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娘跟著自家老公在工地上干活，她中午在家做飯，午休后帶飯給在工地干活的老公。

許凝幫著許大娘洗菜、擺飯，吃飯的時候許大娘問：“小許高三了吧？成績還可以噻？”

許凝咽下飯菜回答：“嗯，還可以?！?

許大娘不知道許凝轉校轉專業的事，繼續說：“一中是個好學校哦。你以后想考哪個大學嘛？”許凝笑了笑道：“到時候看吧。哪所學校要我我就去?！?

“及（去）A大噻?！痹S大娘不清楚許凝的成績，但仍熱情地推薦說：“我看你以前有啷多（那么多）獎狀獎杯，應該可以加分吧？我們那邊有個娃娃是跑步的，高考的時候都加分考到了一個一本大學。好好讀書，要是你考到了A大，你爸爸媽媽就供出頭了?！?

許凝笑著聽許大娘說話，話題一路發展到畢業后的百萬高薪和許大娘自己的女兒身上，“……就看啦（她）能不能沖一下一本了?！?

許凝笑笑沒說話。許大娘嘆息一會兒，又開始提醒許凝：“我聽到說賴子最近又開始打牌了，你小心點?！?

大概是許凝的疑惑太過明顯，許大娘跟她解釋：“你那坩（間）屋是從啦（他）手頭買嘚，你又不經?；貋?，這兒亂得很，小心啦（他）走你屋頭亂翻?！?

“不會的。”許凝小聲回答完又補充：“我鎖了門的?！?

“反正你要注意到?！痹S大娘又叮囑了一下，大口吃飯。

許凝幫著許大娘洗完碗，回到自己的小屋。

床前的柜子被布遮住了，許凝坐在床沿，歪頭盯著柜子看了好一會兒，慢慢上前打開柜門。

“咳咳?！辈忌系膲m埃飄落，許凝吸入少許，一把扯下擋著的布料，后退幾步避開了灰塵。

等塵埃落定后，許凝打開柜門。

金色和白色的獎杯放得整齊，一塊塊獎牌還彰顯著過往的榮耀。有些證書合上放了好幾疊，也有些獎狀證書只是一張紙，也被一疊疊放好。

上面薄薄的灰塵無聲地訴說著鎖進柜子的日子之久。

許凝凝視一會兒，嘆息著關上柜門。懷著莫名的惆悵，許凝拿出手機點幾下，然后開始學習。

時間漸漸過去，許凝的心緒逐漸平復。等她從題海中抬頭，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下來。

外賣已經失了熱氣，許凝拿進門時瞥眼看對面，滿地裹著人的紙殼前放著一個吃完的外賣盒，外殼與許凝手上的外賣一模一樣。

冷掉的油附在食物表面，許凝挑著幾根素菜吃了，皺著眉頭把外賣系好，放進垃圾桶里。房間里的熱水供應沒壞，許凝拿桶接熱水洗漱，手機突然在桌面上震動。

“蘇先生?！痹S凝看號碼備注，想起自己忘記給蘇承稷要發消息，猶豫著接通電話率先道歉：“對不起啊蘇先生，我忘記給你說一聲我今晚不回來了，真是對不起。您吃了嗎？”

那邊停了幾秒才開口：“吃了。沒事，我就問一下。你今天在同學家住嗎？”

這次輪到許凝沉默了。

意味不明地“嗯”一下，許凝說：“我明天下午回去，可以嗎？”

“嗯。明天回來的時候打電話，我叫人來接你。”蘇承稷叮囑，聽到許凝答應后才掛電話。

洗漱完后，許凝躺在床上，透過窗望著外面黑漆漆的街道，靜靜地閉上眼。

——

第二天，許凝早早起床洗漱好，出門的時候拿袋子裝了兩個熟雞蛋和一瓶牛奶。

許凝鎖好門轉身，門對面的賴子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對上視線后，賴子毫不避諱地盯著許凝手里的早餐。

許凝給他，看他苦大仇深地拆袋子，許凝問：“我聽他們說你好像有家人，你家人呢？”

賴子瞥一眼許凝，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冷哼，“你沒聽說過？跟人跑了！”

“……”

許凝問：“你看著她們跟人跑的嗎？你找過她們嗎？”

賴子剝開雞蛋，一口塞一個，不理許凝。

許凝作罷，轉身離開。

工業園離市區遠，許凝輾轉公交車到夏言家的時候已經接近十一點了。夏言家是一棟小公寓，夏言的媽媽聽到許凝來的時候立刻迎她進門，“我就說你應該要到了，果然來了！”

“阿姨好！”許凝拉下口罩，跟著夏言的媽媽一起進去：“我在路上買了點水果，希望阿姨不要嫌棄！”

“說了多少次，你來就來嘛，還帶著東西！”夏言的媽媽故意板著臉說：“你下次再帶東西來，我就不讓你進門了！”

許凝嘻嘻笑，“阿姨人美心善，我才不信?！?

夏言的媽媽被這一句說得眉開眼笑，拉著許凝坐下：“我去喊夏言帶你玩?！?

“好?！痹S凝遞過去一個素描本：“麻煩阿姨也把這個拿上去一下，謝謝！”

“是阿姨謝謝你！”夏言的媽媽接過來，笑著說：“那你先坐著！”

許凝點點頭，捧著水杯喝水。

夏言的媽媽上樓不久，樓梯的方向就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夏言跑下來，看許凝嫻靜地喝水，頓時覺得自己真是瞎著急。

“跑這么急干嘛？我又不會跑?！痹S凝笑道。

“我怕你跑！”夏言小小地開了個玩笑，指著樓上，“快來，我正在打游戲！”

“怪不得呢。”

許凝跟著夏言上樓，夏言的媽媽正好下樓，叮囑夏言：“游戲不要一直玩，帶著許凝到處轉轉啊！”

“媽，都說了許凝不想轉啦！”夏言走得匆忙：“我游戲還開著呢！不說了，拜拜！”

夏媽媽無奈地對許凝笑，許凝司空見慣地回以微笑后上樓。

“快來快來！看我給你秀一手！”夏言握著手柄，習慣性地說：“門不要關。”

許凝坐過去，靠著床尾看夏言打游戲。

“要吃東西自己拿??！”夏言看許凝不動，又說：“我媽買了新零食，薯片可樂辣條都有！”

“好。”許凝點頭，狡黠地笑著說：“等阿姨走了我再拿?！?

夏言眼睛不離開大屏幕，抬頭一邊操作，一邊說：“其實你就算當著她的面吃也沒事，她不知道有多喜歡你！天天在我耳邊念叨‘許凝學習好’‘許凝長得漂亮’‘許凝聽話懂事’‘許凝有能力’，你都是‘別人家的孩子’了，還怕什么啊！”

“聽得出來你的怨氣很大了?！痹S凝笑。

“OK！來，一起打！”夏言找了個手柄給許凝，換了個雙人小游戲開始。

“扣扣。”

夏言的媽媽端著果盤放在茶幾上，看了一眼屏幕，對夏言和許凝說：“你們兩個好好玩！”

“嗯！”夏言點頭。許凝淡淡一笑，“謝謝阿姨。”

“沒事沒事！”夏言的媽媽轉身走了。

許凝抬頭看著投影，手指在手柄上盲按，游戲人物精確地跳過一個又一個障礙物。

夏言偏頭看許凝，許凝玩得投入，整張臉面無表情，白皙的側臉光潔柔嫩，眼瞳里倒映著跳動的畫面。

許凝游戲玩得不多，人物移動慢，等她到了后面后，游戲跳到下一關，夏言的人物卻不動了。許凝轉頭就見夏言渙散的目光，笑道：“怎么了？”

夏言回神，沒忍住笑開：“看你好看！”

許凝低頭笑了下，點頭贊同：“確實是?！?

夏言笑了一聲，繼續打游戲。許凝也收斂心神，面向屏幕的臉逐漸因為投入而面無表情。

兩個人玩了一會兒，許凝就不玩了，夏言見狀也放下游戲跟許凝聊天：“你吃了午飯就走？”

許凝說：“嗯。”

“去白霜家？”

“嗯?！?

“……”

許凝抬頭看夏言一臉無語，莫名地笑著問：“怎么了？”

夏言嘆口氣：“你每次都只在我家待一頓飯的時間，我都懷疑你只是來打卡的。”

許凝伸直腿，舒展了久不動的肌肉后說：“我很少出門的。而且我也沒有那么冷漠吧？”

夏言再度做作地嘆氣，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看著許凝。許凝揚眉，直接戳穿夏言：“你別裝，好假啊?！?

“……你難道看不出來我在挽留你嗎？”夏言無語。

“噠咩。”許凝隔著衣服摩挲雙臂，抖抖身體說：“讀書的時候我們天天見還不夠啊？你這樣我好怕哦?！?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毕难詮氐追艞壛?，嫌棄地咧嘴：“你還是去白霜家吧。”

“嘖，男人！”許凝幽怨地看一眼夏言。夏言趕緊站起跟許凝說：“要不我們去下面吧？下面也要開飯了?！?

許凝慢悠悠地跟著夏言出去，忽然問：“阿姨不管你的學習嗎？”

“嗯？”夏言頓一下，邊走邊說：“還好吧。我們家比較放養，我考得好考不好我爸媽都不怎么管。”

“實名羨慕了?！痹S凝道：“真是羨慕你們這些天才??！每天過得開心慘了，成績還不差?！?

“你羨慕我？”夏言詫異地看著許凝，仔細打量她笑道：“應該是我羨慕你吧？年級第一誒，還是文轉理的年級第一。你想要夸獎直說，不用這么委婉?！?

許凝笑了下，“我那個第一怎么來的你不知道嗎？我那是用汗水澆灌的，但凡我有你這個天賦……”許凝暢想了一會兒，嘖嘖兩聲，又嘆了口氣。

“姐，你不要凡爾賽了?！毕难詭缀跻f不出話來，無語道：“你天賦還不好??？打敗100%的同齡人，你還想要怎樣??？”

許凝故作嬌羞狀：“是嗎？你再夸幾句?！?

“你真棒你真美你真聰明你真好?！毕难砸豢跉饪涑鰩拙?，問許凝：“你怎么了？看著不怎么正常?！?

“……謝謝你啊?！痹S凝嘆口氣：“這不是晚上要被抓回去關起來嘛?！?

夏言沒明白：“嗯？”

許凝慢悠悠解釋：“回去做題?！?

兩人坐到客廳的沙發上，夏言把水果往許凝的方向推，說：“你不想做就不做唄?！?

“無聊啊。”許凝不客氣地拿了個橘子剝皮：“有時候覺得自己挺無趣的，也沒什么愛好?！?

夏言看著許凝剝橘子，跟她說：“你之前不是跳舞嗎？既然學有余力，你就繼續去跳唄?！?

許凝垂下眼，把橘子分一半遞給夏言，說：“跳不了?！?

夏言沒細問，轉而跟許凝說起學校的事：“學校的運動會要到了，到時候你要不要去啦啦隊？”

“學校還有啦啦隊？”許凝反問。

“其實就是舞蹈社?！毕难酝炖锶艘话觊僮樱丛S凝慢慢地撕橘子上白色的經絡，跟她“科普”：“這應該是我們最后一屆運動會了。等我們高三，可能就只給我們半天假期參與一下就繼續上課了。每次運動會開幕前的舞蹈都是舞蹈社出的，里面大多數是舞蹈社的人，還有小部分是各班感興趣的人去報名的。”

夏言說：“哦，蘇承妍是舞蹈社的社長，你要去的話可以直接找她。”

“不去。”許凝冷漠地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

“好吧。我和白霜會參加，你一定要給我們買水啊。”夏言做出嫌棄的表情說：“我們班會提供鹽水和葡萄糖，但是那個味道……”

“行。”許凝想到班級里女生的人數，問夏言：“班里女生才幾個，運動會能報滿嗎？”

夏言說：“重在參與就行。”

在夏言家吃了一頓午飯，再陪夏言的媽媽聊了一會兒天，許凝就笑著告辭了。

等許凝走了，夏言的媽媽嘆氣：“許凝也太客氣了。”

“她客氣你就讓她客氣唄?！毕难园参康溃骸澳闶⌒?，她自在，多好！”

夏言媽媽想想也是，看著兒子開玩笑說：“你們玩得這么好，你就沒喜歡上人家許凝？”

“……媽，”夏言窘迫地說：“我們就只是朋友，這事我們倆都沒想過。你別跟許凝提啊，要不然想想就尷尬?！?

夏言媽媽也就隨口一提，“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