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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灰蒙的天空漸漸出現了一個太陽的影子,卯時一刻,皇城的城門被準時打開。

今日是一個普通的日子,只有零零星星等著進城做生意的小販坐在馬車上等著進城。

長安街的青石路已經被提前打掃干凈不留一絲灰塵。

這個時辰是熬了一夜的店鋪們正在休息的時候,街上充斥著與長安街這個名字毫不相符的寂靜,只有一家傳承了千年的牛肉湯面的小攤里有著盆碗碰撞的聲音,煙囪里冒著煙氣。

還有的,就是一戶民宅前停著的馬車。民宅的大門被打開,邊安裕穿著一身黑紗官服走出來,帶著一臉的疲憊。

“老爺,您不要總是熬夜辦公,雖然您年輕,也得注意保重身體啊?!?

馬車上的胖下人跳下車,順口關心著邊安裕,帶著三分的真心,七分的語氣可愛,還有十分的煩人。

邊安裕瞥了他一眼,看到他滿臉堆褶的笑容還有那一排過度裸露仿佛會發光的牙齒,沒有說話又轉過頭去,利落地爬進了馬車。

胖下人也坐上了車架的位置,馬鞭一揮吆喝一喊成了叫醒今早的響亮聲音。

木制的車輪摩擦著青石路跑向皇宮,一道在白日不怎么起眼的金光在其上空掠過。冉寺青的私宅里,兩個房間的門被同時打開。

阮戀瑂站在門前,穿了一身銀線繡錦云紋的淡紫色裙子。

冉寺青站在門前,穿著他的西洋衣服,戴著西洋眼睛。

他又后悔了。

不過那后悔只有一瞬,便被阮戀瑂那身淡紫色裙子取代,消失在了他的腦海里。

冉寺青走向他目光指引他的那個方向,對她說,“走吧?!闭Z氣里帶著只認識兩天的人該有的生分。

今日,阮戀瑂和冉寺青要一起去查狐仙案。

走在沒有多少人的出城路上,阮戀瑂還是吸引著每個路過人的目光。

冉寺青一臉的煩躁,要是他穿身得體的衣服,站在她一旁,那些人大概就不會那么明目張膽的把目光投到她身上。

“要去先用些早點嗎?”隨著關心的問話,他自然地走在了更靠近她的地方,那個距離已經可以向其他的狩獵者示威,那是他的獵物。

“給你?!比顟佻s從袖子里掏出一包綠豆糕遞給他,“昨晚搬東西的時候讓我的丫鬟特意去排隊買的。”語氣里帶著預料到了這一刻的驕傲。

“是尋芳齋那款雙碧糕是不是?”冉寺青接過油紙包,撲面而來的是茶葉的香氣,一下子把他帶到了往昔。

往昔,阿青陪他在尋芳齋排隊買綠豆糕,每每嘆氣,每每看著他叉腰抱怨,卻又總是在輪到他們挑點心時獨自忙碌,卻又總是在把盤子里的點心遞給老板時突然想起,“啊,怎么能忘了紫玉糕呢!”。卻只會在結完賬準備離開時才會再次記起,“啊,忘了,你的綠豆糕?!比缓罄疡R上要挑點心的人擠走,不停的道歉。

“是啊,你以前……”最喜歡了。阿青啊,只不過是活在她腦子里的一個意象,連做夢都沒有遇見過,可是卻能讓她忘了阮戀瑂二十年的歲月,忍不住說錯話。

“我一直都喜歡?!迸c綠豆糕無關,如果說是喜歡排隊,是不是個太奇怪的人?這句話聽起來模糊了兩人的身份,于是冉寺青把它裝做了沒有聽見阮戀瑂的話,高興地贊美起他手中的點心來,“能想出這個點心的一定是個天才,綠茶和綠豆簡直是天作之合?!?

‘也只有你才會喜歡這么奇怪的東西吧?!眢w里的那個阿青又突然開始說話,讓她模糊了自我,阮戀瑂掩飾著,隨意笑了笑,低頭看著青石路。

沿著皇宮大殿前的九十九級青石臺階向上,仿佛通天一般。

走完九十九級臺階,宛如關著天神的金色大門被吱呀打開,卻是世俗的朝廷命官熙熙攘攘的走了出來。

今日也是沒什么政務的一天,早早的便結束了早朝。

邊安裕走在大殿前的臺階上,皺著眉沉思著什么,看樣子好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煩,卻又突然笑了,不是因為麻煩已經解決。他抬頭看看天,今日仿佛是個好天氣的樣子。

這個時候陽光已經穿透了整個皇城,可是九安山腳下的藏書閣還是蒙著層層的薄霧,薄霧彌散到一旁的小樹林,讓它看起來也陰森森的。

“難怪那個兇手會選在這個地方殺人,這霧氣纏繞的樣子簡直是在激起小人的殺人欲望啊?!比顟佻s抬頭看著那彌散著的煙霧,轉頭看向冉寺青。

‘你才是小人呢’,冉寺青在心里抱怨了一句,又因為這句對阮戀瑂的抱怨轉而在心里罵了自己。“走吧?!彼哌M了小樹林,阮戀瑂緊隨其后。

一個月前的記憶撲面而來,說起來,那天冉寺青他為何要去多殺個人呢?

那天,這片樹林里有四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他隨意飛過這片樹林,嚇跑了三個男人,剩下的那個男人說,“這下可便宜我了。”

那句話惡心得他忍不住回頭多看了一眼,只一眼,他就知道,那個男人的心臟,在人間最適合的樣子就是它被挖出來碾碎的樣子。

“你說張琪沖一個公子哥,為何要在黃昏來到這種偏僻地方,還是說,這個地方不是第一現場,他是被兇手拋尸在這里的?!?

阮戀瑂問他,看那樣子,好像她是真的在查案一般,想要為他的未婚夫沉冤得雪。

“按照案子的卷宗記載,這里就是第一現場,現場沒有任何拖拽的痕跡?!?

說起來,只是有個共同的假敵人邊安裕還不足以讓阮戀瑂愿意和他聯系,阮戀瑂當初真正愿意在涼亭和他接頭的原因是他說他有狐仙案的卷宗。女人啊,把你也算計到利益里的時候,實在是令人心絞痛。

“倒也是?!比顟佻s回想起卷宗里的記載,再和今日小樹林的痕跡做個比對,那個記載不像是作假的樣子,于是認同地點了點頭?!罢f起來,你是怎么得到卷宗的?”

半夜爬了墻唄,早上為了見她撒了個謊,晚上就只能四處奔波了。

“我大概有這樣的本領吧?!比剿虑嗄:卣f了句。

“你是不是花了很多錢?”

這是個很合理的推測,站在阮戀瑂的角度上。她也是在真心實意地擔心冉寺青,因為此刻她忘記了阿青。

可是,若是阿青在問這句話,在冉寺青看來,那就是在演戲。

突然涌向心頭一種疲憊的感覺,一向恨不得把她揉碎的,偏偏要小心翼翼地剝去一層一層,冉寺青總覺得有些害怕,害怕控制不住自己,又討厭自己守著所謂的分寸,維持生分。

“嗯,今晚回去你給我打個欠條,一分利,要是一年之內還不清,你就以身抵債。”于是說的話,好像有那么些任性。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她仿佛知道冉寺青在跟誰說話,是阮戀瑂還是阿青,于是她的回答仿佛也在對應答案。

“通常說這種話的人都已經算計好了,欠的債是絕對不可能一年還清的,先生你是不是……”

“看上你了?!?

通常除了阿青,只認識他一兩天的女人是不會再這樣反問他的。全都藏好便也罷了,時不時的她也會忘掉,這樣的游戲玩起來,就像是在剜心。

‘看上誰了呢?’阮戀瑂突然不清楚剛剛在她心里是誰問出了這句話,“我可是有克夫的罪名的?!闭f話的人她倒是知道是誰,這種清晰讓她突然嚇了一跳。

她怕的,是如今她這個世俗的身份嗎?冉寺青這樣推測,于是自以為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答案,“我,大概是不怕的?!?

又是一種奇怪的感覺,一份高興,一份傷心,突然同時沖到心上,它們仿佛互不參雜,卻又在互相作用,讓她好像犯了心絞痛。

“為何?”這個想要的答案仿佛不必區分誰在詢問。

知道答案就等于撕去偽裝不是嗎?他明明應該高興她問了這個問題,卻又不知道他的這份提醒從何而來,“你真的想知道?”

這仿佛就是一個提醒,讓她不知因何突然心頭一顫,仿佛都害怕得到無愛的答案一般,一致的思考著,“我,大概不想?!?

原來這份提醒來自這里,是想得到這樣的答案,仿佛是確認了被封在琉璃里的紫荊花的花香一般,即使如今手里拿的只是塊完全封閉的琉璃,仿佛又能放下心來,未免太過奇怪,因為一切只不過是回到了原點,可冉寺青還是舒展了眉頭,“你總是學我說話?!?

“哪有。”一個否認,不承認和沒有。

已是接近正午的時候,陽光該是讓吸血鬼有些刺痛了才是,讓人有些疑惑不解又心痛。

京城宅子的后院里,文在離正在一個人坐在棋桌前下棋,她拿起一個黑棋子,隨手放在了一個臭棋簍子會放的標準位置。

“不是放在那。”邊安裕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的,他拿起那顆棋子,在文在離瞇著眼警告的眼神里把它放在了一個好位置,又順手收了三個白子,而后在她對面坐下,他看向文在離,她突然端起了茶杯,吹了吹不知道有沒有飄起的茶葉。

看起來,這不是一個開口說話的好時候,邊安裕還是說道,“今日上朝,朝廷派給我一件新案子,你可不可以陪我查案?”

“文侍郎自己的案子還是自己查的好?!彼粋€連棋都下不好的人,查什么案子啊,她好像坐在這很久了,茶都有些涼了。

“是賭場洗錢案?!?

賭場兩字讓文在離裝模做樣端著茶杯的手一停,她抬眼看了一眼邊安裕,那人臉上幽怨地寫著‘你得對我負責’。

得有五六年前了吧。

那天,她跟邊安裕路過一家賭場。

而后,她,按邊安裕的說法,她利益熏心,走火入魔,最后輸的很慘。

邊安裕那時一直勸她不要再賭了,她一直說,“哎呀,輸贏無所謂?!?

她的確是那樣想的,畢竟她能逃掉嘛。她最后也的確那么做了。

至于邊安裕,她還以為小孩子都很靈活嘛,誰知道他……

反正,她最后還是記得救他了啊,文侍郎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嘛。

總之,從那之后,邊安裕就開始對賭場這個地方,按他的說法,深惡痛絕,產生了過度的應激反應,就是聽見搖骰子的聲音也會發抖。

“什么時候?”別的不說,她是一個奉行人道主義的人,要是讓一個朝廷命官在賭場手抖著問話,想想那場面,太殘忍了吧。

“走吧。”邊安裕利落的起身,雖然她沒能看到他的表情,但那仿佛彩排好了的流水般的行動讓她忍不住一愣去想,她是不是被算計了?文在離認命的起身。

為何文在離會獨自在后院里下棋以至于可以被他成功的誘拐出來,這個問題牽扯了第三個人,邊安裕不愿去細想于是也就平凡地路過了他的答案。

他跟文在離剛剛路過的那家牙行里站著一個身姿挺拔的男人。

解顧正在聽牙人介紹房價,他看上了一座合適的宅子,文在離的氣味突然傳過來,他側頭看向店外,看到了兩人一并路過的場景。

‘無論心里的信任是如何的堅固,目之所見總會扭曲然后慢慢生根發芽,兩個人之間可以下狂風暴雨,可是如果中間被灑下一粒不起眼的種子,那是致命的。更要人命的是你自以為是的為她辯駁和自我壓抑?!?

解顧又看回圖紙上的那座宅子,“便是這一座吧,今日便能去看嗎?”

說話的客官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可那剛剛靈動著閃著光的眼睛,如今已經無神了。

“自然?!?

不過,這干他一個牙人何事呢?

“怎么了?”

鼻子靈的吸血鬼不只解顧一個人,文在離也聞到了解顧的氣味,她不在意的路過牙行,卻又聽出了他話里那份莫名的讓人心疼,讓她停下了腳步。

“老爺!”

每每邊安裕聽見這個好聽的聲音,再注視到那肉包子似的臉,總會沖擊的眼神一抖,可畢竟是自己家的下人,他也不是沒想過找個借口辭退了他,可他也想過那時那人會更讓他毛骨悚然的表現。

胖下人隨喜穿了一身奇怪的衣服,簡單形容的話,臟,亂,還有,

“你身上飄著什么味道?”邊安裕難受的拿手扇了扇風。

隨喜從自己的袖兜里掏出了一條咸魚,懟到他的面前,“回老爺,為了和老爺一起查案,我認真思考過了,我要扮演的角色是一個因為偶然小贏所以留戀賭場,結果越賭越輸還不上錢所以變得家徒四壁的賭徒形象,雖然如此我還是執迷不悟……”

“走吧。”隨喜的到來讓文在離突然松了一口氣,三個人一起走,隨喜還把同行的目的交代清楚了,解顧那里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了吧。

‘可惜,每個人總是相信自己的應該,別的人又總是剛好看到他的認為?!忸櫅]有聽見隨喜說的話。

“走了,走了。”邊安裕繞過瞪著他的咸魚,追上了文在離,隨喜把他的道具揣回兜里,轉身跟上。

“老爺,為了讓我的角色更加立體,我認為應該給他更多的一些背景,我叫王成田,家里有三畝地,有一個漂亮的老婆……”

“知道了?!?

“但是阿翠她因為我賭博屢教不改回娘家了,現在還不讓我去看孩子,我家芋團現在才三歲,芋團是我和阿翠的兒子,名字是我取的,意思是……”

“知道了?!?

“我其實也不是一事無成,我現在在打三份工,一份是在酒樓,一份是在……”

“知道了!”

“但我打工還是為了繼續賭,老爺你看,我這個人物他內部也有矛盾……”

“??!”在小樹林搜查證據的阮戀瑂突然叫了一聲。

“怎么了?”冉寺青聽從她的吩咐分頭取證,現在在離她十幾米遠的位置,忍了忍沒有突然沖過去。

“沒事。”仿佛沒事這兩個字還不夠一般的,她又補充道,“看到了個蟲子?!倍蟀岩粔K碎掉的帕子用自己的帕子包起來,揣到袖子里。

啪!京城賭場里,邊安裕正在翻著賬簿,突然手一抖,賬簿掉到了地上。

“怎么了?”文在離問他,只是看個賬簿也能嚇到?

“老爺?”隨喜撿起了賬簿遞給他家老爺,看樣子這帳簿里記著什么驚天的秘密啊。

邊安裕接過賬簿,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文在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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