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相貌和身份雖已失,但她的舉止行為,始終是我喜歡的樣子。—得然
“阿嵐,你知道嗎?我一直以為你已經死了。”
得然的聲音低沉,眼中浮現出落寞與罕見的脆弱。他握住夙嵐的手腕,指尖收緊,一寸一寸地收緊,像要把她牢牢攥在掌心,不讓她再逃開。
“你有想過,我是怎么熬過來的嗎?”
夙嵐沒有回答。她的目光平靜,沒有欣喜,沒有憐惜,甚至沒有一絲懷念。
她只是輕輕抽出自己的手,后退幾步,站到了倫司的身后。
得然的眼神瞬間陰沉下來。
就在這時,蓉兒和丁兒匆匆趕來,雙手作揖,語氣恭敬:“恭喜少主,又一次通過龍王節試煉。”
然而,她們的額角卻隱隱冒出冷汗。
她們知道,少主因城主的緣故,從未為自己的勝利感到驕傲,他對自己的成績永遠不滿意。而今年的龍王節,他的臉色比以往更糟糕。
倫司靜靜地觀察著這一切。
他剛剛從得然的心魔中走出來,見過那條刻有名字的鉆石項鏈,見過得然對“阿嵐”深深的執念。
如今,他看著夙嵐刻意躲到他身后,忽然意識到——
或許,夙嵐對得然的避讓,與他不愿面對耵香的情感,別無二致。
她也有不愿面對的過去,他得幫她一把。
畢竟,夙嵐剛剛粉碎了他的心魔,他也抓住了她的軟肋。
“夠了。”
倫司伸手,擋住了得然的去路。
得然一愣,目光在夙嵐和倫司之間游移,隨后,他的臉色由迷茫轉向妒恨。
“阿嵐,你和他……”
他的呼吸驟然急促,腦海一片混亂。
剛剛失而復得的喜悅,被狠狠拽下深淵,化為撕裂的痛苦。
他強行穩住身形,深呼吸了一口氣,他沒有再問,沒有再糾纏,最終甩袖轉身,帶著蓉兒和丁兒走到遠處。
篝火搖曳,投下得然寂寥的影子,他靜靜地坐在那里,遠離人群,無人知曉他的思緒。
這一刻,他比任何時候都要沉默。
夙嵐低下頭,對倫司輕聲道謝。
“謝謝你。”
倫司沒有回應,只是伸手,將若歌詩遞回她的手中。
夙嵐的眼神微微一滯。
“你……?”
倫司的語氣透著不容置疑的疏離:“你走吧。”
話音落下,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夙嵐望著掌心的本命物,指尖微微收緊,這意味著,她終于可以成為綠空最強者之一。
她的計劃,又向前邁進了一步。
為此,她的容貌,她的身份,她作為綠空人的一切全部被剝奪了。
這就是咒術的代價,亦是她復仇的代價。
她的族人已被趕盡殺絕。她別無選擇,她只能繼續往前走。她沒有回頭看得然的方向,而是朝著域城的方向動身。有了本命物,她的速度快了百倍。
她召喚出翠綠的藤蔓,駕馭著它們飛行。
然而,她才剛剛起步,一道黑影猛然攔住了她的去路!
狂風卷起黃沙,巨蛇嘶鳴。
一道身影從天而降,塵土飛揚中,得然的臉顯現出來。
他的眼神燃燒著怒火,可在怒意之下,更多的是無法掩蓋的痛苦與絕望。
“你又要去哪里?”
夙嵐心底一緊,她不曾見識過綠空上層的力量,原來即使沒有本命物,他們依然強大得令人窒息。恐懼油然而生,她不得不更加防備。
“你說呢,得然少城主?”
她的聲音平靜而鋒利,冷漠的眼神如利箭一般刺入得然的心臟。
“當初讓我走的是你,現在攔著我的也是你。”
她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將得然所有的防線斬碎。
一直以來,他被這段舊情牽絆著,他走不出她的死亡。
可如今,她回來了,卻站在另一個男人的身后。
他失控了。
風沙席卷而過,峭壁的摩擦聲在死寂的夜色里格外刺耳。
得然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低下頭,聲音喑啞:“阿嵐,你是在生我的氣嗎?我到底做了什么,你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
他想問她,是不是他的告白,嚇跑了她?
是不是她當日的歡喜,都是敷衍?
是不是……她真的愛上了別人?
可是,他的自尊心,讓他無法問出口。
“我沒有義務回答你的問題。因為我的生命,不受任何人控制。”
夙嵐的聲音,堅定而冷冽。她已經不再是那個,會因為他的一句話而留下苦苦等待的女孩。
可她的話,終于徹底點燃了得然的怒火。
他猛地抬起頭,眼神壓抑得可怕。
他狠狠逼近,一手捏住她的肩膀,將她抵在巖石上。
他居高臨下,目光陰郁而瘋狂。
“你和他,在一起了是嗎?”
夙嵐的瞳孔猛地收縮。
她的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窒息般的疼痛從四肢百骸席卷而來。
她從未想過,他會問出這樣的話。她甚至懷疑,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他曾是最溫柔的少年啊。可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是個被嫉妒和憤怒逼到瘋狂的男人。
夜風穿過沙漠,吹亂了兩人的發絲。他們彼此凝視,像是生死對峙的敵人。
良久,夙嵐終于開口,聲音輕得像一縷夜風——
“如果我說是呢?”
得然的指尖猛然收緊,指節發白,青筋繃起。
“阿嵐!”他的呼吸急促得像是瀕臨崩潰的野獸,所有情緒交織在一起,憤怒、嫉妒、痛苦、怨恨,甚至……恐懼。他害怕,她真的已經不屬于他了,他已經徹底失去她了一次了,這樣的痛苦不可以再重來了!
“你再說一遍?!”他的聲音,幾乎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低吼。
夙嵐只是冷冷地笑了,她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她微微側頭,避開得然逼視的眼神。
可那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回答。
她厭惡這種試圖掌控一切、霸凌一切的目光,無論它屬于誰。哪怕是她曾深愛的人,她也無法忍受。
他無法承受她的沉默,他狠狠抓住她的肩膀,指尖嵌入肌膚,迫使她正視他。
她沒有回應,只是想要推開他,可是太遲了。
得然的指尖,在她的后背觸碰到了什么。不,是某種異樣的觸感——不是溫潤的肌膚,而是一道疤痕。
得然愣住了。
這道傷痕在冷月的照耀下,顯得猙獰而沉默。他停下了動作,因為他認得此類傷口的出處。
他緩緩直起身,心臟仿佛被無形的手狠狠攥緊。
“不……”他的聲音微微發顫,“這不可能……我父親……我和他說過的……”
“不是你父親。”夙嵐直視著他,聲音如刀鋒般鋒利。她的目光冰冷,沒有憎恨,只有絕對的事實,“很久之前,我和你交過手。我輸了。”
得然的腦海轟然炸裂,他猛然松手,后退了兩步,呼吸急促,雙手微微顫抖。
他的大腦一片混亂,像是某種封閉已久的記憶在一瞬間被撕裂開來,畫面破碎、扭曲、刺眼。
他到底做了什么,或者說,別人到底對他做了什么?
夙嵐緩緩整理好衣襟,她沒有指責他,只是輕輕地,溫柔地,抱住了他。得然從不是以大欺小之人,她并沒有受很重的傷,而是在感受了庫拉的絕對權威后,她不得不判了這段戀愛死刑。
她的聲音,比月光還要冷靜。
“沒事,一切都會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