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石市最高的大廈,立在頂端,便可將整座城市盡收眼底。
一條條大大小小的街道仿佛這座城市的生命線橫縱交錯,川流不息的車流象征著蓬勃。
屠羌立于此處,眺望著那極遠的天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夜的風有些大,吹得他的衣袖都發出了聲響。
“您又在回想當年呢?”
一個動聽的聲音傳入耳中,屠羌這才恍然間回過神來,笑著回了頭,“湘兒,你來了?”
蘇湘點點頭,也立在那天臺的邊緣,同屠羌一起,俯視著整座城市,又把視線拉得極遠,去看遠方了。
“記得小時候來找過伯父,您也是如同現在這樣,立在這鋼鐵城市的最高處,看著那極遠的天邊。”
屠羌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我還記得,您說著石市原本只是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村莊,人口只有幾百人。直到1902年人類修建了一條鐵路,名作‘京漢鐵路’,并在石市設立了一個火車站。原本這鐵路的起點不在石市,可在后來的修建過程中,由于橋梁建設問題,才把起點定在了石市。
而就是這么一個小小的改變,像是一顆小小的石子,使得巨石改變了方向---石市因此成了兩條鐵路的交匯點,成為了交通樞紐,之后一路快速成長,先后取代正定、保定,成為了華北地區的重鎮。
而今天,石市不僅是冀省的省會,更是華國最重要的鐵路樞紐之一。”
一番話說完,屠羌不禁側目看了蘇湘,“湘兒竟記得如此清楚。”
又垂了眸,沉默了下來。
許久,才如同在水中憋氣許久終于探出水面那般貪婪吸食氧氣。
“人類的飛速發展,便代表著妖的棲息之地急劇減少。這短短一百多年,在我漫長的生命里算不得什么,卻好像度過了幾千年,幾萬年。”
說著,他再次沉默許久,才悠悠嘆出一句,
“人類,真是可怕的存在。”
不知道是在說與誰聽。
又突然笑笑,恢復常態,“湘兒這次找伯父是有什么事情?”
這次換蘇湘沉默---卻僅僅只是少頃,“伯父,我可能犯了大忌諱。”
屠羌眨了眨眼,“你傷了人?”
蘇湘搖搖頭。
“那...你又冒犯了妖吏大人?”
蘇湘搖搖頭。
“那...你暴露了自己妖的身份?”
這次蘇湘沒有搖頭,“伯父,您心里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
屠羌愣了一下,隨即又把視線放到了那極遠的天邊,只不過這次他沒有再回憶過往,而是微微皺了眉。
他何嘗不清楚?
這次蘇家在津港出了事,叫蘇湘來石市避避風頭,可是蘇家老太君親自囑托于屠羌的,他怎敢真的給予蘇湘真正的自由?
他自然是知道的,蘇湘和一個人類走的有些近了。
人妖殊途,勿起情緣。
她蘇湘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屠羌才并沒有點破,而是選擇相信自己這個聰慧的侄女。
可沒想到...
“你真與那程家公子動了情?”
蘇湘那雙美目中不見任何猶豫,卻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和程家也有來往,那小子我自然是清楚的很。如若你不是妖,如若他不是人,可謂良緣。”
“可我是妖,他卻是人。”
蘇湘低著頭,看著那黑暗的仿佛有漩渦涌動的極遠的地面,“人和妖為什么不能相愛?”
屠羌猛地轉了頭,竟大聲呵斥道。
“因為向來如此!”
蘇湘抬了頭,有晶瑩在眼角打轉,“向來如此,便對嗎?”
屠羌愣了,又轉過頭去,深深地閉上了雙眼。
此時狂風愈加呼嘯,整個世界都仿佛冷清了不少。
“偏偏是這個節骨眼上...”
他呢喃了一聲,隨即苦苦笑了笑。
如果蘇家沒發生那件事,他還可以嘗試一二,畢竟雖然明文禁止人妖相愛,但偷偷相愛在一起的可并不是沒有。
可偏偏蘇家鬧了這么大事,屠家蘇家本為一家,他屠羌雖沒有被推到風口浪尖之上,但要真想在這個節骨眼上...那可真是找死了。
“所以你找我來,是為了什么?”
“我找伯父,是想請伯父幫我。”
“怎么幫?”屠羌突然嘆了口氣,“你心里清楚,現在的蘇家和屠家,并不是以前的兩大家族了。至少在那件事情風波過去之前,不是。”
“我不是想請您幫忙成全我和文樂,而是想請您幫忙斷情。”
屠羌愣了一下,看向蘇湘。
對上的,卻是一雙明亮而又堅定的眼睛。
屠羌笑了笑,笑容里多半是些苦澀,“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只管退出就好。你可知那程家公子早就與白家小姐訂了婚?”
“知道,文樂同我講過。”
“你覺得他會為了你,去反抗整個家族?”
“只是有這種可能,但伯父您別忘了,在程家眼里,和蘇家屠家相比,白家又算得了什么?一紙婚書?”蘇湘笑了笑,笑容里多是些嘲弄,“不過只有口頭約定罷了。”
屠羌沉默著思索了一會兒,“的確如此,那你想要我如何幫忙?”
...
“她說要我在第二天晚上放學后,程文樂送她回家后襲擊他,將他綁架,并向程家索要贖金。”
屠羌說到這便住了嘴。
沈瑜卻是皺了眉。
“這樣做的意義何在?總不能因為在送蘇湘回家后被綁架,就和蘇湘分手吧?”
沈瑜坐直了身子,凝視著屠羌。
屠羌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狹小的眼睛快速地眨了眨,笑道,“當時我也有這個疑惑,所以便問了蘇湘。”
“蘇湘怎么說?”
屠羌有些猶豫,“您聽了,可別生氣。”
沈瑜有些不耐煩了,沒好氣地瞪了屠羌一眼,“說!”
“聽蘇湘的意思,她應該是將自己妖的身份告訴程文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