貝爾也很夸張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他媽的!你們倆不要再取笑我了!”
“‘不要取笑我了。’”馬爾科姆學著吉娜的聲音打趣道。
“安娜貝爾,我們打算跟你待在這兒,等你現在這種情緒過去了再走。我們哪兒都不去。”吉娜一邊說著,一邊到浴室抽出一團紙巾擤了擤鼻涕。
“媽媽,別這樣啦,”馬爾科姆說道,“我得上床睡覺了。明天有數學考試呢。”接著又對安娜貝爾說:“把你包里不需要的東西都給我。明天,你跑到地圖上那個紅圈的地方,然后我們在那里碰頭。”一瞬間他從那個疲倦的商人變成了中央情報局警探。
“好的,兄弟!”安娜貝爾說道,“謝謝你。”
吉娜把各種物件收拾回自己的手袋里。“看到你們倆團結一致真讓我討厭。我討厭!只許今晚這么做。”
馬爾科姆和安娜貝爾交換了一個眼神。就在一剎那間,事情就這么定了,誓言就這么許了。反正,誓言通常都是在沒有掌握足夠多的有用信息的時候許下的。安娜貝爾站在窗前,盯著車燈的光線,看著媽媽和弟弟開車離開了貝斯特韋斯特停車場。現在孤身一人待在這房間中,她覺得自己并沒有想象中那么不安。根據她當前的計劃,以及等待她的未來,這種焦慮更像是一種清淺的哼唱,而不是大家所設想的那種重金屬樂隊。她坐在床邊吃著三明治,看著電視上的《諾瓦》。行星旋轉,恒星爆炸。
故事就是這么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