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開始是以更換一些老師開始的,大部分老師都還是之前的老師,很多老師可能是因為我們班的原因留在了畢業班。隔壁六班更換了班主任,他接替了我們之前的地理老師,負責著我們這一層樓四個畢業班的歷史課。
這是一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老師,沒有見識過我們這個班被打雞血的狀態。第一次月考,六班的成績排名第二,平均成績只比我們少二十六分,這種情況已經很久沒出現過了。這個老師是有些水平的,開始我們挺喜歡他,也為他們班能取得這樣的成績確實也高興了一把。那時候老師的教學水平決定著他在學生中受歡迎程度。
可是他不該說了那句話:“下一次我們六班可要超過你們咯。”說完他還得意的一笑。
面對疾風吧!!!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們班全員就想打了雞血一樣準備著期中考試,包括在我們班一直吊底的同學。
“九十六分”,當我們在地理課前,在擦干凈的黑板上寫上了這個數字。六班平均成績還是排年級第二,那個數字是六班和我們班的差距。地理老師看到后尷尬的笑一笑,自己擦去了那個可能讓他會記住好久的數字。
這個勢頭我們一直保持著,老師們為了有更多的復習時間,一個學期把一年學的課程全教完了。剩下的時間就是全力復習,然后不斷的考試測驗。我們學校因為是區重點學校,為了檢驗學校的教學能力,市教委在我們畢業前的最后一個元旦,把全市資質最好的四所學校聯合起來,做了一次四校聯考,我們學校也在其中。那次考試是我第一次發現,原來我只是更大范圍內普通的一個學生,我考了我們學校的一百二十六名,這次聯考的八百多名。這個名次在我們這個小縣城已經住夠了,我只要輕松保持著目前的排名,即使往下掉一下,只要不是離譜的三百名開外,區重點高中就在那等著我。
一個改變了這所學校二百多學生命運的消息,這二百多學生也是這個縣城同年齡里的精英。這個消息是:“為了照顧下邊鄉鎮的教學,每個學校分配名額,我們這所重點初中分配到了七十六個可以上區重點高中的名額。”
這個消息無異于一個能量巨大的核彈,在我們這些畢業班炸鍋了,炸到的不止是學生,還有學生家長。二榜、三榜,學生和家長在那計算著孩子最終的情況會怎么樣。本來覺得穩穩可以上重點高中的學生,就這樣被逼到了獨木橋上,有些甚至有些絕望!我是絕望的那一批學生,雖然我當時的名次只比分配到的名額低了只有五十位左右。因為大家的分數基本穩定,排名在最后這短短的時間內根本不可能有太大的變化,我的命運就這樣被一些我感覺愚蠢至極的人改變了。數年后我也沒弄明白,為什么命運這么不公平,這么荒唐的事情會落到我的頭上。
父母最后決定讓我考礦務局系統的中專和高中,做好兩手準備。考中專很簡單,在中考之前的一個月,我在那用了一天的時間,就考到了擁有獎學金的成績,獲得了入學資格。而要考礦務局的一中卻有些麻煩,必須把學籍拿出來去報名,可臨考前重點生轉學是學校不允許的。父親買了兩條煙,在班主任家坐了很久才拿到了我的學籍。回來后像打了勝仗一樣,復述著和班主任的對話,母親在那附和著,那種微笑有一種踏實。
父母最后感嘆,現在什么事都需要走動搞關系了。父母是很少參加社交的那一種人,除了必到的親戚家的紅白喜事,以及少數幾個關系較好的工友,再沒見過他們來往過其他人。在有一次父母的對話中,我聽到父親在年輕的時候,有一批和他一起復原關系很好的戰友。父親在部隊時當的是通信兵,那一年復原人員中只有兩個是這個兵種,當地郵局聽說后,專門到當時負責轉業安置的部門去等,想直接把這兩個人帶到他們單位去。可是父親不想再做那個天天發報的工作,最后選擇了當地的造紙廠。當時戰友之間的感情是非常深的,這些叔叔輪流請客聚會。可后來有一次,幾個叔叔在我們家喝多了,把家里弄的很不像樣。母親很生氣,和父親大吵了一架,那些人就再也沒來過,再后來父親和他們就慢慢的斷了聯系。所以我們家的關系非常簡單,父母也不太會交際,對于請客送禮、迎來送往的事情更是不在行,就是靠著自己一點點的努力,去維系著我們的生活。
對于考取那樣的高中,對于當時的我來說感覺就是走走過場。我帶著我們班的一伙男生,在還不是很熱的天氣里,來到一個山間的水庫游泳,結果被人告狀,于是班主任把我送回家。當時父親又去外地的工地了,班主任對我母親說了我在學校的表現,母親只是一再的賠笑臉說我的不是。班主任走后,母親的眼淚嘩的一下子流了下來,我挨了有生以來最厲害的一次暴打,母親一邊用埽把往我身上抽,嘴里一遍遍的說著:“你怎么這么不爭氣,啊,你怎么這么不爭氣。”
后來想起當時的父母,已經被生活的重負壓得有些喘不過起來,我是他們心中唯一的寄托和希望。正是這種關注給了我莫大的壓力,這次我選擇了逃避。
再回學校我被安排到了講臺右側圖書角上的VIP專座上,這是我從沒享受過的“高級待遇”。每天在那里我“如坐針氈,”我的注意力也由課本轉移到了圖書角里的課外讀物。學校為了豐富學生的閱讀,每個班都組織學生捐書,要求每人最低兩本。有些同學把家里最好的書拿了出來,這些書就成了我自習課和課間打發時間的東西。精神的逃避后來轉化為身體的逃避,我開始逃課了,除了班主任的課,剩余的學科基本看不到我的身影。當時和我一起逃課的時一個一頭自然卷,黑黑瘦瘦的王峰。他的成績讓他的父母只對他有拿到初中畢業證的要求。我們一起混游戲廳、打臺球、喝酒,甚至和校外的學生打架。當時他還是很老實的一個男生,是經常被同學欺負的那種,不像后來當兵復原以后,和他的叔叔一起搶工地,手下養了一幫“小弟”,成為這個小縣城“牛逼”的人物。
這樣的荒廢使得我,使我即使在提前的體育測試中滿分,九人一組的1000米跑,我拉了同組最后四名整一圈,也沒能彌補在文化課成績嚴重失常,連這所在我眼里的二流高中都沒有考上。
成績公布的那一天,父母沉默了。良久問我:“你是打算復讀、花錢上高中、還是去上中專。”
我不假思索的說:“中專。”
父母尊重了我的選擇。
我當時的想法非常簡單,復讀就是同學嘴里的“蹲級老油條”;花錢上高中就是同學眼里的“二等生”;只有讀中專,我是可以領獎學金的優等生,而且那時候,這所學校畢業后是可以保證分配工作的,這些就是我選擇中專的理由。
我們在不知道外面世界的時候,任性的用自己的喜好做著各種選擇,當時我們覺得時間還多,目前的一切是可以用時間和努力慢慢彌補;殊不知有些事情是可以做到,而有些事情錯過了就再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