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天文愛好者來說,西北的夏夜,絕對是個觀測星空的好去處。萬里無云的夜空,繁星與銀河,在夜空中,是多么的顯而易見。
在林家院子里的一角,正好能夠看到夜空的位置,搖椅,小木桌,林逸堂和林逸武兩人,坐在一起,看著夜空,喝著茶,開始聊起這些年來各自的境遇。
“真羨慕你,都抱孫子了。”躺在搖椅上的林逸堂,看著夜空,不自覺的感慨到。
“這有啥羨慕的,你不是有思修嗎?”林逸武拿起小木桌上的茶壺,一邊接話,一邊給各自的茶杯里續上茶水。
“他啊,女朋友都談了幾個,就是定不下來。我也不想管他,算了……”林逸堂說道。
“當年,爸離世之前,來找我們,都給你說了什么?”林逸武回想起當年的事情,總是有些不知道的事情,便問了出來。
“你不是都知道嗎?”林逸堂回問道。
“知道的不夠清楚。”
“嗯……那天,送爸出城的路上,依稀記得好像說了一句,路要自己去選,別總是跟著他人走。”林逸堂想了想,說道。
“……爸還有沒有說啥?”林逸武回想起來,確實有聽到過這句話,便又問道。
“嗯……不是,我們倆一起去送的爸,你不是也聽到了嗎?”林逸堂轉頭看了一眼林逸武,有些不解,問道。
“可能是我當時貪玩,沒聽太清楚吧。”林逸武躺在躺椅上,抬頭看著夜空,繼續說道:“那時候,我才十四歲,滿腦子都是玩,聽不太進去爸說的話。”
“不能怪你。”林逸堂說著,起身喝了一口茶,拿起桌上的蒲扇,躺在躺椅上,慢慢的揮動著,問道:“你看,我現在這樣是不是很像一些享清福的老人?”
“……”
“對了,我一直沒有見你大兒子,你們兩口子也不提,我也沒問。這會兒了,你還不打算說一說嗎?”林逸堂想起來了兩天了,確實還不知道大侄子的事情,便問道。
“他……最近在拘留所里。”林逸武想了片刻,回答道。
“怎么了?犯啥事兒了?需要幫忙嗎?”林逸堂起身,放下手中的蒲扇,看著林逸武,連續問了三個問題。
“賭博被抓了,鑒于初犯,拘留十五天。”林逸武不緊不慢的說著,仿佛這件事情,不太上心一樣。
“哦……也好,長個教訓,免得以后再犯。”林逸堂聽到這里,安心了許多,便又躺了下去,拿著蒲扇,慢慢的扇了起來。
“真看不太懂現在的年輕人,生活好了,好日子過著無憂無慮的,怎么就喜歡做那些不著邊的事兒呢。”林逸武想起大兒子的事兒來,還是不免有些生氣。
“我也不懂,我也懶得懂。他們有他們活法兒,管不了就不管,任他各自吃虧。都說吃虧是福,這個理兒啊,什么時候,都不過時。”林逸堂說道。
“是啊,吃虧是福。”林逸武聽到這樣的回答,不免有些感慨。
“弟啊,一輩人有一輩人的活法。總不能事事不變,循規蹈矩吧。”林逸堂聽出了林逸武的感慨,便好言相勸道。
“是啊,以前看不透,總覺得我們吃過的虧,不能在他們身上再出現,可……該來的,怎么都會來,沒用。”林逸武想了想說道。
“是咧,這么想就對了。”林逸堂起身,拿起小木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伸手看了看手表,已是凌晨了,不免感慨道:“這邊的夏天,真涼快啊,和內地簡直不能比。”
“當年,如果我能勸動母親,留在老家,可能會更好一些。前一陣子,回去了一趟,變化真的很大。”林逸武想起前一陣子回老家,看到的種種,便說道。
“站在母親的角度想一想,來這邊,可能是一個新的開始,在老家,卻不一定有好的出路。”林逸堂想了想繼續說道:“那時候,誰都想尋個好的出路,更何況母親呢,老家那樣的環境,一年到頭,也存不了幾個錢。加上父親的突然離世,總得找個生路不是。”
“來到這邊,也一樣啊,剛來那兩年,房子是那種土窩子,和老家的房子兩個樣。一樣辛苦,就那樣,母親都沒什么怨言,真的很佩服母親。”林逸武說著,一想起當時的情形來,不免有些傷感。
“哎……那個年代,真的不敢多回味啊。”林逸堂知道這個話題不能再聊了,便換了個話題問道:“對了,你說你女兒明天到,大概什么時候,我走之前,能不能看到呢?”
“昨天,孩子媽接到的電話,說明天早上到。”林逸武想了想,繼續說道:“嗯……明天凌晨的飛機,大概是早上八點,到你們到的那個機場。”
“我是明天下午六點的火車,能看到,能看到。”林逸堂想了想,繼續說道:“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真好,真好啊。”
“都是不省心的人,好啥。”林逸武說著,坐了起來,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大兒子不省心,小兒子,算了,他不提。女兒就因為她結婚,我沒參加,和我置氣到現在,還得我放下面子,不然過兩天母親的忌日,都不愿回來呢。”
“這不挺好的嗎,還能和孩子們置置氣。我倒是想和我家那個置氣,他一副隨你便的架勢。”林逸堂說著,聳了聳肩,沒在繼續說下去。
“嫂子是因為什么走的?”林逸武想起已經離世的大嫂,問道。
“和母親一樣,突發心臟病。我當時正好在廣州參加一個文藝座談,走不開,沒趕回去見她最后一面。”林逸堂說著,想起什么,繼續說道:“母親離世,我沒趕上。自己老婆離世,也沒趕上,命運真是有點作弄人啊。”
“思修恨你嗎?”林逸武問道。
“他啊,不恨我,看的比我還開呢。我自己偶爾還會生氣,當時為什么舍不得放下手中的工作,回來……”林逸堂說著,看著正在盯著他看的林逸武,突然想到了什么,繼續說道:“啊……終于明白了,你為啥和我置氣了,合著就是因為母親離世,我沒有在你身邊啊。”
林逸武沒有說話,只是拿起桌上的茶壺,給兩人的水杯都續上茶水。然后示意了一下,自己獨自端起一杯茶水,一飲而盡。
“說起來,那個時候,母親離世的時候,你才二十一吧?”林逸堂端起茶,喝了一口,問道。
“嗯,那個時候,身邊除了堂叔,也沒有別的親人了。”林逸武輕描淡寫的說了出來。
“堂叔啊,他現在呢?在哪里?”林逸堂問著,盡可能的在腦海里回憶那個堂叔的相貌。
“堂叔前些年走了,他的兩個兒子,一個在省城,一個就住在那邊。”林逸武說著,指了指院子對著的一處房屋,說道。
“鄰居啊?”林逸堂看了一眼林逸武指的方向,問道。
“嗯,鄰居。”
“挺好,挺好。”
“對了,大伯呢?他還在嗎?我前一陣子回老家,時間上來不及,都沒有去看一看大伯,只聽說搬走了,搬到哪里去了?”林逸武想起年少時,住在大伯家的那段日子,便問道。
“大伯一家出國了,搬到加拿大,具體哪里,我也不知道。”林逸堂想了想,說道。
“想說聲謝謝,估計都沒機會了。”
“是啊,時過境遷,你我都是五六十歲的人了,更何況他們那些老輩子啊。”
“嗯,老家的很多老人,都走了。回去一趟,見到三叔,他……哎,不提了。”林逸武說著,嘆氣一聲,不再說下去了。
“三叔的情況,我了解一些,但是這樣的事情,我們也無能為力。從根上說,沒有誰對誰錯這一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林逸堂說著,打了一個哈欠,繼續說道:“真是難得啊,難得說這么多話。自從你嫂子離世后,身邊說話的人都找不到。世上煩心事十之八九,可與人言卻無一二。”
“不早了,明天還要上山呢,休息吧。”林逸武見大哥打哈欠了,便說道。
“哎……還是有些不湊巧,沒有和大家一起去拜一拜。只是難為你們了,去兩趟。”林逸堂說著,站了起來。
“大哥能來,已經很好了。我們多去一次兩次,沒啥。”林逸武一邊說著,一邊起收拾茶具來。
這院子里的路燈,從天黑時開起,到凌晨終于是熄了。它守著這一家子人,寒冬酷暑,春去秋來。總是等到最后一人休息,才會熄滅。它就像是港灣里的燈塔,指引著迷路的船舶,指引他們,找到那那個名字叫“家”的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