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一開始就應該知道的,我們終會說再見,只是這一天來得那么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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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除夕夜,我還記得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看著春晚鐘聲倒數計時的那一刻,一分不差地收到了他的“春節快樂。”
2008年注定是多災多難的一年,從一月份持續的雪災到五月十二日的汶川大地震再到“三鹿毒奶粉事件”,讓無數國人揪心深感悲痛,紛紛伸出援助之手。
2008年也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BJ奧運會舉世矚目,神州七號飛船發射成功,民族之魂熊熊燃起,是我們中華兒女的驕傲。
但這一切好像離那時的我們很遙遠。
讓我記憶猶新的是那一年他離開了。
我驚異于我的記憶力,時隔多年,我還是可以輕易記起那段對話。
那是高一暑假前的最后一節自習:
“白清歡,我要走了。”徐奕的表情里有一抹我看不出的情緒。
“嗯?走?什么意思?”我疑惑地問道,心底有些隱隱的不安,這是他第一次一本正經喊我的名字。
“去BJ。”
心底像被什么戳痛了一般,我小心翼翼的問:“那你還回來嗎?”
“或許寒暑假會回來,也或許不會回來了吧?”他的眼神望向前方。
“那什么時候走?”我平靜的開口,不想讓他察覺我的變化。
“你希望我去BJ嗎?”他轉頭看向我。
“去BJ是好事。那里環境、資源各個方面都比我們這要好,挺好的,嗯。”我笑了笑,裝作毫不在意的回答。
“我問的是你希望我去嗎?”他的表情固執認真。
“我…沒有理由不希望。”我看著他的眼睛說道。
可是我舍不得,我把后半句放在了心里。
舍不得有什么用呢,你還是要走的,我也沒有要你留下來的理由。
“好,我明白了。”
徐奕,你明白什么?我的一句話難道可以改變既成的事實嗎?如果不可以,我又何必卑微的祈求你留下。而且,你去BJ和父母團聚,你去BJ對你以后的發展有利,我有什么理由自私到反對?
你根本就不明白我心底的不舍,你一點都不知道。
我低下頭整理好情緒,再次開口問:“什么時候走?”
“今年暑假。”他冷冷地說著。
“哦。”我淡淡地應了一聲。
我轉頭望向窗外,我們的對白再無下文。
腳步聲由遠及近,接著窗戶邊多了一抹身影,我連忙低下頭去假裝認真學習。
可是心里亂糟糟的,腦海里也是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進去。
那抹身影在窗邊停留了一會后走進教室,徑直走向徐奕,低頭與徐奕耳語幾句后,又踱步回到講臺,拿起板擦輕輕敲了敲桌子,見同學們都從書中抬起頭來,開口說:
“這學期期初我就跟大家說過文理分科的事情,想必現在大家心中應該也已經有了決定,下午就是最后一場考試,結束之后大家記得不要著急走,要留下來填寫文理分科的表格。不管高二我是否還繼續教你們,你們以后都要努力,不要辜負了你們最好的時光。”停頓一會兒,又繼續說,“還有一件事情,徐奕同學由于一些特殊原因要去BJ讀書,也許以后就很難見面了,那我們歡迎徐奕同學講幾句話。”
由于凌羽熙就在我前面,我清楚的看到她的背影有一瞬的停滯,轉頭似有似無的看了徐奕一眼。
而此時徐奕也已經站起來緩緩開口:
“這一年的時間,我和同學們相處的都挺愉快,謝謝同學們給我的幫助和溫暖,當然我也給魏老師添了不少麻煩,也要謝謝老師的諒解,不管怎么樣,不管以后在哪里,都要像老師所說不要辜負了我們最好的時光。”
不知在誰的帶動下,班里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期末考試轉眼而過,隨之而來的便是暑假。
與往常不同,我沒有和徐奕聊得熱火朝天,我也沒有像以往那般歡呼雀躍,想到以后再也見不到他了,心里就一陣陣的失落,可是他一直都沒有聯系我。
就在我以為我們再也不會見面時,他給我發來了消息。
那天我正呆呆地坐在臥室的窗前發呆,忽然聽到手機來了訊息顯示是徐奕發來的,我迫不及待的打開:
“今天下午有時間嗎?”
“嗯。”我回復。
“下午四點城西小河邊見。”
“好。”
下午我到的時候他正打著水漂,泛黃的夕陽照在他身上,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溫暖。
一時我竟看得有些呆了。
“你來了。”
“嗯。”我回過神來他已經轉過身來了,我不自然的把眼神瞥向一旁。
“那天是我態度不好。對不起。”
“沒關系。我……”我話還沒說完,他打斷我說。
“我明天就走了。”
“明天?”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嗯,明天一早的火車。”
我兩手交叉緊握來回搓著以掩飾我的不自然,假裝輕松的說:
“嗯,挺好的,BJ可是好多人都想去的地方,而且過幾天就是奧運會開幕式了,肯定特別熱鬧。”
“對不起,本來說好陪你走完高中的。”
本來沒什么的情緒,卻在他說完這句話后突然紅了眼眶,我深吸一口氣看向天空,努力展開笑容,故作輕松地說道:
“你跟我說什么對不起,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分別就是早晚的事,再說你去BJ是好事。”
沒等他說話,我忙說道:
“那什么,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明天就不去送你了,祝你一路順風,前程似錦。”說完我朝他笑了笑連忙離開了。
轉過身的那一刻,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的往下落。
睡覺前,我還是默默地把鬧鐘調到五點。
第二天,天還蒙蒙亮,我已經來在了車站門口。
我四處找了找終于看到了他的身影,我躲在一個柱子后面,看著他正在排隊檢票,還時不時地四顧巡視著。
那一瞬間我不知道我哪里來的勇氣,大聲喊了句:
“徐奕。”
我看得到他眼里的欣喜,可是我沒想到他會丟下行李朝我跑過來,他跑到我面前說了句:
“我可以抱一下你嗎?”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攬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他身上有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
耳邊又響起廣播站的聲音,請前往BJ的旅客抓緊時間到四號口檢票。
他說:“好好照顧自己,我走了。”
然后轉身離開。
一瞬間四周寒意起,心情也冰冷到了極點,我看著他的身影消息在轉角處,忍了許久的眼淚奪眶而出。
回到家父母看到我很是驚訝,問我怎么起得這么早,我插科打諢說睡不著起來走走。
在進臥室的那一刻我聽到父親說孩子肯定是學習壓力太大了。我不由又紅了眼眶。
我倒在床上眼淚肆無忌憚的淌著,我再次痛恨起自己的無能為力來,那一刻,我發誓我一定要努力。
下午再次收到他的短信說已經平安到達。
我回復一個‘嗯’字。
后來斷斷續續的聊天,再到后來列表里的名字竟也成了擺設。
2018年8月8日,在他走后的第七天,BJ奧運會開幕式,父母早早圍坐在電視機前激動地談論著,我也卷縮在沙發的角落盯著屏幕。
八點整,在一片歡呼聲中,2008名演員擊缶而歌,吟誦著‘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我竟一時沒忍住落了淚,父母正在說著祖國的日益繁榮,媽媽轉頭察覺到了我的反常,我只得搪塞過去:
“媽,我這是激動得熱淚盈眶。”
“什么時候覺悟這么高了?”
“還不是跟您和爸學得么。”我收起剛剛突然涌上來的情緒,笑著說。
暑假前的最后一晚,我躺在床上看著手機屏幕已經敲出來的幾個字:
“高二文理分科你是會選理科的吧?”在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后,我按了‘發送’鍵。
沒幾秒鐘就看到了他的回復:
“嗯,你選文科?”
“當然。”
“文科對你而言有很大的優勢,以后就好好努力吧。”
“嗯,你也是,要好好的。”
“嗯。明天開學,挺晚的了,早點休息吧。”
“嗯,好。
看著手機上的寥寥幾語有些說不出的悲哀。
什么時候我們之間也變得這么陌生了?
忽然又看到一條訊息:白清歡,加油!
或許是與神俱來的第六感,看著這五個字,心底忽然有些不安。
記憶里這是我們最后一次的對話。
我曾以為他會時不時給我講在BJ的生活、聊在BJ遇到的趣事,我以為我們雖然隔得那么遠,但終究還是會像以前那樣:幾乎每天都會聊天,偶爾會打個電話,無話不談、推心置腹。
可是后來,我給他發過多次消息,卻再也沒有等來他的回復。
是啊,人生就是這么跌宕起伏,明明那么好的兩個人,卻在下一刻成了陌生人,這是誰會預想到的呢?
是啊,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不喜歡一個人又何嘗需要理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