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簡陽看著林紫蕓和校長單挑，不禁有些嫉妒。他也一直想讓張大同陪自己玩球，但張大同總是忙于工作，無心“游戲”。

“還好我有隊友，也不缺對手，籃球的樂趣大概就是因為他們的存在。”張簡陽一歪腦袋，對上李伯延的目光，卻將他的心里話逼了出來。

“老張，這……這可能是我們最后一場球了。”

“啊？”張簡陽今天一早就察覺李伯延不對勁，現在聽他的語氣愈發沉重，“啥意思？”

“下學期我就不在致知念書了，我爸要去市里做生意，我跟著去那邊的學校。”

李伯延說的無疑是省會城市，車程相距超過4小時。這一分別，那可真是聚少離多了。

“這么突然……致知不好嗎？”張簡陽心態有些炸裂，李伯延是他人生結識的第一個密友，初中還沒半年，就要轉學了？

“也不是……只是去市里中學念書，有機會再轉學到美國去。我想好了，打球要有出路，還是盡快去美國發展。”

李伯延越說越遙遠，那是一條張簡陽他們這個年紀不敢想象的征途，但李伯延早熟的面孔寫滿了堅毅。

張簡陽清楚這對李伯延而言是必須把握的機會，因為他出自那樣的身家，可以完全沒有后顧之憂地去追夢。

“好吧……短信常聯系。”張簡陽腦子很亂，他感覺從此要孤苦伶仃一人了。放眼全縣，沒有一個和他水平相近的同齡人，此刻真有種痛失知己的感覺。

“李伯延！張簡陽！你們先上場！”

胡思亂想時，張簡陽已被于鐵柱喊了上去，他對位的是體育老師萬永剛。

一拿到球，張簡陽突然心里冒出一股無名之火，他的眼神充滿殺氣，瞪得幾個老師都挺直了腰板。

身為高年級，郭海亮本著照顧老師的“責任感”，一開始就想控制場面，他沖張簡陽喊著“傳一下”，然而這個小鬼絲毫不理人。

萬永剛年輕時在縣里踢球也是踢出過一點名氣，考上國家二級運動員。如今還不到四十，他知道場上的兩個初一學生有點本事，所以也對蓄勢待發的張簡陽擺出認真的防守姿態。

張簡陽雙手在身體周遭反復運球，眼花繚亂讓人看不清楚，他啟動后向里一步，帶歪了萬永剛的重心，緊接著一個轉身，邁著迷蹤步反向朝禁區殺去。

這節奏感和姿勢分明是李伯延的動作。劉志川干看著也急了，生怕張簡陽掃了各位老師的顏面，張手喊道：“空位！空位！”

但此時張簡陽腦子里只有“轉學！美國！”等字眼如惡魔低語，已經聽不進其他人的話。

教導主任林歡和體育老師肖巖從不同的兩個方向夾擊過來協防，張簡陽又一個轉身，將球剎那間護到胸前，貼著兩人之間的縫隙就突進去了。

“我靠！歐文啊！”這一幕似曾相識，于鐵柱不由喊出聲來。

張簡陽上籃打進，幾個老師愣了兩秒，紛紛鼓掌，球館里掌聲也響成一片。

李伯延搖了搖頭，他看出來張簡陽這是在“致敬”他。

輪到老師們發球，張簡陽只聽見球落在地上一個聲響，就知道它往哪邊飛去了。

因為完全相信自己的判斷力，幾乎是閉著眼睛，張簡陽胳膊往后一摸，就從萬永剛手里斷下了球。

他也不傳球，此刻他就是李伯延附體，變成場上的“獨狼”。

可憐的萬永剛不再年輕，連吃了張簡陽幾個“李伯延式”的crossover，眼睜睜放他沖進籃下，把球打進。

也不知哪一方急匆匆喊了暫停，觀眾席一片嘩然。

于鐵柱過來摟住張簡陽的脖子，憤恨地往場外拖：“裁判！我們這邊換人！”

張簡陽想掙脫，但他的力氣和于鐵柱還是有些差距。

“干嘛換人？我剛找到感覺！”

“你累了！”

劉志川和郭海亮等人也紛紛附和：“對對，你累了！”

“不！我不累！”張簡陽心里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李伯延只好過來勸張簡陽：“你給老師們留點面子，這樣打誰跟得上？你就真不怕以后無緣無故掛科啊？”

張簡陽等的就是這句話，拌嘴道：“是啊，我以后還要在這個學校混呢！你不是要走了嗎？那應該不怕，去把他們全打爆啊！”

“要走了？”

于鐵柱也吃了一驚，李伯延只好將轉學的計劃告訴大家。

“完了！致知中學要失去一個主力咯！”大家頗為惋惜。

李伯延陪張簡陽坐回板凳席，“不懂事”的年輕人下場后，老師們又提起了干勁。

“對不起啊老張，其實我早知道了，但我爸昨天跟我說明天就搬家，所以今天不得不跟你說了。”

張簡陽搖了搖頭：“沒事，誰還沒個秘密呢？”

他想到自己的MR球館，等以后有機會再講給李伯延聽吧。

“你要去市里念書，還要去美國打球，我都支持的！我也會一直努力，我們一定會再次在賽場上碰面。”

“一定會的，雖然我們縣城很小，但還有陳宇和趙磊教練呢！說句不好聽的，你會用到他們的資源，去見識更高級的比賽！”

“我爸經常跟我說他從塘前村怎么走出來，心態很關鍵，總感覺坐井觀天，但只要有了夢想，就能想辦法開拓自己的眼界。”

李伯延在包里翻了半天，掏出一件好幾層包裝好的球衣來：“馬上分別了，這個送你留作紀念吧。”

“這是？”

“哎！別打開！”李伯延按住張簡陽好奇的雙手，“這是2006年的球衣，科比打猛龍得81分那場穿的，上面還有簽名呢！”

“啥？”張簡陽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

在小縣城中學球館里淡定拿出這樣一個物件，還隨隨便便說送給別人，也只有李伯延這種富家公子才干得出來了。

張簡陽當然相信是真貨：“你……你怎么弄到的……”

“哎，有錢就行……”李伯延似乎承受了太多不屬于他這個年齡的煩惱，“我知道你喜歡科比，以前聽說我爸一個玩收藏的朋友有這件，就拉下臉求過來了……”

“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張簡陽捧著球衣的手都有點發抖，也不知道這幾層包裝袋是不是漏氣，他竟然能感受到科比的氣息。

“就是專門為你弄來的，不收不是沒意義了？”李伯延幫著塞進張簡陽的書包里，“說實話，我一直都沒有什么特別喜歡的球星，我也聽膩了‘籃球是黑人的運動’，我想去美國正是因為這一點，我想像姚明、易建聯、林書豪這些人一樣，給那個黑白的世界加點黃色的光。”

“哇靠厲害了老李……”張簡陽也被點燃了，沮喪的心情一掃而光，他從今天開始也必須更加努力，追上李伯延的步伐。

伴隨放學鐘聲，張簡陽無聊地撥弄自行車上的鈴鐺，等待李伯延家的車來接。

“別搞得跟生死離別似的，我家還在這呢！總會回來的！”李伯延拍了拍張簡陽的背，“哦，對了，我妹要是以后你們還是一個班的，多照顧點，不光學習上！”

李伯延剛露出不懷好意的笑，李欣悅就用圍巾套上他的脖子，死命勒緊，讓他閉嘴。

“看你自己吧！”李伯延好不容易掙脫開來，又瞅了一眼李欣悅旁邊默不作聲的林紫蕓，“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別偷懶啊，不然到時候二打一都打不過我了。”

“你就放心去吧，要是在市里和國外遇到更厲害的，哭鼻子的時候可以打給我們。”

論毒舌，自然沒人比得過林紫蕓。

李伯延家的車燈晃得人眼花，在張簡陽跟前噴出一管尾氣，可能太過刺鼻，張簡陽差點被熏出眼淚。

“紫蕓，明天見！”李欣悅先坐進去，然后又羞澀地朝張簡陽揮了揮手。

“再見……喂！老李……下次再見！”

“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