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西行最遠的
漢使甘英

甘英，東漢著名的外交使者，曾跟隨都護班超踏足西域各地，為統一西域大業屢建功績。永和九年（97年），甘英奉班超之命出使大秦，成為中國古代歷史上第一個到達波斯灣的中國人，也是元代以前西使最遠的中國外交使節。

東漢永平十六年（73年），甘英作為“三十六勇士”之一，跟隨班超出使西域。他在鄯善國斬殺北匈奴使者，震懾鄯善。此后，甘英又助班超收復于闐和疏勒，沉重打擊了北匈奴在西域的勢力。永元三年（91年），東漢王朝重新統一了西域。

甘英出使大秦路線示意圖（徐超　繪）

（一）出使大秦

統一西域后，東漢為了與蔥嶺以西的大秦國（羅馬帝國）建立聯系，決定派遣使節出使大秦。永和九年（97年），甘英奉西域都護班超之命，出使大秦。甘英一行從安西都護府駐地龜茲（今新疆庫車）出發，西行至疏勒（今新疆喀什），翻越冰雪封凍的蔥嶺（今帕米爾高原），經大宛（今中亞費爾干納盆地）、貴霜帝國，抵達安息（波斯帕提亞帝國，今伊朗）和櫝城（今里海東南）。從和櫝城繼續西行，經過當時著名的交通中心阿蠻（今哈馬丹）深入兩河流域，從于羅抵達條支，“臨西海以望大秦”。一路跋山涉水，歷盡艱險。

此行的種種艱辛被即將通往大秦的喜悅所沖淡，甘英一行人整裝待發，準備渡海西行。不料海邊的波斯船人對甘英說，海域遼闊，如遇到順風三個月才能抵達，如遇逆風，則需要三年才能到達大秦。更令人驚悚的是“海中有思慕之物，往者莫不悲懷。若漢使不戀父母妻子者，可入”。西海之中到底有什么“思慕之物”能夠這么讓人恐懼呢？這很可能就是當時人們所十分熟悉的希臘神話海上女妖（Sirens）的傳說。希臘神話中的海上女妖是半人半鳥形的怪物，她們善于唱歌，以嬌媚動聽的歌聲迷惑航海者，使他們如醉如癡，停舟不前，呆在原地聽下去，一直到死亡為止。《荷馬史詩》中也有相應的記載：古希臘英雄奧德修斯在特洛伊戰爭后從海路返回故鄉，在他的船隊經過墨西拿海峽前，由于事先得知在附近島嶼上住著以塞壬（Sirens）為首的三個女妖，奧德修斯命令船員用蠟封住耳朵，并把他自己綁在桅桿上指揮船隊行動，船隊才得以安全通過這片海域。

古希臘神話中的奧德修斯與塞壬女妖

西海之上“塞壬女妖”的傳說令甘英一行人極度恐懼，遂決定結束大秦之行，東向回程。此次出使，使甘英成為中國古代歷史上最早也是最遠到達西亞波斯灣的第一人，成為中國古代外交史上的奇跡。甘英此次西行，將中國人對絲綢之路的認識延伸至波斯灣，并首次知道了沿途各國的基本情況，對大秦的地理、風俗、文化等情況也有了大致了解。更為重要的是，甘英出使大秦也帶動了東西使者的進一步交往。《后漢書·西域傳》稱“甘英乃抵條支而歷安息，臨西海以望大秦，拒玉門、陽關者四萬余里，靡不周盡焉”，“于是遠國蒙奇兜勒皆來歸服，遣使貢獻”，以及“永元十三年（101年）安息王滿屈復獻師子條支大鳥”，體現了甘英一行對西亞的影響。

（二）甘英出使大秦的價值

甘英出使大秦標志著東漢王朝一改光武帝時期那種“閉玉門以謝西域之質”、“東西南北自在”的政策，開啟了派遣將士屢次出玉門經略西域、屯田戍邊、安邊靖民的新時代，出現了“立屯田于膏腴之野，列郵置于要害之路。馳命走驛，不絕于時月；商胡販客，日款于塞下”的繁忙景象，甘英也由此得到了史學家范曄的高度評價，同時，國外和近世學者對甘英出使大秦一事多覺惋惜與遺憾，認為由于甘英一行在西海面前的怯懦，導致漢朝和羅馬兩大帝國的失之交臂。康有為在《歐洲十一國游記》中直接怒責：“甘英愚懦，辜負班超鑿空之盛意。至今中西亙數千年不通文明，不得交易，則甘英之大罪也。其與哥倫布、墨領（麥哲倫）、岌頓曲之流，相反何其遠哉！中國人而有此，至今國土不辟與大地，智識不增于全球，遂以一切讓于歐人，皆英輩之罪也。”這一評價當然是近代以來屢受西方壓迫的國人詰責前人之語，顯然有失偏頗，沒有將甘英置于恰當的歷史背景當中。這也啟發了后世應當對此保持清醒的認知，在當時的外交形勢下，非志向遠大、勇氣可嘉之人，是根本不可能完成這一貫通中西的壯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