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之日是漫長的,自從得知此間客棧比較涼快,風邱與紅袖便經常到此間客棧溜達。
有時候,病人甚至直接到此間客棧找風邱,鬧哄哄的,惹得書婧桐心煩。
“要不讓‘妙手仁心’也一塊涼快涼快?”鳩煜山靠近書婧桐,同她一起站在二樓。
書婧桐嘆氣,“也不是不行,只是沒錢,我總覺得虧的很。”
鳩煜山笑笑,從隨身的荷包里拿了一顆夜明珠出來。通體光滑,渾然天成,書婧桐的欣喜都浮現在臉上。
“好漂亮!哪兒來的?”
鳩煜山道:“往日遠行,舊友送的,你喜歡,就送你了。”
書婧桐拿在手里還沒有欣喜一刻鐘,就聽得樓下紅袖大喊,“慢慢來,暑熱的都都來右手邊,先喝一碗消暑藥!”
書婧桐驀地想起,鳩煜山來這此間客棧原本就是和紅袖一起鬧的,聽青蕪說,是一對冤家鬧別扭,砸了風邱的鋪頭,沒錢賠,自愿賣身抵債的。可是這三天兩頭的果品,瓷枕,還有今日的夜明珠,怎么看也不像是賠不起風邱的人,莫不是一對冤家存了心要鬧騰,拿她和風邱尋開心?
書婧桐看看鳩煜山,瞧瞧紅袖,無名火登時升起,把夜明珠還了鳩煜山,邊往房間走,邊施法將‘妙手仁心’也攏在了里面,不就是乘涼,那就一起啊!
鳩煜山茫然的看著手里的夜明珠,不知為何她突然就不喜歡了。
“青蕪!把他們給我丟出去!”
青蕪收到書婧桐的傳音就趕緊動手,把他們轟了出去。
紅袖小聲嘟囔,“小氣!”眾人不解,為何突然要走,一時間也討論不出所以然來,只好跟著風邱回了‘妙手仁心’,一進門,撲面而來的涼風與門外的酷熱形成對比,被轟出來的怨念也就消了不少。
客棧里,書婧桐拿著一本詩集翻來覆去的看不進去一個字。起初想的是鳩煜山和紅袖的愛情糾葛,越想越頭疼,一念轉,又開始想鳩煜山怎么知道自己設了法陣?
喚來了青蕪,青蕪說她沒有告訴別人。書婧桐扭著手絹,想不通問題出在了哪里。
這一日,一位年輕公子闖進了此間客棧,右邊手臂滲血,整條胳膊都染紅了,剛一進門,就暈倒在了地上。
鳩煜山過去扶他,順手搭脈,經脈受損,內傷嚴重。施法為他護住心脈,才去找書婧桐。
“他是誰?”書婧桐不解。
鳩煜山道:“我不認識。”
說話間,青蕪拿了雞腿進來,滿嘴的油,嘴里還咬著一口雞肉,“貓?”
書婧桐道:“誰?”
青蕪咽了雞腿,走進了男子,抬起他的下巴,仔細看了,同書婧桐道:“對啊,是貓。上次闖進來那只!你還讓我松開它來著。”
書婧桐搖頭,“不記得了。”
青蕪悠悠地嘆了一口氣,“唉,你那記性,也不指望你記得什么了。”
鳩煜山聽的清楚,莫非她的記憶有損?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被青蕪拉著去‘妙手仁心’治病。
書婧桐道:“他是妖!”
青蕪道:“我知道!”
“那你帶他去治人的醫館,怎么救?”
青蕪瞥了眼鳩煜山,見他不說話,又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求他幫忙解圍。
鳩煜山道:“我來吧。”
“你來?”書青道。
書婧桐道:“你會醫術?”
鳩煜山點點頭,“去拿熱水進來,先洗傷口,然后我來療傷。”
青蕪應了聲是,出了房間,書婧桐眼看著陌生貓就要被鳩煜山扶著上了自己的床,心下一緊,又見他是傷者,不好發作,咬緊了后槽牙,背過身去。心想:我不看,還不行嗎?
另一邊,鳩煜山扶了那貓妖被衣角絆了一跤,差點摔在書婧桐床上。鳩煜山記得青蕪說過,書婧桐不喜歡別人動她的東西。情急之下,鳩煜山直接把貓妖拽下來扔在了地上。胡亂扯開他的衣服,查看傷口。
書婧桐被一聲響嚇了一跳,心道:難不成用了我的床,還要拆我的房子?一回頭,才看見地上的兩人。
“他怎么在這兒?”
“本該如此。”
鳩煜山冷冷的聲音,讓書婧桐愕然。
青蕪拿了熱水回來,處理了貓妖的傷口,站在了書婧桐旁邊,看著鳩煜山給他治傷。
貓妖精壯的胳膊和半邊胸膛都暴露在空氣中,鳩煜山回頭瞪書婧桐,“出去!”
“我……我怕你不行……我……”
囁嚅間,人已經被青蕪拉出房間。
“不對啊!那不是我的屋子嗎?”
“對啊,那不是你的屋子嗎?”
兩人大眼瞪小眼,一臉無奈。
一個時辰后,鳩煜山從里邊出來,闔上門,就看見書婧桐又在喝茶,青蕪手里拿了繡框正在繡東西。
“什么時候能醒?”
“已經醒了。”
書婧桐進到屋里,貓妖已經穿戴整齊,坐在了凳子上,只是一只手還扶著桌子邊緣,臉色難看。
青蕪道:“你怎么又來了?這次被誰傷了?”
貓妖道:“道士,不長眼的道士!”
書婧桐頗有興趣的走過去,坐在臨近的凳子上,“說說唄,你的故事。”
貓妖正要開口,鳩煜山道:“先讓他休息吧,我把他扶到我的屋子里。晚點兒再問。”
還沒等書婧桐同意,人就被帶走了。
書婧桐氣道:“我才是老板,對吧?”
青蕪應:“對!”話音剛落,繡花針就扎在了手指上。
書婧桐關切的摸了摸青蕪的頭,“乖,這事兒,你真做不來。”
日落時分,鳩煜山領了貓妖到了后院,書婧桐正在晃秋千。
書婧桐道:“可以說了?”
貓妖深深看了書婧桐一眼,道:“我找我妻子。”
書婧桐道:“人?”
“是。”
“修仙的?”
“不是。”
“你如果指著我問你,那這故事我不聽了。”
“袁奇奇,我的名字。她是我娘子,我們說好了生生世世在一起,可是她忘了,還喝下孟婆湯,把我忘了個干凈,每一次我都要去重新遇見她……”
書婧桐笑,“人世情愛,不過云煙一場。連人自己都不信,難為你,記了這么久。”
袁奇奇道:“她不是!她只是拗不過孟婆……”
書婧桐道:“后來呢?”
“她忘了我,前幾個月,我化成人間書生去找她,被她爹發現,她爹曾是浮羅門修仙之人……”
青蕪道:“你那日跑到這里不是偶然吧?”
袁奇奇道:“不是,有人告訴我,這里有一味茶,可以重新記起舊事。我想來試試。”
書婧桐側頭靠在秋千架上,道:“浮夢三千,清茶一盞。這茶,我只給中意的人喝。未曾見過她,我不能給你。”
袁奇奇急道:“我可以帶她來!”
書婧桐搖頭,“人間生意,講究你情我愿。”
“一定可以,我去找她。”
說話間,袁奇奇已經化成一股煙消失了。
青蕪道:“真要幫他?妖誒!”
書婧桐道:“你也是妖啊,不也在我身邊這么多年?”
青蕪想想也是,不害人,不傷人,是妖又怎樣。門口又有人喊,青蕪著急忙慌的跑出去。
書婧桐坐久了,腿麻的站不起來,原本想讓青蕪把她拉起來,沒想到還沒開口,青蕪就跑走了。這會兒,繼續坐不是,站也不是。
正當口,一只手遞了過來,骨節分明,如玉雕琢。手的主人道一聲:“走吧。”
書婧桐抬頭,鳩煜山的臉就那么近在咫尺,書婧桐只覺得臉頰越來越熱,掙扎著自己起來,還沒站穩,就摔了下去。
軟軟的,不像地面,還有……心跳?
書婧桐睜眼來看,身下的人不是鳩煜山是誰。
“我……我……對……”
“沒事。”
書婧桐的臉更紅了,明明只是腿麻,怎么變成了這樣。顧不得有沒有人,直接使了法術,一揮手,回到了房間里。
空氣中還留著書婧桐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很像海棠花。自己這是發了什么魔怔,鳩煜山坐起來無奈的搖搖頭。
那門口,原是紅袖。
紅袖說風邱打算出去采藥,過幾日,‘妙手仁心’只抓藥,不看診。她來問青蕪,這兩天可不可以在此間客棧住下,她一個人害怕。
青蕪上下打量紅袖,和第一次見面時那個咋咋呼呼的小姑娘不一樣了,有禮貌了許多,也沒有成天跑來同鳩煜山告狀,風邱如何如何,還長大了不少。
青蕪答她,可以。
紅袖蹦蹦跳跳的回了醫館,風邱以為鳩煜山答應了和她的婚事,吵嚷著要和她喝酒慶祝。紅袖傻呵呵應了,大醉酩酊,才聽的風邱道:“丫頭,祝你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紅袖笑他,“什么百年好合?你一定是喝多了!”
風邱醉了,嘴里喃喃低語,聽不清說了什么,偶爾只有零星的幾個字,“……成親……百年……師父……碧……”
翌日一早,紅袖醒來,風邱已經不見了,紅袖在醫館里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他果真離開了醫館,前去附近齊云山采藥。紅袖得了清閑,不再有風邱嘮嘮叨叨的碎碎念,除了抓藥,她可以肆無忌憚的待在此間客棧,看著鳩煜山。
青蕪好像很忙,一直拿著一副繡框忙前忙后的,書婧桐出去尋覓美食,阻礙都沒了,紅袖更顯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