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小學人少，方爺爺以前又是小學里的教師，于是不到上學年齡的方晗朵就跟著宋然進了課堂，當了一個旁聽生。
爺爺負責監督他們寫作業，晚上的時候，宋然會和方晗朵一起趴在桌子上寫作業。
寫完作業以后，宋然就會纏著爺爺講關于京劇的故事，爺爺每天也會唱上那么一兩段，兩個孩子聽的癡迷，每每都要鼓掌很多次。
“爺爺，這個姐姐唱的真好聽。”方晗朵說的是收音機里傳出來的聲音，她口中的姐姐是梅蘭芳演的虞姬。
“這個唱戲的演員不是個姐姐，是個哥哥，名叫梅蘭芳，是京劇四大名旦之一，唱的非常好。”爺爺笑著說道，他們正在聽梅蘭芳先生和楊小樓先生演唱的《霸王別姬》。
方晗朵和宋然都驚呆了，剛剛那個聲音明明是女子的聲音，爺爺怎么能說是男的呢？
“方爺爺，那明明是個女人的聲音。”宋然看著爺爺說道，臉上帶著疑惑。
爺爺笑著搖了搖頭，“那確實是個男人，在以前，女孩子是不能唱戲的，京劇里面的女子就由男子來演，劇里面的女性角色都稱之為旦角兒。”
“爺爺，為什么以前女孩子不能唱京劇呢？”方晗朵不能理解，戲里那些細細的女子聲音，竟然是男人唱的嗎？
宋然也不能理解，明明有女人，為什么非要讓男人去扮演女人呢？這不是更加麻煩了嗎？
“在以前，女子要纏足，纏了足以后的女子行動起來不方便，沒有辦法在舞臺上站立很久，也不能做很多復雜的動作，所以不能登臺演出，舞臺上的女子就由男子來演。”爺爺解釋道。
“爺爺，什么是纏足呢？”方晗朵接著問道。
“就是把腳裹起來，讓腳變得很小，那時候人們覺得腳小了會很美，就讓女孩子在很小的時候把腳裹起來，讓腳長不大，就形成了‘三寸金蓮’。”
“什么是‘三寸金蓮’？”方晗朵看著爺爺問道，爺爺的解釋讓她滿臉疑問。
“就是像手掌這么大的腳，人們給這樣的腳起了個名字，叫做‘三寸金蓮’。”爺爺說著就伸出了自己的手，對著自己的手指了指。
方晗朵低著頭去看自己的腳，她想知道自己的腳和爺爺的手比起來，哪個更大一點。于是把自己的腳從涼鞋里抽出來，抬高了腿，把腳伸到爺爺的手邊。
爺爺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讓她的腳放在自己的手上比了比，接過爺爺的手大。
“爺爺，我這叫‘三寸金蓮’嗎？”方晗朵開心地問道，一邊說著一邊把自己的腳放了下來。
“對，你這就叫‘三寸金蓮’。”爺爺知道給她講多了她也不明白，索性就順著她的意思說了，讓她也高興。
“方爺爺，男人扮成女人能好看嗎？”宋然不關心腳的問題，他更想知道男人辦成女人該是個什么樣子。
“好看，有些男子長的很俊，扮相也很好看，和女子沒什么分別，經過長久的鍛煉，身段和唱腔也會如女子一般，有時候都難以分辨。”爺爺看著他說道。
宋然撓了撓頭，眉毛還是微微皺著，“真的會和女人一樣嗎？”他還是覺得會不一樣。
“是沒有什么分別的，看起來就是一個女子在唱戲。”爺爺笑著說道。
突然他想到了一處不一樣，女子裹腳，為的是附和當時的審美，舞臺上的女子為了美觀，也會在腳上下些功夫。
男藝人為了達到最好的舞臺效果，便研究出模仿女性行走形態的“蹺”。這種類似于芭蕾舞鞋的木制小腳蹺幫助男性藝人模仿女性走姿，以達到以假亂真的目的。
但這些爺爺不會給他們講，他們的年紀還太小，很多事情還不能理解，只能等到以后再去解釋。
“方爺爺，那什么時候女人才可以演戲呢？”宋然接著問道。
爺爺注意到，宋然的思維帶著一定的探究性，他欣賞這樣的探究精神。這正是來自于對京劇的興趣，爺爺樂于見到宋然這樣的興趣。
“后來廢除了纏足，女子不再需要纏足，就可以正常走路了，也就慢慢可以唱戲，走上了京劇的舞臺。”爺爺看著他說道。
“方爺爺，我還是覺得女人唱女人的戲好聽。”宋然一臉認真地說道。
爺爺聽了以后就笑了，“你把男人唱的和女人唱的比較過嗎？”
宋然被問住了，他哪里會比較過，他都不曾真真正正看過一場戲。他知道的戲都來自爺爺，都是一個一個的片段。
雖然錄音機里時常會傳出女聲，但他卻不知道哪個是女人唱的，哪個是男人唱的。
“沒有。”宋然誠實地回答道。
“那你為什么覺得女人唱女人的戲好聽呢？”爺爺笑著問道。
宋然答不上來了，他會產生這種想法，完全是因為頭腦中簡單的觀念，認為女人就該唱女聲，唱出來就該是好聽的，這樣似乎才最正常。
爺爺見他沒搭話，也就沒再追問，只是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要是家里有電視就好了，爺爺就能帶著你們看戲了。”爺爺感慨著說道。
他只是聽戲就很滿足，可他想讓孩子們看到京劇，看到舞臺上一個個肆意又瀟灑的身影，那樣直觀的畫面肯定能讓他們更喜歡京劇。
“爺爺，讓我爸爸買一個不就行了嗎？”方晗朵看著爺爺說道。
爺爺搖了搖頭，“不要讓你爸爸買了。”他知道自己的兒子不容易，在城市里打拼，還要養著孩子，他不愿意再給兒子增加一點負擔。
“爺爺，爸爸會買的，等爸爸來了我和爸爸說。”方晗朵肯定地說道。
她知道爸爸很愛自己的爺爺，肯定會滿足爺爺的愿望，她家里就有電視機，要是爺爺家里也能有電視機，那就太好了，她就可以和宋然哥哥，還有爺爺一起看京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