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阿薇如同行尸走肉般地渡過了一生只有一次的畢業季,連畢業照上的表情也是愁容滿面的。沒有了和國慶之間的牽掛,阿薇也沒有向往的城市,就隨著檔案分配回到家鄉所在的那個縣城。其他三人只有張婷去了候亮所在的城市,另兩個女孩也都回了原籍。別人的分配結果還能接受,只是趙小紅怎么會回山東老家的?以導員的能力不至于在偌大的長春留不下自己的女朋友啊?鄰寢的馮新聽說就分在長春了,看來分到長春也不是很難的事啊?這要是留不了長春,那導員和趙小紅的感情能長久了嗎?
趙小在聽到分配結果后和導員的幾次約會都哭紅了眼睛,導員也是連聲安慰再想辦法。
四年的同學同寢情說散也得散了,幾人交換了通信地址便都先回家,包括張婷也要回家作一個調整,等工作分配了再奔赴新單位開始終身的革命事業。
阿薇沒有回爸爸家,而是回奶奶家繼續她行尸走肉般的日子。人回了家,心卻不知在哪兒,這著實讓姑姑和奶奶著急。每天清晨奶奶都早起以各種理由拉上阿薇去早市,但這對阿薇的心病并沒有實際療效。于是姑姑決定用一段感情來替代另一段感情的方法,以“全面撒網、重點捕撈”為原則,四下里打聽有沒有適齡男青年介紹給阿薇。
阿薇個高人美,又是大學畢業生,這在“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年代這個文憑是極金貴的,比這文憑更金貴的是阿薇馬上就要有穩定工作了,身份是“國家干部”而不是當年流行的“待業青年”、“大集體”之類的,所以行情自是極好的,甚至可以說是“炙手可熱”的,差不多小縣城那一年的大中專畢業男生都有托人來和阿薇家人介紹男生的基本情況。已經參加工作的單身男青年后來也參與其中,這樣一來,歲數上便有了很大跨度。比阿薇小的,介紹人說“女大三抱金磚”,有的介紹人甚至覺得抱兩塊金磚都無妨;比阿薇大的就更好說了,男的經老女人不經老,越大越知道疼媳婦,總而言之任何男生在這些介紹人口中說出來和阿薇都像天造地設的一對。
姑姑是負責把關的,把介紹的男生考量一番,再決定阿薇是否需要相看。介紹的人多,姑姑很忙。不想平時巴不得遠離阿薇的繼母這次也熱衷起給阿薇介紹對象了,介紹的人基本全是“官二代”,不知道是希望這些有可能成為親家的各局局長們日后能多關照她家生意還是希望要是能有機會把她的兩個兒子也安排到這些單位上班。
不管繼母的目的是什么,她介紹來的人卻不能不看。不看日后更有往外推阿薇的理由了,就算不會說什么好心當成驢肝肺這樣的話,但像:“繼母畢竟不是親媽,就算是好心也得讓人誤會有什么企圖”“繼母難做”這類的枕邊風也一定要吹給阿薇爸爸的。再說“官二代”又不等于“紈绔子弟”真的有還說得過去的,成了的話各方面條件肯定能比普通家庭強,阿薇嫁過去肯定虧不了。
阿薇在繼母和姑姑的安排下進行著有序的相親日程,她對所有相親對象都只有一個認知:男性。其它她一概記不住。心傷未愈,哪里有心思能真正意義上的開啟下一段感情啊。心還痛,她只想把心緊緊地裹在懷里,慢慢撫平傷口。情已歸塵土,似乎與國慶之間的一場相戀把她一生的感情全付出了,如今讓她拿什么去愛?她沒有了愛,也愛不動了。
日子在渾渾噩噩的相親中渡過了一個月,她收到了趙小紅的信。
趙小紅的信沒有那個時代信件大篇幅的客套問候,只有一句話:“薇,你現在好些了嗎?現在該輪到你安慰我了。”
阿薇看了心里一驚,知道以趙小紅那樣大大咧咧的性格,發出這樣一封極簡潔的信,定是她和導員之間出了大事,阿薇馬上去信詢問。
阿薇的信剛郵走兩天,趙小紅的第二封信就到了。信上說她回到家后連續給導員寫了三四封信都不見回信,正詫異時,同是山東老鄉的一位學妹,說她們退樣不到一個星期,老鄉就看見導員和另一個女生約會,看樣子已是情深意切了,不是剛聯系上的那么扭捏。而那個女生好像是和趙小紅她們是一個班的,學妹說不上那個人的名字。
阿薇不太相信趙小紅的話,因為到畢業時也沒看郵導員有什么異常,所以她決定暫時放一放自己的傷痛,親自去長春了解清楚。
導員在學校有宿舍,雖然是暑假,沒準導員也沒有回家,阿薇決定到宿舍去找導員。
阿薇起早趕火車,再轉公交,到學校時已近十點了。她來到宿舍樓下猶豫起來,因為她只知道導員住在哪幢宿舍樓,但具體是哪間她不清楚。正當她準備找人打聽打聽時,宿舍樓一男一女說說笑笑地走了出來,阿薇迎上去準備問來人是否認識導員時,卻發現不需要了,因為她想要知道的真相已經擺在面前了。
“無巧不成書”這句話真不白說,事情還真是巧了。對面來的男的正是阿薇要找的導員,而女的,趙小紅的山東老鄉要沒認錯,還真是她們班的同學—馮新。
導員見阿薇先是一怔,隨即就變得正常了,而馮新更是坦然自若,估計此刻就算是趙小紅本尊來她也不會覺得有什么尷尬。馮新更是在導員怔住的那一瞬間迎著阿薇向前邁了一步,揚著她那張比上學時豐潤了的臉對阿薇說:“李立薇,是你啊,怎么是來祝福我和導員的嗎?”
馮新說話時手一直挎在導員的胳膊上,像在向阿薇炫耀著,明知阿薇和趙小紅同寢,而導員和趙小紅相處了三年多也是人盡皆知的,她卻一點不覺得撬人墻角的羞愧,反倒語氣中在嘲笑趙小紅的無能,阿薇被激怒了,馬上回道:“我不知道你們在一起了啊,只是想問問導員突然不給小紅回信到底是什么原因?”
導員聽阿薇這么說馬上回答:“不回信就是分手了。”
馮新在旁聽了笑得更開心了。
阿薇接著說:“分手就分唄,但應該在信里說清楚才行,不回信這不擺明了是要給自己留條后路嗎?”
阿薇說完轉身快步離開,她聽見身后傳來導員安撫馮新的聲音。她是故意氣氣馮新的,雖然起不了多大作用,但她也不希望馮新的氣焰太囂張了。趙小紅離得遠,淡會跑來質問,當然現在這種情況質問也沒有用了,但馮新過分到這個地步,語言上她也要為趙小紅爭個面子。而且馮新的珠圓玉潤讓阿薇想到了孕婦,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導員腳踏兩只船應該很久了,那她就更應該少撒點辣椒粉嗆嗆他們了。
回去的途中阿薇始終想不好到底要怎樣告訴趙小紅,所以她回家后先寫了封信給徐丹丹,和她商量要不要把詳情告訴趙小紅,順便問了問徐丹丹的近況。
省內的書信比較方便,五六天的時間阿薇就收到了徐丹丹的回信。徐丹丹信上說本來她回到家鄉還想著要去找她前男友,但那個男生卻在兩個月前結婚了,結婚的日子聽說是她前男友選的,選在了她的生日。她也是最近才打聽到這些消息的,所以她最近也在忙著相親。在趙小紅這件事上,徐丹丹認為應該把這些詳細的經過都告訴趙小紅,包括馮新有可能懷孕的事,讓趙小紅就別傷心了,干脆來個徹底的醒悟。
阿薇依言照做,果然效果不錯,趙小紅再來信語氣中已沒有悲傷,只有氣憤和后悔,氣憤是對馮新,而更多的是后悔和導員三年多的感情付出,更后悔沒早點認清導員的本性。
不久就傳來馮新結婚的消息,元旦過后就聽說馮新生了個女孩,已經升級為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