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感覺怎么樣？這次考試不難吧？”

張簡陽交卷后走出教室，發現李伯延站在樓梯拐角的自動售貨機旁，見他出來了，熱情遞上一杯剛滾落的熱咖啡。

張簡陽謙虛地搖了搖頭：“林紫蕓她們還沒交呢，我一出來就看到你，現在不得不懷疑……先交卷的是不是都學渣？”

這算是張簡陽第一次正兒八經應對考試，他人生首次體驗到了用墨水填滿試卷的感覺，但結果如何還拿不準。

李伯延倒是胸有成竹，可能是入秋后人容易養生，他最近膚色都變白了一些。

李伯延眉飛色舞地說：“我跟我爸說好了，這次要是我能考進班級前十五名，就給我買臺PS4，到時候來我家一起打2K呀？”

張簡陽一聽挺感興趣：“2K20嗎？”

“你想玩幾代都行，等主機到了，那時候我一整套全買了，咱倆慢慢玩。”

張簡陽暗暗咂舌，有錢人的感覺真好，雖然他也一度是有錢人。

“對了……我家……”

“什么？”

“沒什么，買了記得喊我。”

張簡陽的MR曼巴球館也掖著藏著快半年了，他本來想讓李伯延體驗一下，但想想自己住工地，實在和李伯延公子哥的身份不搭，于是又把話咽了回去。

張簡陽爺倆也是低調得不行，除了身邊親近的人，全縣都不會想到工地里會有一位百萬大獎得主。

雖然他們還剩點存款，但張大同精打細算，想著以后還要供張簡陽上大學，每月刨去吃喝，額外開支也就向陳宇交點訓練費。

陳宇這邊空心訓練營一節課算下來依然是20塊錢，對比準心訓練營一節課80元，優勢也就是實惠得離譜了。自從初中和高中的學員多起來以后，一傳十十傳百，找空心報名的人也多了起來。

“待會最后一科考完還是去舊體練球嗎？”李伯延“咕隆咕隆”灌完一瓶咖啡，漫不經心問道。

“對，今年也沒剩幾節課了。”

“夏天曬曬太陽倒沒什么，但冬天在室外上課特別不舒服吧？出汗了再被冷風一吹……”李伯延話里有話，但他和張簡陽關系這么好，也就不再顧忌了，“其實我之前和趙磊教練聊過，他認識你，說如果你愿意來我們這邊練球，愿意給你開后門……也就是學費會減免很多……”

張簡陽腦海中又浮現出寬敞明亮的嶄新球館，富有質感的木地板踩上去“吱吱”作響，兩邊墻上掛著球星的巨幅海報，空調在夏天送出暖風，更衣室和淋浴室里飄出的清香驅趕著球場上的汗味，健身房里傳來蹦床或舉鐵的聲音。

張簡陽憧憬在這樣的球館里打球，尤其每天晚上摘下MR頭顯后，回歸灰塵永遠掃不盡的工地倉庫，涌上心頭的孤獨蒼涼讓這種憧憬更深了幾分。

但一想到陳宇，想到那個該說是邋遢還是桀驁的大叔，張簡陽又篤定了內心。

“再說吧，我在舊體練得挺好的，以后兩家不是還可能有競爭嗎？天天做隊友也膩，到時候我們正兒八經干一場，多好。”

“哈哈！我也期待那一天！別到時候你們那的高手太多，陳教練說輪不到你出場了。”

“他敢？我今天就問他去！”

張簡陽回到教室，最后一科是英語考試。以前張簡陽考英語像是看天書，現在感覺完全不一樣了。從聽力題一氣呵成來到作文，主題是辯論“是否應該在學習之余適當參加體育鍛煉”。

“哎，這么簡單的嗎？”張簡陽轉了一圈筆，他每天啟動MR曼巴球館，眼前的開場畫面都會隨機飄出科比一句語錄，有些話聽多了自然就爛熟于心，現在用英文寫進作文里，也是小菜一碟。

放下筆，伸個懶腰，檢查一遍，看其他人還在埋頭苦干，張簡陽拉仇恨般挪開椅子，把卷子放在講臺上。

監考老師不是自己班的，他用古怪的眼神瞅了眼張簡陽，問話之前，張簡陽趕緊溜之大吉。

騎上自行車，耳邊呼呼灌風，冬天的寒威似乎要在他臉上劃幾個口子，不過他知道那個男人在舊體等他。

陳宇不在，應該是臨時走開了，場邊的長椅上放著一疊教案。

出于好奇心，張簡陽第一次拿起陳宇的本子，斗膽翻開來。

一個金字塔的圖形占用了兩頁紙，那些是陳宇親手寫的密密麻麻的筆記，從下往上分別為低齡到高齡的學員制定了訓練重點。

“一級球員：通過游戲鍛煉肢體協調能力，學習基礎籃球知識。聽從指令，適應游戲規則和團隊協作，培養良好習慣。”

“這應該是年紀最小的那些班吧？”張簡陽記得空心訓練營里還有一些剛上小學的，平時都在熱火朝天做游戲。

他繼續看下去：“二級球員：掌控籃球技能和術語，通曉規則，練習基本功，包括腳步，傳球，投籃，上籃，運球突破，保護球，卡位，防守等。”

“三級球員：因材施教，強化身體素質和基本動作，提高競爭性，擴大射程，掌握更多技巧，包括三威脅，視野意識，團隊傳球理解等……”

回顧自己的學習經歷，張簡陽發現陳宇的確有自己一套循序漸進的體系，沒有一開始就讓人練什么熱門的“雙手運球”，更沒有教一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對他這個年紀的球員，除了基本功，還是基本功，這三個字天天被陳宇掛在嘴邊。

“喂，你小子在看什么？”陳宇剛掛了電話回來，看到張簡陽偷看教案。

既然翻都翻了，不如直接點。張簡陽合上教案還給陳宇：“以后比賽我能上的吧？我聽說可以去市里打比賽，你教的高中生里有很厲害的嗎？”

“你怎么還在操心這個？”陳宇接過教案，順便在張簡陽腦袋上拍了一下，“你不知道比賽都有年齡分組的？限制13歲以下球員參賽就叫U13比賽，現在U7的比賽都有。你和高中生僥幸打贏過幾次，就天天想著跟他們比了？”

“噢，噢……原來這樣……”張簡陽這才放下心來，要說同年齡段，沒有不派他出戰的道理。

“對了，跟你說個事，你可以提前做個準備。”陳宇語氣有些飄忽，似乎跟剛才接的電話有關。

“啥事？”

“空心要關門了，你去另一家吧。”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張簡陽只覺頭皮發麻。這也太突如其來了，怎么說關門就關門？

“不是吧？下學期開始不教了嗎？那教練你去哪上班？我也跟著去！”

陳宇發現張簡陽誤解了他的意思：“我說關門只是暫時停業而已，不要往倒閉上想！不是快過年了嗎？老板說出點錢把舊體改建一下，過完年應該就能修個球館出來了，只是這段時間沒地方上課了。”

“哇！真的啊！”壞消息又變成了好消息，張簡陽興奮得跳起來，腳下的水泥地終于要辭舊迎新了。

“今年擴大了招生，老板就想做大點。”陳宇陷入沉思，仿佛在回顧自己一整年的努力。

“也是，像您那樣拼命拉人，沒道理學員不多。”張簡陽回想起第一次和陳宇在這兒碰面的情景，不由得想笑。

“咋滴？后悔跟我學了？還是沒學到東西？”

“沒有沒有，哪會呢？”張簡陽早就把陳宇當成了知心朋友，他正是來到陳宇身邊，才找到目標。

“等著吧，有朝一日，我也要打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