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悲傷的曲子
- 睜眼后的童話
- 霖雨岑岑
- 2530字
- 2020-09-19 22:05:40
余箏兒剛下課,祁老師便面色沉重地叫住了她,她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箏兒,你媽媽快不行了,你爺爺奶奶在校門口,你快去見你媽媽,最后一面吧。
余箏兒眼角的淚水奪眶而出,她牽著小毛(小毛是余妗為余箏兒領養的導盲犬),被小毛一步步牽引著走到校門口。
強父強母都穿著略顯嚴肅低沉的黑色衣服,要知道,無論是強父還是強母都喜歡穿的花里胡哨,夫妻倆最討厭寡淡的顏色。余箏兒看不到夫妻倆的變化和神情,但是她依然敏銳地捕捉到爺爺奶奶不發一言的壓抑,哪怕他們關懷地問她,學業如何,生活如何,字里行間也勸她不要擔心,可她依然隱隱明白余妗可能大限將至了。她拼命工作,夜夜喝酒失眠的媽媽啊!最后也要離開她了,在她十六歲這年,明明都說好了,要陪著她過十八歲成人禮,明明都答應了,不喝酒,不抽煙,不會拿身體拼。箏兒沉默地點頭附和著強父強母,努力壓抑著眼角的晶瑩。她只覺得心里滿滿的酸澀,心疼母親,卻又感到無能為力,余妗的執念太深了。
小毛被司機老石牽著,強母拉著余箏兒的小手,緩緩走進醫院,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余妗熬不過今晚了。
箏兒一步一步踏向余妗的床邊,她摸索著雙手,想要抱住母親,和她說說體己話,想要告訴她,她很努力,也很期待十八歲的成人禮。
余妗實在是太虛弱了,她微微側頭,伸起插滿管子的胳膊,像往常一樣,摸了摸女兒嬌嫩的臉龐,溫柔輕緩,箏兒,媽媽好累,可是,看到你,就不累了。還有兩年,你就要十八歲了,真的過得好快,一眨眼,你都這么大了。記得好好聽爺爺奶奶的話,不管遇到什么困難,媽媽都在。
余箏兒緊緊抓著余妗的手,卻又不敢用力,她努力忍著淚水,媽媽,你好好休息,我知道,都知道。我也會一直陪著媽媽的!
強母徹底繃不住了,她捂著嘴,躲進強父的懷里,哽咽地不敢哭出聲音。就連總是說自己討厭婆婆媽媽的強父,一雙渾濁的眼睛,也微微濕潤。
兩家永結秦晉之好,是帶著眾人的祝福,帶著兩個男女最真摯的感情,傳遞血脈,傳遞人間真情。哪怕這個過程多有摩擦,也許是絢麗短暫的火花,也許是烏云彌漫的天空,只要感情在,無論結局,總是不負兩家人的祝福,期許。
余妗為愛所困,愧對父母,最后抱憾終身,強子遵從父母之命,不得不娶了不愛的女人,沒能照顧好妻女,抑郁成疾,遺憾終身??墒?,兩個人的感情一直不曾改變,兩家人最后還是成了親家。
余妗望向強父強母,笑著說,爸媽,我要走了,替我照顧好箏兒。她緩緩閉上雙眼,陷入徹底的平靜,面容安詳。
心跳儀器畫面漸漸沒有波瀾,余箏兒一直握著余妗的手,感受著母親的漸漸離去,從溫暖到最后的冰冷,她只是緊緊抓著,笑著說自己小時候為了抓外婆養的小雞,摔得鼻青臉腫的傻事。她一件一件細數著,一直到被爺爺奶奶強行拉開。余箏兒失聲痛哭起來,她想大喊,不要離開,想一家人永遠在一起。她第一次覺得不公平,別人的家庭都是美滿團圓的,而她失去了爸爸,失去了外婆,現在連媽媽也離開了。
強父強母早就跟學校請了假,夫妻倆努力操辦著余妗的后事。他們努力地想要彌補些什么,卻又兀自覺得徒勞。余箏兒把自己鎖在了房間里,她摸著母親給她買的鋼琴,那是十五歲生日的時候,余妗給她挑選的,那天,余妗拉著她坐在這架鋼琴旁,對她說,箏兒,母親終于買到這架鋼琴了。你一定會喜歡的!余箏兒輕輕摸著琴鍵,只覺得滿心悲涼,這架肯定貴極了,可是,這是媽媽的心血換來的?。∷两诒瘋?,哪怕睜大眼睛,也看不到一絲光明,是永無止境的黑色,是永無止境的孤寂。強父強母正招呼著前來吊唁的客人,原本喧鬧的客廳,卻突然安靜了下來。余箏兒飛快地變換著手指,身心沉浸在旋律中,她眼里的淚水一滴一滴,滴落在琴鍵上。守在小主人門口的小毛也忍不住嗚咽起來,它趴著大腦袋,兩條滑稽的大耳朵也沮喪地耷拉著。小毛不明白余箏兒的痛苦,只知道,主人在傷心,而它無能為力。
原本來湊熱鬧的客人們也有些慚愧,他們安靜地不再竊竊私語,全都真誠地出言勸慰。余箏兒是在出殯的時候,被強母拉出房間的,她的眼眶很紅,臉色略顯蒼白,那雙總是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空洞無神。強母一直陪著余箏兒,陪她送余妗最后一程,陪她走出喪母的悲痛。強母拿出袖口里的絲帕,輕輕擦拭著孫女眼角的淚水,箏兒啊,你知道嗎?奶奶的媽媽,也就是你的曾祖母,也是很年輕就去逝了??墒前。阍婺甘擒嚨溔サ?,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不管怎么說,奶奶都挺過來了。乖孫女,你也要堅強,你媽媽也說了,會一直陪著你。箏兒要堅強,不能讓媽媽擔心,箏兒能做到嗎?余箏兒聽到聲音,微微抬頭,憑著感覺看向強母,奶奶,箏兒知道,可是箏兒的眼淚就是自己掉出來了。
余妗離開的那天,沒有下雨,艷陽高照,日落很久才下山。余箏兒的悲傷也持續了很久,她低迷地躲在房間里,不愿接觸任何外面的世界。
強父強母不得不找來了箏兒的花語老師,那時箏兒很敬重的人?;ㄕZ在半個月后來探望余箏兒,一同來的,還有花流年,穆瑛瑛,黎依依,洛洛,甚至連李克也來了?;ㄕZ和李克相攜而來,夫妻倆還是破鏡重圓了。然而穆瑛瑛和黎依依兩人間的氣氛卻有些低壓。因為兩人都喜歡上了帥哥花流年,而花流年選擇了性格爽朗的穆瑛瑛。哪怕花流年和穆瑛瑛此時只是地下戀,黎依依依然發現了。
洛洛看到臉色蒼白憔悴的余箏兒,心疼地上前安慰,箏兒,你還記得我嗎?我是洛洛,我和你是同一屆的哦!
花語松開牽著李克的手,溫柔地拍了拍箏兒的小手,箏兒,你要堅強,要堅持完成學業,你難道要讓你媽媽失望嗎?
李克有些不知所措,他是強子的主治醫生,沒能治好強子,他內心還是很在意的。他尷尬地咳了咳,箏兒,你還記得李克叔叔嗎?我以前經常聽你爸爸跟我夸你,他說你是世界上最堅強樂觀的女孩,還說,你是他最愛的小公主。箏兒你要堅強,不能讓她們失望??。
余箏兒勉強彎起嘴角,她茫然地抬起頭,花語老師,李克叔叔,洛洛,我沒事,爺爺奶奶老是擔心我,我其實真的沒事。明天我就會回學校,繼續完成課業的。謝謝你們來探望我,我剛才還聽到小毛兇你們了。嘻嘻,小毛這幾天老是堵在我門口,我想出去,都怕會撞到它?;ㄕZ揉了揉箏兒軟軟的發頂,是啊,小毛真的很兇哦,叫的那么響,嚇花語老師我一大跳。幾人有些心酸地笑了笑。
第二天,余箏兒果然收拾妥當去了學校,那天強母叮嚀囑咐了箏兒很多。強父更是偷偷拿出私房錢塞進孫女的背包里。夫妻倆看著孫女離去的背影,無言地望了很久,才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