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高馬大的趙磊側身突向陳宇右路，厚實的身板即將撞上陳宇時，看到他扎緊馬步，于是將持球手突然從左手換到右手，一個嫻熟的轉身，又向左路突去。

張簡陽就在球架后面近距離蹲著看，這個動作讓他震驚得支起了脖子。“這么大塊頭的人，居然可以這樣靈活轉身？”

趙磊兩步就搶進了油漆區，低位進攻可是他的拿手好戲，尤其單打身體單薄的陳宇，顯得格外輕松。

陳宇據守防地、步步退讓，突然撒開下盤晃過身，使出傳說中的“撤椅子”。

趙磊察覺到陳宇的退讓，忍不住笑了：“小孩子把戲！我下盤有多穩你又不是不知道！”

說話時，他眨眼間又換了一次持球手，利用陳宇往后拉的慣性，順勢又轉了個身低手上籃。

張簡陽再次懵圈。明明是個大塊頭，動作可以做到這么流暢嗎？這么高的個子，上籃看上去比服務員上菜還簡單。

眼看那球脫手朝籃筐送去，趙磊眼角飛進一抹黑色，“砰”的一聲脆響回蕩在球場，他的上籃被陳宇毫不留情扇出界外。

張簡陽只看到一個黑影平地起飛，嚇得抱頭保命。這動靜讓隔壁場的高中生也停下比賽，目光齊刷刷投過來。

“畢竟當過5年隊友，你下盤穩我自然是知道的，”陳宇狡黠地笑著，“但我還知道你勾手賊菜，我退防后你反而不會投籃，而是會靠近籃下。”

“正所謂古有‘天勾’賈巴爾，今有‘地勾’趙磊，還是個有名的黃油手，這“地溝油”的名頭，這么多年了你依然當得起啊！”

趙磊陰沉著臉將球甩給陳宇，心想必須也狠狠帽這孫子一次。

陳宇只穿著件白色背心，一條黑色短褲，花紋都磨沒了的拖鞋，也難怪張簡陽一開始將他當成了“同行”。

這位二十九歲自稱籃球教練的頹廢男人，碰到球的一瞬間，眼神就變了。

陳宇將球在胯下和背后來回蹂躪，那運球手法讓人完全找不準節奏，他觀察著趙磊的腳步破綻，一俯身子，像戰斗機一樣起飛。

趙磊當年也是防守響當當的人物，橫移速度絲毫不落下風，兩只大手罩住了陳宇的進攻方向。

陳宇突然急停，左手在身后豎直拍了下球，靈巧地用手肘將球擊打向右邊。

趙磊心里一驚：“傳球？”

只見陳宇一個大跨步就閃到球的落點后方，從地上彈起的球剛好升到他眼前。只花了不到半秒，陳宇就做出整套完整的投籃動作，球和身體的上升軌跡融為一體，在極高的出手點準備發射。

“籃球還有這樣打的？自己給自己……接力投籃？”張簡陽和幾個高中生小伙都露出了看外星人的表情。

“球風還是老味道啊……”趙磊一咬牙，居然也撲到了陳宇跟前，他的防守覆蓋速度實在過于迅猛，起跳的身影遮擋住了還在空中的陳宇，向他炫耀極具壓迫力的臂展。

“完蛋！要被帽了！”張簡陽替陳宇捏了把汗。

但陳宇仿佛在空中凝滯一般，等后起跳的趙磊開始落地后，才穩穩將球投出去。

舊體的籃球架沒有網，那球也不沾下鐵圈，無情地徑直飛出場外。

“老兄，雖然現在教一群小屁孩，我也沒荒廢吧？”陳宇得意地撩起背心擦汗，露出若隱若現的腹肌。

趙磊嘴硬：“下一球，我把你連人帶球帽下來。”

陳宇大幅度吸吐氣息，似乎在醞釀什么絕技。張簡陽看到的分明是一頭狼，瞅準對手松懈的間隙，要一把撲上去咬碎對方。

趙磊在心里盤算，雖說單挑老規矩，放投不放突。但曾經司職控衛的陳宇，投籃水平那可是省隊教練保命關頭的護身符。

“這次又是急停跳投，還是突破？”

陳宇的前搖手法太縹緲，趙磊預判不來，相交多年，他知道最不能信的就是這個男人的手活。

于是趙磊死盯住陳宇下盤，一身頂尖的防守本領，讓他敢在陳宇虛晃間故意賣個破綻，于是看到了對方暗暗發力的左腳。

“突破？不可能，左腳的話，你只會選投籃！”

果然陳宇向左一個撤步，做出了投籃姿勢，趙磊心想“找死”，又如猛虎般飛撲過去。

誰料想那竟是個“拜佛”動作，球并沒有沾回陳宇的手，他動作連貫地直奔籃筐去了。

這一下差點沒讓趙磊閃著腰，他默念一聲“完犢子”，只見那黑色的褲頭像極不科學的飛行器飄向空中。

兩人都是二十出頭的年紀時，一起在青年隊訓練。趙磊經常被隊友們調侃成“地溝油”，而陳宇也有個女人的外號——“一丈青”。

不過這可是臉上掛得住的贊譽，因為陳宇身姿輕盈，投籃時騰空高度似乎達到了一丈，他們的隊服顏色又是青色，防守人往往眼前一青，就聽見腦后籃球落網的聲音了。

不過陳宇更喜歡稱自己“棠下小麥迪”，趙磊只知道他和自己是出自一個縣的老鄉，到現在還沒搞明白棠下村在哪。

二十九歲的“一丈青”就這樣穿著人字拖、踩著水泥地，做出銷魂的“飛天”姿勢，奔著籃筐去了。張簡陽在籃架后面腦袋仰成負角度，長大嘴巴，胳膊肘撐地癱在地上。

“咣當”一聲，那球直直砸下來，而陳宇抓著籃筐在空中搖曳。

“哇！那人會扣籃啊！”“我的天！我第一次打球看到別人扣籃！”

高中生們不約而同驚呼起來，紛紛為陳宇鼓掌。

這塊露天球場在一年前因為設施老化被拋棄，但陳宇和他的伙伴們租下場地開辦了空心籃球訓練營。這位人不可貌相的奔三教練，完成一記放在職業球場上也足以驚世駭俗的扣籃后，將自己的飯碗扯了下來。

陳宇差點摔趴在地上，披頭散發，抓著手里的籃圈驚呼：“這也太險了吧！娘的！上面螺絲都松了！還好我扯下來了！”

趙磊知道自己輸得很難看，走過來盯著陳宇的腳踝：“你的左腳，跟腱不是……”

陳宇沒想到老隊友還記得自己腳傷，笑著說：“偶爾扣一兩個沒問題，倒是你得守賭約啊，明天之前找個籃筐來幫我修好了！”

“切，我今天是帶著合同來認真招你的，看來還是沒戲。”趙磊整理衣衫，走到張簡陽身邊撿起東西放回“小倉庫”。

他瞥了一眼張簡陽，又對陳宇說：“我對你相中的人一個也沒興趣，我們那邊今年招了好幾個不錯的學生，本來想找你去帶一下他們，既然你愿意在這當混子，那就隨你了。”

趙磊按響車鑰匙，進了一輛奔馳開走了。

陳宇將籃筐遞給還在發呆的張簡陽：“小子，這個送你，你得答應我，來我這報名。”

看過兩人神仙打架的場面，張簡陽感覺頹廢男人的衣服里藏著個怪物，他不敢不接這個禮物，也不敢說個“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