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聳如云的洗玉臺上,麝香王正溫言勉勵凱旋而歸的太白。不出所料,他果然又是去征服了一個不服神界管轄的城鎮。那滿身的血腥塵土氣息,恐怕他又屠殺了半城的人才得到勝利的吧?當真是神界屠殺凡人征服凡人最好的殺人利器!
清瓷坐在平臺上,與眾多樂官一起等待著君臣兩人話畢便開始奏樂。她眼尖地看到剛才跟在太白身后的幾個衣著怪異的人和那個穿著粉色衣裳的少女,他們都恭敬地跪在麝香王面前,似乎在等待著什么,每個人都有些緊張。那個少女臉色雖然蒼白,卻依然堅持著跪在那里,神情間頗有一種氣度高華。
對于清瓷和絲竹而言,這個場景太熟悉了。八百年前,她們也曾這樣惶恐地跪在神的腳下,卑微地等待著這些神大發憐憫給予她們一個光明的前途。這個少女必然是被太白征服的城供奉上的供品,看她華美的衣裳和雅麗的氣質也知道一定是城主的家人。
絲竹帶著喜悅地看著她,貼著清瓷的耳朵輕道:“我們要多一個同伴了!她也是被供奉的凡人呢!如果太白大人再多征服幾個頑劣不化的愚人城主,我們以后就更不會寂寞了。”
清瓷沒有說話,安靜地聽著太白向麝香王匯報戰況。原來他新征服的這個城是南方的寶欽城,暗星的勢力越來越猖狂,東西南北幾個重要的大城鎮都給他侵蝕了,為暗星所惑的城民一日比一日頑固,這個寶欽城,他幾乎將所有的人都屠殺之后,城主才降伏,將女兒供奉之后,便自殺身亡。這樣慘痛可怕的經歷,卻給那些高高在上的神說成了咎由自取,罪當如此。
她微微冷笑了一下,手掌上忽然傳來的刺痛卻令她又皺起了眉。她剛才太激動而疏忽了,本不該讓自己流血的……那個術,她還沒能夠從心魔那里學得完整……她緩緩用手背抵在胸口上。那里面住了一只天地間最惡毒的魔,以她的恨為糧食,以她的血做飲料,是她的身體養出來的可怕魔物。
她垂下眼睛,忽略心底那只魔無數次的瘋狂叫喚。它想吞吃她的思想,侵蝕她的身體取而代之。她早便知道心魔有多么可怕,只是她不信,也不怕。
“你想要吞吃我的身體,便要先比我惡毒才行……”她這樣低低地說著,有些甜美地笑了。
等了半天,那個少女讓麝香王賞給了熒惑。原本應該讓太白帶走的,他卻謝絕了,理由是噬金宮已經有兩個樂官,他不需要更多的人。太白是個喜歡安靜的神,于是熱情過度的麝香王便將那個少女賞給了降伏妖狐的熒惑。
熒惑微微皺著眉頭,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那個少女,冷道:“我不需要什么樂官女伶,神火宮里也沒有凡人能夠無傷進入。”
他的話本就少,能說這么多已經是極限了。麝香王被他這么一回絕,居然也不生氣,笑道:“熒惑,最近暗星越來越猖狂,以后降伏暗星也需要你盡力。這個女子是寶欽城主的女兒,聽聞她極喜天文地理,擅長為人祈福消災,留下她做一個后備也好。你若實在不喜,便讓她照料你神火宮中那棵萬年櫻花樹罷了,這樣你還打算拒絕朕的賞賜嗎?”
熒惑有些猶豫,他身邊的歲星急忙悄悄拉了拉他的衣服,讓他趕緊謝恩。熒惑雖然是五曜中身份最特殊的一個,可是當眾回絕麝香王也是很無禮的行徑,她可不想讓他和自己的父親麝香王鬧得不愉快……
熒惑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個嬌小的粉色身影,她還在微微地發著抖,顯然很害怕。可是那雙眼,卻依然維持著自己的儀態氣度,眨也不眨地死死盯著地上的白玉雕刻,一張秀美的臉蛋蒼白一片。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有些軟了下來,淡然道:“謝王上恩典。”
場面頓時因為他的同意而松散了開來,歲星忍不住笑了起來,誰說這個司火的修羅沒有感情?如果不是她的請求,他一定不會答應呢!這樣想著,臉色忽然嫣紅了起來,急忙垂下頭去不敢讓人知曉自己的心思。呀!她怎的會起這種古怪的念頭呢?莫非是喝多了酒?
那個少女給人扶著站了起來走到熒惑的身后,恭敬地立在那里,頭也不抬一下。熒惑忽然淡淡開了口,問道:“你會照料櫻花樹嗎?”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著,顯然還有些緊張,可是卻掩飾不住談吐的高雅清麗。她的語調有些柔軟,聲音嬌嫩又帶著南方特有的膩軟口音,恭敬地說道:“回熒惑大人,我會照料各種樹木花草。”
他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又道:“你的名字。”
“炎櫻。”
還真巧,他神火宮里的那棵櫻花樹也叫炎櫻……喔……炎櫻,炎櫻。他默默在心里念了幾遍這個熟悉的名字,第一次將一個凡人的姓名很快記在了心里。
簫聲清明,古琴悠揚,洗玉臺歌聲曼舞,五彩絲綢亂卷,一派歡樂祥靜。只是誰也不知道,一朵用血凝結而成的血紅之花,幽幽地在回廊的花海里綻放了開來,花瓣血色,花莖如火,帶著某種蠱惑人心的幽香,緩緩蕩漾了開來。
盛典終于結束,諸神一一離開了洗玉臺,只留下幾個當值的樂官女伶打掃著不是很凌亂的平臺。
清瓷拿著青柳枝做成的柔軟掃帚,默默地在偏僻的回廊處清理著雜亂的帶著泥土的腳印。那些樂官顯然是在欺負她,或許是妒忌她在墨雪的舞蹈上出了好大的風頭,引得麝香王都對她的七弦稱贊不已,于是便給她分配來清掃最大最臟的回廊。
誰說神界沒有欲望?這諸般妒忌猜疑,愛慕痛恨,與人界有何不同?無非是披上了神圣的外衣,從高處心虛地鄙夷而已。
她忽地停下了手中的清掃動作,四處看了一下,確定沒人,然后飛快地跳入花海之中,急急地尋找著自己剛才丟在其中的手絹。那上面沾染了她的血,那是有毒的血……她的術還沒有足夠的法力可以實施,現在貿然地留下痕跡,只會驚動那些敏感的神而已。
心口的那只魔,發了瘋一樣地想侵蝕她的身體和思想,卻苦于找不到發泄的路,只能在她腦海里不停地咒罵著,無端地給了她力量,卻得不到半點好處!早知如此,八百年前的那個夜晚,它便不該誘惑這個女子!一時的好玩想攪亂神界,卻給她利用了來做這等可怕的行徑!偏偏自己給她困了住,怎么也無法逃脫。若是將她吞吃了占有她的身體思想也罷,只是它沒有想到叱咤風云的心魔,會連一個小丫頭也沒法對付。她的心里,比銅墻鐵壁還要堅硬,它承認,自己比不過她的惡毒……這等可怕的人物,它居然沒有看出來……
清瓷將手背抵在胸口,淡然道:“別鬧了,你若不想被我吞吃了力量,便安靜吧!我早說過,你若想降服我,須得比我還要惡毒才是。”
那只魔哀號著,漸漸平息了下來,化成了一股巨大的水流,匯聚在她的額頭上。黑光猛地一閃,她潔白如玉的額頭上忽然迸發出一個華麗繁瑣的黑色紋路,如同漆黑的太陽一般,張揚地伸展開無數細長的支腳,沿著她的額頭蔓延開來,詭異卻妖嬈。
她抬手輕輕摸了一下額頭,那透著黑色光芒的紋路忽然又消失了。她彎下了腰,繼續在花海里尋找著自己的手絹。微風拂過花瓣,她忽然看到了那朵血紅的花,那么小,那么柔弱,甚至還沒有她的小指粗,卻堅持著迎風而立,朵朵花瓣綻放,如血如火。
她愣在了那里,定定地看著那由她鮮血化成的花朵,忽喜忽憂,心里一時間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等了八百年,或許就是為了這一天吧……眼下忽然看到了結果,她竟然不知該有什么反應。
清瓷慢慢走了過去,蹲下了身子仔細看著那朵艷麗的小花,看著它明明一副柔弱的模樣卻依然倔強生長。花海無限蔓延,滿眼的雪白,只有它,如同白色錦緞上的一點血跡,時而給掩埋了去,時而又堅持著冒出頭。那是她八百年的堅持,她的血化出來的邪惡之花,現在終于綻放在這片所謂圣潔的土地之上……
她笑了起來。
好了,諸神,和我一起墮落吧!
“你在找的,是不是這個東西?”
一個清冷的聲音忽然打斷了她的細微笑聲,清瓷神色自如地回頭望去,卻見一個俊美的男子,身上穿著雪白的狐裘,一身的清雅脫俗,手里拿著她那塊手絹,定定地站在七尺之外,微笑地看著她。
她回過身來,看了他半晌,才慢慢地說道:“那是我的手絹,可以還給我嗎?”
那個人笑吟吟地看著她,柔聲道:“你自己過來拿。”
清瓷想也沒想,直接走了過去,卻聽那人又道:“那朵花……是你做的?”
她揚起了眉毛,不耐地問道:“你是誰?關你什么事?”
他將手絹細細疊好,攤在掌心之上,忽地只見那塊潔白的手絹燃起雪白的火焰,竟然頃刻間便化做了一團灰,給風一吹頓時無影無蹤。
清瓷皺起了眉頭,也不說話,定定地看著這個古怪的男子,這個人到底是什么意思?看他的模樣似乎是一個地位很高的神,卻在這里與她大眼瞪小眼,是想除了她這個禍根,還是……
那個男子笑了笑,手掌一捏,再攤開時,那塊手絹居然又完好無缺地放在那里!這算什么?變戲法來耍她嗎?
清瓷轉身就走,一個字都沒說。只聽那個人在后面揚聲道:“我是玄武!四方神獸中的明玄武!你叫清瓷,對嗎?”
她停了下來,的確有些吃驚。四方神獸的玄武?!早想到他的地位會很高,卻沒想到居然高到這種地步!他到底什么意思?這樣曖昧不清的態度,莫非是不想除了她?
“清瓷,我來找你,是想問你一件事情。”他柔聲說著,將手絹疊好放回了自己寬大的袖子里。
“什么事?”她頭也不回,淡淡地問著。
“你愿意與我聯手合作嗎?”
他輕聲說著,竟仿佛是在說著甜蜜的情話。清瓷有些驚訝地轉身,對上了他幽深詭異的眼,這才發覺他眼里竟然有三層瞳孔!層疊繚繞,如同勾人魂魄的妖物一般魅惑。這樣的人,怎會是神的?
他慢條斯理地拂著袖子,輕聲道:“你與我合作,我們一起顛覆這個已經骯臟的神界。你可愿意?”
清瓷完全沒想到他會說這種話,一時間呆在那里,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玄武笑吟吟地看著她,似乎根本不覺得自己說了多么驚天動地的話語。清瓷不知道他到底是在開惡劣的玩笑來戲弄她,還是說真的。看他那雙眼,太詭異太深邃,他分明是一個神,卻居然要說什么顛覆神界,當真是匪夷所思。
她忽然輕輕哼了一聲,潔白的袖子垂了下來,沉著臉看向他,冷道:“一個神居然和我說這樣的話,如果是玩笑,也未免惡劣了一些。我卻問你為什么要找上我?”
玄武挑著眉毛,眼光落在她袖子旁邊的那株血色小花上,悠然說道:“你的頭腦夠冷靜,你的心腸夠毒辣,你的手段夠高強。不過最重要的是因為你的恨夠深,你的恨足夠讓你將這里變成地獄。但是現在的你能力還不到火候,如果與我合作,神界會破壞得更徹底。”
清瓷冷笑了起來,也順著他的眼神看向腳邊的血紅花朵,淡然道:“我的能力到不到火候,輪不到你來說。我不管你到底存著什么心思,想利用我來做什么達到你的目的,你也不用想了。謝謝你的稱贊,當然,如果你剛才是在稱贊我的話。”
她轉身又要走,忽覺腳底仿佛給人定住了一般,竟然貼在地上無法動彈!她吃了一驚,正要設法脫離,眼前忽地一花,那人居然瞬間便站定在她面前,手里捏著她的手絹,對她優雅微笑。
“別急,可能是我的誠意還不夠。你聽我說完好嗎?”他溫柔地將手絹塞回她的袖子里,愛憐地看了一眼那朵小小的紅花,柔聲道:“我知道你是落伽城的女兒,也知道你對太白恨之入骨,對神界不屑一顧。你用血肉化出這樣一朵花來,是想做什么呢?你以為那些神不懂得情欲嗎?需要你的花來感染他們?你錯了,他們很懂愛恨情仇,只不過喜歡將自己掩藏在圣潔的外表下面罷了。你的花雖然厲害,卻也沒什么大的作用。只是我很欣賞你隱忍八百年的能力,你若能與我一起,不出兩百年,我們便可以顛覆這個已經腐爛的神界,建立一個嶄新的神界。你愿意嗎?”
清瓷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他,漆黑的眼睛里一絲波瀾也無,似乎只是在等他繼續說下去。
玄武嘆了一聲,繼續說道:“麝香王漸漸自滿稱大,用殘酷的屠殺來奪取領地。諸神各自心懷鬼胎,只剩下美麗的皮相可以稍微看看。就連你們這些地位很低的樂官女伶之間也是互相爭奪不服氣,哪里還有曾經的繁榮光明?五曜早已不復當年的盛況,只有我們四方神獸還恪守神界律條,試圖努力挽回曾經的光輝。只是我現在已經累了,無力了。這樣腐爛敗壞的神界實在不是我愿意看到的,與其讓它自己崩潰,不如我來將它摧毀。你是個好孩子,太白屠殺半城的百姓才將你們征服,你可以隱忍這么久而不露破綻。我就是欣賞你這種關鍵的時候給人致命打擊的個性。好了,我說了這么多,你還不能給我一個答復嗎?只要你愿意,我馬上便可讓你成為真正的神,擁有無上的法力。現在告訴我,你愿意與我合作嗎?”
清瓷目光古怪地看著他,似乎根本不認識他一般,半個字也不說。玄武漸漸沉下臉來,冷道:“你若不愿,那就不要怪我狠毒。顛覆神界本就是我們四方神獸的秘密,你既然已經知曉它卻不加入,就別怨我除你滅口!”
他身上陡然亮起刺目的白光,詭異的三瞳眼內竟然散發出不同的色彩來,如魅似惑,仿佛要將她的魂魄從身體里硬生生地勾引出來,撕個粉碎。他的手掌微抬,掌心醞釀著一團雪一般的古怪事物,給風一吹,頓時飄散開來,如同漫天飛舞的柳絮一樣,帶著刺骨的冰寒,眼看便要將清瓷包裹在里面。
他死死地盯著她看,瞇起了魅惑的鳳眼。說實話,他的確不太忍心將她這樣簡單地除去,只是四方神獸的秘密如果泄露,麝香王那里必然會有所動作。現在麝香山和五曜這里已經對他們百般猜忌了,如果招來爭斗,勢必影響日后的大計劃。此刻還是萬事小心為上策……
正想著,忽聽清瓷嘻嘻一笑,竟然帶著某種頑皮戲謔的味道。他猛地一怔,突然回過神來伸手便去抓那個纖細的身影,一抓之下,那個原本給他定在原地無法動彈的人居然瞬間化做了白色的輕煙!眼看輕煙裊裊地散了開來,半空中忽然響起清瓷冷笑的聲音。
“玄武大人,什么都不懂的人是你。我對新神界什么的一點興趣也沒有,對你的理想也沒有一絲感觸。你這般用心良苦地醞釀著大計劃,莫要再說五曜這里骯臟腐爛。你自己難道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要的是什么嗎?情欲之事,你學得也很好啊!哈哈!”
玄武一陣惱怒,抬手便將地上那朵血紅的小花砸得粉碎,頓時鮮紅的汁液亂溢,如同鮮血一般將周圍雪白的花朵都染紅了。他倒抽了一口氣,眼睜睜地看著那些鮮紅的汁液落在泥土上滲透了進去,霎時遍地都鉆出了無數細小的紅花!這是什么詭異的術?這些花居然沒辦法除掉?!
清瓷的聲音漸漸遠去,語氣里卻是尖酸嘲諷之極:“情欲之事,你們神其實什么也不懂。你若真明白,便該知道這花是任何力量都無法除去的。你以為我想做什么?你以為我當真如你所想的那般憤世嫉俗?我不過是想將你們這些神的圣潔外衣扯下來而已。我是個沒什么遠大理想的小女子,也沒有努力修煉成神超過你們的偉大理想。我只是想讓你們陪我一起墮落而已,好好品嘗一下你們看不起的七情六欲吧!說不定,你今天晚上能做一個美麗的夢……”
聲音消失在半空之中,她的人竟真的化做了輕煙從他眼皮子底下逃竄了去!玄武一時竟不知道是該惱還是該笑,怔怔地站在那里。回想她說的那些話,難道當真是他自己太天真么?他其實根本不了解這個女子的想法,一絲一毫都不了解……
身后的花海忽然傳出輕微的聲響,然后一個低沉卻張狂的聲音在他身后不到三尺的地方響了起來,帶著肅殺的語氣,輕聲問道:“要我去將她除了滅口嗎?”
玄武靜靜地站在那里,沉默了半晌,然后低頭看了看那些頑固艷麗的血色小花朵,低聲道:“不用了……她,與我們無干……”
那人走了過來,與他一起低頭看那些血色的花,然后嘆道:“你就任她這樣胡亂行為嗎?玄武,顛覆神界的計劃給這樣一個古怪女子得知了,于我們印星城實在是極危險的事情,你就不想想我們策劃了那么久的苦心嗎?”
玄武回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聲音有些狡猾的媚:“朱雀,誰說我放棄了?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創造一個新的神界。現在,不如暫時借小丫頭的手來顛覆麝香山,我們也可以從容行事。你且安心,她自己也是心懷鬼胎,絕對不會貿然說什么出去。放心吧。”
穿著朱紅盔甲的英武男子朱雀微微點了點頭,然后抬頭望向清瓷消失的方向,輕道:“一個樂官的法力居然可以從你手里逃脫,她到底是什么人?”
玄武笑了笑,轉身走出花海上了回廊,袖子一展,手里赫然捏著一朵血紅的小花。他慢慢地將那花在手指間搓揉,血紅的汁液頓時沁染了他的手掌。他也不在意,只說道:“別管她是什么人了,逃也讓她逃了,就算放過她一次罷了。”
他將破爛的花朵丟進了另一邊的回廊里,看著它化成血水滲進去之后從土里又鉆了出來。
清瓷,你若以為這樣便算了,那可是不行的……
臉色慘白地回到噬金宮,清瓷一進房間便脫了鞋子躺在了床上。左側腹部上傳來的陣陣刺痛寒意令她渾身都在發抖。這就是神的力量嗎?太可怕了……她本以為擁有了心魔就可以和那些神做一番較量,卻沒想到一下便給人制住了!
她咬牙扯開衣裳,低頭一看,左側腹部上的肌膚已經變成了青紫色,散發出無比的寒氣,又冷又痛,令她嘴唇都是一片慘白。他那一抓,手上的寒氣還是傷害到她了!北方的冰雪之神玄武……不愧為四方神獸之長,果然厲害!今天一番不太正式的交手,卻也讓她警惕了起來。
憑她目前的水平,根本什么也做不了。她要更強!更強!強到足以輕松地應付這些神,強到……可以顛覆這個罪惡深重的神界。
心底的那只魔又哀號了起來,似乎對她的需索無度毫無辦法。她拉高了被子將整個人埋了進去,連頭臉也罩了住。咬著手指,她閉上了眼睛,強迫心底的那只魔將力量傳度給她。漆黑的光芒從被子的縫隙里透了出來,她用力抵住腹部上刺痛的傷口,心底卻有說不出的暢快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