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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滄海月明

(一)

水仙從冰湖醒來。

滿目是涼白。

她破冰而出,遇見了一只白兔。

白兔在湖邊東奔西跳,卻始終沒有離開的打算。

水仙腦海第一反應是,

多應景。

一如千年以前她在雪山之巔醒來。

也有一只雪狐在東跑西跳,也是在湖邊,在撲那些虛幻的飄雪。

雪狐白白胖胖,她覺得這只一點不符合她從前在外游歷看到的。

聊勝于無吧。

她太孤寂了,期盼能有個伴。

所以她多了一只愛寵。

然后那只愛寵背主背刺了她。

于是她重又陷入又千年的沉睡。

現在這只兔子,會怎么樣?

她很好奇。

于是水仙再次多了一只愛寵。

定好的時期不期來臨。

水仙帶著她的兔子,一起步入了滾滾凡塵里。

(二)

“重明島上重明鳥,梧桐枝下鳳棲梧。蒼梧崖岸風寄雪,清津渡頭霜裁葉。”

輕快童聲清清泠泠,尾隨放課后孩童漸行漸遠。

青蔥山林間,停靠在松樹枝頭稍作休息的靈鳥歪著頭,看著不遠處屬于松樹窩的松樹洞里一只黑不溜秋的物種不明的鳥,發出疑問一啾,卻被頭頂不經意掉落的積雪嚇得騰飛而起一去不知歸處。

黑鳥歪著頭看遠處的靈鳥一去不知所蹤,好奇地也撲棱著翅膀將要遠行。

然而羽翼未豐,它直接掉進了雪里。

一只蹲點很久的黑貓想也不想迅速竄了出去叼起鳥就跑。

說來慚愧。

它一只貓,撿了個蛋,本來想煮,突發奇想,孵了只鳥,結果一個轉身,只是外出覓食的功夫,它崽不見了。

幸虧了,它留了一手。

瞧啊。

這不就找回它家崽了嗎?

于是當魔域眾魔尋跡而來看到的便是他們千尊萬貴的魔主養了一只鳳凰鳥。

嗯……這……

雖然但是。

他們知道魔主不能接受自己化形的一只威風凌凌的貓中霸主被鳳凰打敗的事實,但是求求了您千尊萬貴的金貴身子怎么可以用來養鳳凰鳥??!!!

雖然我們都知道魔主您其實是在忍辱負重好以此嘲笑讓鳳凰鳥羞憤到后悔莫及但是,但是!!!

鳳凰早浴火重生回它族群去了,更別說還有這鳳凰鳥它還不是鳳凰它可是同鳳凰完全挨不上啊它們根本就不是同個物種啊啊啊!!!

完了完了,魔主要是哪天反應過來了他們這群當屬下的豈不是得玩完。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只當沒看見!

于是浩浩蕩蕩的尋人隊伍聲勢浩大的來,悄悄咪咪的溜。

還在逗鳥的黑貓一無所覺,甚至逗鳥逗的變本加厲。

直到某一天。

“咦?

你這只鳥倒是有眼光,竟然找來這么一朵有靈氣的花。

不過你爪子下面的兔子?

紅燒還是清蒸還是烤了去?”

鳥叼著花歪頭看貓。

“都不要?”

“你想養它們?”

“花倒是好說,這兔子嘛,你確定不會哪天饞了忍不住連花帶兔什么都一干二凈不剩了骨頭和花泥?”

“……”

鳥只想賞給它一米共。

黑貓于是又多了倆祖宗要照顧。

于是當魔域千呼萬喚終于盼來他們魔主歸來,看到的便是手捧一盆花頭頂一只兔,肩上立著一只鳥,畫面美麗無比的魔主景畫。

魔域眾魔:“……”

嗟乎!!!魔域要完!!!

哪里來個宵小拯救一下他們魔主還回他們威風凜凜的魔主!!

魔域驚訝過了不過幾天,很快就又恢復了往日的安靜。

眾魔也習慣了魔主帶回來的不是寵物養養而是當祖宗的仨祖宗。

日子就這么細水長流般。

直到——

“不好了魔主!

您之前重傷的那只鳳凰又來了就在魔域結界門口喊話罵您是個無恥小偷偷了它的蘭花和兔子呢!”

“胡扯!!

花和兔子明明是本尊親自孵出來的崽送給本尊的怎么可能是它的?!

本尊孵出來的鳥本尊會不知道?它連它們鳳凰族的涅槃火河都過不去更別提溜進它們棲息的梧桐山!

等等。”

魔主恍然大悟:

“它怕不是上次偶然撞見后說也要去找一樣的來養結果沒找到所以是特地跑來碰瓷的吧!”

魔主深以為然并直接往魔宮頂端結界陣里又注入了大量魔力:

“好走不送!拜拜了蠢鳥嘞!”

眼看結界動搖鳳凰正在加把火準備把結界燒出一個窟窿,誰曾想原本搖搖欲墜的結界突然又恢復了正常運轉。

天邊劃過一道火星。

鳳凰奔向山旮旯里頭。

轉眼又到魔域一年一度花火節。

魔主特地起了個大早,打他離開魔域至今,已經好久沒感受到熱鬧了,他也去湊湊熱鬧,舒舒心。

然而這一去他丟了他的倆祖宗。

魔域昏天黑地。

鳳凰族喜氣洋洋。

鳳主領著新得的倆祖宗不亦樂乎。連帶看梧桐樹上又少了幾片葉子也不覺得煩惱。

果然祭司的辦法很對,非常對。

煩心事就該找樂心事去抵了去。

然而,所謂樂極生悲。

也就開始那幾天還算快活,后邊兒的日子里他覺得自己都要把藏書閣給掀了去了!

明明記得有關于植物溫養的手冊愣是半天沒找到啊啊啊究竟為什么啊啊!

怎么會有這么難養的東西啊啊!!

他養鳳凰都不帶這么仔仔細細小小心心就怕磕磕碰碰了從此奈何橋也不見的花啊啊啊!!!

所以就是說,鳳凰不能,至少不應該,因為喜歡所以手欠,故意撞人然后偷天換日移花接木了倆祖宗。

啊啊啊魔域那個欠揍玩意兒到底什么時候找過來把這倆祖宗帶走啊啊啊他要煩死了啊啊啊!!!

鳳主抓狂不已。

忽地想起來閣樓最頂層和倒數第二層之間有時空裂縫沒去過。

時空裂縫奇遇諸多,沒準能解他這燃眉之急。

不然……

于是等到魔主找上門,因為是晚了一步到了,只竹籃打水——一場空。

(三)

楊柳青青江水平。

泛泛游船載歌舞。

“郡主,郡主,不可以——

呼呼——

郡主不可以過去啊!”

“郡主三思啊郡主,那里不可以過去郡主!!”

“郡主,郡主小心!!!”

“啊!!!

郡主!!!!”

一群婢子追著一身華貴紅衣的少女臉上皆是掩蓋不住的擔心與害怕,然而怕什么來什么。

這場無厘頭的追蝴蝶游戲最后以一聲“撲通”宣告了游戲的暫停。

萬幸一向是有識水性的丫鬟跟在身側,否則在場有一個算一個,性命到此直接落幕。

誠王府里,他們千嬌百貴的郡主還在昏睡中。

誠王爺罵罵咧咧。

一向知道頂上那位摳摳搜搜,沒想到這么摳搜,還是他侄子呢!

有這么待自家叔叔的嗎?!

不就是借十來位太醫,硬是只同意給兩三個,呵,呵呵,呵呵呵。

平常說的好聽叔叔有難侄子一定為叔叔兩肋插刀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怕不是往他身上兩肋插兩把刀怕是還會嫌棄不夠再給補個幾刀吧!

三個太醫加上一個靠厚臉皮請過來的前太醫院首,經過兩天兩夜不眠不休熬夜經歷后,小郡主終于醒了。

一陣兵荒馬亂。

誠王爺喜極而泣,握著小郡主的手哭著說道:“兒啊,爹曉得你憨憨傻傻的,但是人不能,至少不能不看路啊!那可是在船上啊我的兒!

你又沒學過走水路我的兒!

那蝴蝶再好看你別上手直接拿網兜兜住了不是更好,何至于——

何至于——

算了,是爹忘了你憨憨傻傻的怎么知道看路?

你好好養著吧。

爹再去問幾位醫師可不可以給你開點補補這兒的藥,興許有用能補正常了呢?”

誠王爺離開了。

小郡主:“……”

雖然但是,爹在說什么?她的蝴蝶呢?有沒有抓到?

然而因為昨夜突如其來的一場高燒她此刻渾身無力喉嚨疼痛無比。

無人可問,也問不了。

就是想要抓住她爹誠王爺的袖子眼神詢問都做不到。

只能無力地躺在床上,再度昏沉睡過去。

這一睡,她從此余生不再。

誠王爺痛失愛女,悲愴過度,也跟著去了。

然,不明原因,自小郡主故去,皇城遇到百年難遇大劫難。

王朝終于此。

(四)

皚皚白霜,覆與終南,若如茫茫昆侖不化雪。

重明鳥在蒼梧之巔悠悠醒來。

它恍惚神魂離體離開昆侖去了趟魔域,又途徑鳳凰族,然后差點回不來。

看著輪回鏡里還在繼續的凡人的生世,百無聊賴打了個哈哈。

“這么明顯的把一個女娃娃當了祭品換王朝鼎盛,結果一朝反噬國破,依我說“活該”兩字頂配了。

還不如……”

重明鳥想了想又不想說神游的事。

一旁權當打發時間漫不經心看觀鏡里世界的白澤聞言不由失笑問它:

“你是又悄悄神魂云游天外去了?這回又跑哪些地方去了?你口中的女娃娃可不止這一世遇上這種糟心事。

這兒里頭的故事有興趣接著看下去嗎?”

“不看了。

沒什么可看的。

無非是每一世一樣結果直到神魂消亡。

凡人命數如此,想掙脫難也不難,但是管我何事不是?

怎么?

你想插手?

也是,你白澤向來看不上凡人以這等手段謀利。

不過我可得告訴你一聲,這事兒你還是不要插手為好。”

“為什么不摻和呢?

魔域的祭祀之法你重明鳥不是已經都看出來了,卻不讓我插手,怎的你難道不想回到你土生土長的魔域了嗎?

既如此……”

“你的意思我可以借此回去?

簡直不要太好哈哈哈——

咳咳,

那什么,我只是覺著有意思,沒別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是——”

重明鳥想到神魂回歸腦海那些斷斷續續的記憶,努力給自己找個合適的理由:“光看著沒意思,不如參與進去近前看戲,才有趣味。

對,我可只是這么想的,我還沒體驗過凡人世界是什么樣的。

不過如果你要跟著我去的話,

你通曉萬事萬物,得先封印了自己的記憶和能力。

我能看透人心,也得一道這么做,不然肯定很沒意思。

所以話說回來,你去是不去?”

白澤失笑,也不戳穿重明鳥欲蓋彌彰的話。

同在一起共事多年總得給它留點兒面子里子免得這家伙容易又惱羞成怒耽誤了事情不是?

“那走?”

“走了!”

風過無痕。

只一面鏡子在大殿里,熠熠光芒不過須臾歸于沉寂。

(五)

人間。

南朝。

呈凰二十一年。

修王府,后樓庭。

新來的藥師問照顧的女婢:

“小郡主還沒有醒嗎?”

女婢瑟瑟回話:“沒有。”

她聽聞前幾天也有婢子被叫來問話后夜里突然就沒了。

她家里還有幼弟幼妹需要照顧,她、她不想死的,她不能死的,她——

“好好照顧郡主,不可有任何差錯,明白嗎?

怎么這么不知輕重?

罷了,你先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女婢告退,一出了亭子立刻加快了步子越走越快,到后面直接小跑著回了小郡主房里后她飛快靠住了門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無他。

一路過來她擔驚受怕,怕自己突然暴斃,怕背后有人跟蹤,更怕——

怕自己在這個府上和其他莫名消失找到時候死無全尸的仆從一樣下場。

仆從生死,誰人在乎?不過賤命一條,僅,此而已。

藥師看著女婢離開的方向,心里異常愉悅。

怕吧怕吧。

反正該死之人永遠逃不過一死。

不過早晚問題而已。

但是都別怕,你們的小郡主都會跟你們一樣的。

讓一個郡主陪你們一起死,也算成全了你們主仆一場。

只是清墨啊清墨,你知道自己費盡心機要保全的王朝又要迎接又一次的滅亡了嗎?

真期待啊。

用自己一身功德庇佑的王朝一次又一次的滅亡,然后改朝換代重來又是滅亡,一定會瘋了的吧。

那個時候的你,絕望的表情啊,一定很凄慘了。

可惜了,那個時候的你應該還是永遠只認“不悔”兩字。

但是那有怎么樣呢?反正你這一次就該會是死的透透的了,你這樣弒兄殺子,拿妻女當祭禮祭邪神的人渣敗類就再也沒有殘魂留喘息余地,再也沒有復生機會。

“郡主,郡主醒了,郡主醒了!”

突如其來的喜悅的聲音從身后傳出引得藥師轉身飛快上善一看究竟。

當對上小郡主明明看上去是正常卻又有金色流光忽隱忽現的瞳色,無比厭惡的情緒不斷上涌中,

能散發出那樣惡心透骨浸進靈魂的氣息的,只能是你了——

南鄴第一位名臭史冊萬年的皇鄴清墨。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來,

受死吧!

鄴清墨!”

藥師袖子里藏著的匕首

“鄴清墨。好久沒有聽到別人喊出這個名字了。

你認識我?

知道這個名字的,從來只有——

死人!”

術法亂斗的后果,修王府成了一徹徹底底的平地。

驚動了涚城城主,兵至王府然而查不到原因。

一干人等遣散周圍人群,再看著廢墟王府面面相覷。

起因不知,結果廢墟。

此情此景,眾人一時難以言喻。

匆匆趕來又飛奔回去趕著第一時間上報城主。

臨走前有人看見某處角落一盆花開的正鮮艷,原本不想搭理,然而路上越想越是惦念忍不住悄悄又返回帶走了那盆花。

事情被城主上報到了京畿地,天子震怒。

下令徹查。

一時間人心惶惶。

也不知道哪里傳出來的流言說是這事是只專門針對皇室,皇室中人于是個個人人自危,不敢出門,不得不出門更恨不得帶上百八十人護衛。

暫且不提。

(六)

又一次從懸崖上跳下去后,重明想他怎么還沒有生出一雙翅膀呢?

明明他記得自己其實應該是只鳥來著而且這幾天里被窩里都時長有羽毛冒出來明顯到了換毛季節了。

再一次把自己身體摔的幾乎報廢后背依舊毫無動靜,重明徹底放棄了。

雖然但是。

他還是堅信自己是應該有翅膀的。

不然怎么解釋他一次次幾乎粉身碎骨的嘗試摔到了崖底身體還會自我修復到完好如初呢?

都有這么離了個大譜的事情了他就是覺的自己是只鳥,就是背后還再突然長出一雙翅膀也正常。

雖然但是。

翅膀是沒影兒了。

他不想掙扎了。

不過,這什么味道???

哪里是不是炸爐了???

這一股硝煙的味道哈哈哈——

“嘶~

疼疼疼疼疼啊!!”

果然放棄是明智之舉啊。

等到身體徹底恢復,重明又一次從崖底爬回了崖頂。

“轟!”

才腳沾地,對面山峰響亮無比的轟隆聲震耳欲聾。

重明嚇得差點又跌回懸崖底下。

好不容易穩住心神他往聲音來源看過去。

好家伙啊哈!

白澤那家伙是又找丹師打架去了吧?!

不就是被反復嘲了某次云游結果被騙被迫淪落到去混白飯,白吃白喝的地步,丟個臉面而已沒必要這么猛啊?!

他這個當事人還都沒在意呢!

話說回來,這難道就是是兄弟就兩肋插刀拔刀相助?

“轟隆——”

又一座山峰變為平地。

重明原本的感動化為烏有,僵硬地掂了掂已經空下去很多很多的錢包他含淚看天。

雖然但是。

好歹、好歹也別太過了好歹收斂收斂一下啊啊啊求求了!!!

再這么下去飯都沒的吃的成了嗚~

然而沒人懂他。

只有遠處不斷激蕩起來的塵土無情的嘲笑他因為即將失去錢袋里僅剩靈石沮喪的表情。

于是一切塵埃落定后。

重明果斷選擇了告辭,并連拖帶拽拉白澤離開上一流宗門去了凡界。

可能重明最近恰逢時運不濟,得破財減災。

剛一腳踏進涚城,才找了個落腳的地方,正巧碰上城主府侍衛招搖過街宣揚城主府正在招賢納士。

白澤骨子里的好戰基因蠢蠢欲動,大掌一拍桌子,用力過猛,灰塵飛揚,木屑落了一地。

來不及阻止的重明:“……”

白澤,好,很好……個球球啊啊啊啊啊!!!

你大爺聽見了嗎你大爺!!!

摸了摸再度扁了一度的錢袋子,重明面無表情:“我們本來就是中途順道才搭伙,散伙吧。

這是你寄放在我這里的靈石,雖然現在約等于石頭,扣去之前賠給上一流宗門的,還有我替你墊付的,這是你寫的欠條,這是你最后剩下來的,你可以再算一遍,數目錯不了。還有這是之前拿藥材賣來的銀錢,藥材是一起找的,錢兩人各分一半。

再會,不。

再也不見。”

他怕了怕了,再跟這家伙結伴同行他怕自己兜里的錢都要賠光光。

他們又不熟,他也沒興趣給自己養個吞金獸的謝謝。

兩人就此分道揚鑣。

也許時來運轉。

重明找落腳地沒找到先從邪祟手底下救下了個城主府侍衛。

侍衛感激救命之恩,又在途中相談時得知重明是剛來涚城還沒找到落腳地方,熱情地就把重明帶到了自己家里先落腳,小住幾天慢慢再找住的地方。

就這么住了幾天。

連著早出晚歸一邊賺錢一邊找臨時落腳點,找了幾天重明終于找到了一個屋美價廉的地方。

雖然那地方風評不是很好。

主要便宜,他最近找的臨時活計賺的不是很多,手頭緊,得省著點兒。

重明結束了一天的活計,原本想直接去新住處,轉而又想到在凡界他也是需要向借住的主人家說一聲,又特意掉頭向城主府附近而去,向侍衛告辭。

重明覺得自己簡直魔怔了。

他不過去辭行而已,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呢?怎么就給自己帶回來一、不,是兩個,兩個祖宗級別的,應該是靈?

“我不是靈。”

水仙迎著窗臺前的風輕輕搖曳著。

一直藏身暗處的白兔終于可以現行光明正大陪在水仙身邊,此刻也不悅:

“我是靈兔,不是靈。”

“很抱歉,動用了幻術令你帶我離開這里。這里的禁制壓制都是為了防我到來特意布置,實在不得已,我只能出此下策。”

水仙說,“我有一事望君相助。”

(七)

水仙第二次自冰湖醒來,入目依如舊,皆是荒涼,沒有什么在等待她。

她思索著,又覺得本該如此。

她于是離開了冰湖去往外面的天地去看四時風景。

詩有云:“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她想知道其中典故來由。

于是去了舊南朝。

了解了想知道的,她預再領略一番塵世的美景后就回去。

帶著不會變心的兔子回去,作伴。

然而滄海桑田,世事無常。

水仙沒有想過會再見“故人”。。

烈馬疾馳在干道上。

奔騰急促的馬蹄聲卻也掩蓋不了輕盈內心的焦慮和急躁。

“再快點兒,再快點啊!!”

“駕——”

等到終于趕到地點,然因急剎她不慎驚了馬直接從馬上摔了下來。

此時情景根本容不得她有多余的心思,她疾跑著沖向火光沖天的宅邸。然而入眼是令她目眥欲裂的場景。

“不!!!!!!

啊啊啊!!!!!

該死,你們都該死!!!!!”

漫天下起了黑色的雪,雪里夾著艷麗的血水。

目睹了剛出生的嬰兒被摔死,空氣里的濃郁到風也吹不散的血腥味,輕盈如何不能知道家族燼滅?

悲憤之下,她成了修羅。

滿目是紅艷。

漫天雪和著血,越下越大。

水仙被怨氣凝聚而成的黑色的雪吸引而來。

越過重重堆疊死去的殺手,越過地上眾人,她走進了主屋。

里面是一副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畫像,是,一只狐貍,一只,雪狐。

她皺眉,忽地抬手,寬大的衣袖袖擺輕柔柔拂過畫像,一道怨氣突兀閃現迎面擊來,卻被輕易地就擊碎了。

水仙于是恍然。

原來,如此。

原來,還真的,是你。

原來,你真的去學了咒術。

青陽,所以你是,準備好了迎接死亡的到來。

如此,便成全你。

帶著留下了痕跡的畫她離開了這處于她而言無關緊要的不知名府邸,然而在門口雪地里,有人抓住了她裙擺,既而是腳踝處。

“救……救我……

我要……報……仇……”

水仙低頭看向抓住她腳踝處的人:

“想要報仇?

可惜了,我不能插手人間事。

看在此事同我尚有一份因果,我可為你指生路,然而后,”

水仙輕輕嘆息:

“是生是死,你便,聽天由命。”

岫城最近出了一件怪事。

一個生死不明的女人躺倒在城門口雪地里三天三夜,她躺倒的地方明明無比明顯,然而來來往往的過客商販城中百姓卻是無一人發現。

直到常下山的術士同往常一樣下山采買物資時,察覺到異樣才被救下來。

據看傷的大夫說,這女娃娃命大,失血過多再加風邪入體居然只檢查出了輕傷。

術士也納悶。

他觀此女應是被邪祟侵入了身體污染嚴重,按常理她早該被同化,然而就他剛才施展術法查探到的情況,邪祟的氣息卻又只停留于表面。

也就是,她只是被嚇到了。

可是不應該呀?

算了,想不明白回去問問師兄師父他們。

然而依舊無果。

世間事如東流水,紛沓至來卻轉瞬即逝。

尤其對無果的事,解不了疑惑卻也沒人愿意多管閑事。

因果因果,因因果果。

沒人愿意替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去背負一段沉重的因果枷鎖。

能救下人已經是仁至義盡。

此后他人生死管他人何事不是。

輕盈活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拜入了一個殺手宗門。

很不幸的。

她要殺人也有人在追殺她。

不巧兩方還在一次刺殺事件中撞上了。

水仙再次遇見輕盈就是再這種情境里。

這一次,看著奄奄一息的輕盈,她問:

“你愿意當一個傀儡嗎?

愿意的話,你或許能活著,也或許會死去。

你,愿意嗎?”

她修習的傀儡術,如果傀儡體靈魂還在,戰力自然強,且,靈魂修煉到了某種程度,可轉鬼修,也可進輪回道,免受輪回苦,也有前提,但是不足為道,畢竟,同她一起的傀儡她絕不容許修習魔的術法。

“我……愿意……”的吧……

已經……是……走投無路了啊……

一次游歷,水仙的身邊多了一個名為輕盈的傀儡。

她們的下一個地點是——

汾城。

一座繁華此比京城有過之無不及的城池。

然而這座城池在她們才落腳不過半天,無邊的黑暗涌向并包裹住了這座繁華的城池。

水仙便是在此時此刻,在無邊的黑暗里,和“故人”再次撞見。

“魔霧,

青陽,你居然走了魔道。”

水仙看著烏壓壓黑云之間的黑色狐貍說道。

“那又如何,只要能變強,只要能得到想要的,是魔又如何。

水仙大人,你看看你,再看看我,不消百年我已然臨近尊位,而你至今還在仙和靈之間徘徊不定,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天道欲讓靈乃至靈之下的存在走向消亡。

而我可不想當它送給這世間的養料,我只是做了一個無比正確的選擇。什么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實力強大的才配生存!

水仙大人,當初你若不阻止我,也許你我早已經是妖族魔域的主人了,可惜太不識時務,

數百年前那一擊只是讓你根基受損,今日,休怪我刀下無情!”

“簡直,不可理喻。”

兵戈相見。

水仙因有秘寶靈鏡險險勝一籌。

終究是在數百年前的背刺里已經傷到了根基,懷抱同歸于盡心理拼上靈鏡破碎,水仙到底沒能徹底解決掉青陽,還是被他逃走了兩魂。

輕盈終究沒能替家族徹底報仇。

她死了。

靈魂將將消逝。

水仙動用了本源替她凝實了魂魄送她去了冥域。

“再也不見。”

她說。

(八)

“所以,我們一路走來聽到的謠言不是謠言?

所以那個和其他百姓嘴里和史冊記載的倒霉小郡主一樣倒霉到家的小郡主其實都是被用來捆綁一個王朝氣運的容器?

所以國運顛倒,輪回不歇。禁忌涌動,獻祭如影隨形,是一個虛空跑出來的……”

的什么來著?忘了,算了懶得想。

“也就是說,現在的一切都是那個叫青陽的魔狐搞的?

而你因為出了點差錯忘了自己來的目的,先是魔域一段時日游,又是鳳凰族幾日游,直到被粗心大意的鳳凰渡海期間遇到海浪和空間亂流分開后終于通過之前來時留下的錨點返回來后,前不久才終于恢復記憶開始著手解決問題?

可是,我憑什么信你?”

重明問。

“你當然可以不信我,但是你的禁制快壓不住了。

你會信我的。

就在、此刻。”

幾乎在水仙話音落下的瞬間,

“咔嚓——”

禁制破碎了。

重明于是看到了這座城池的廬山真面。

令他無比惡寒的是,這個魔狐用喪心病狂都不足以形容他。

竟然有人如此卑劣到接通了妖族魔域六界的氣運,以六界生靈生機氣運只為破天。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會有這么不好的玩笑哈哈。

白澤察覺到異象趕來,卻被陣法隔絕在了天地之外,被迫身處在虛空里。

他看著重明又是糾結又是猶豫,卻又在下一秒和一朵花靈合作,一時云里霧里。

然后下一秒令他震驚膽寒的真相被粗暴揭開。

天幕之下,光明都是虛假的。

他們身處永夜,沒有暖陽。

四周是千絲萬縷的絲線,每一條絲線都在源源不斷為一座廢墟提供養料。

“撲通——

撲通——”

黑色狐貍的心跳在此刻白澤的耳朵里異樣明顯。

他明白了什么。

然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他目睹了一場屠殺。

然后是反擊,然后被鎮壓,然后再反抗,再被鎮壓,再對抗,再鎮壓……

仿佛永無止盡,又恍惚下一刻結果出現。

直到天空開出一朵燦爛的花。

直到一只兔子化作光點消逝。

永夜退讓。

直到地面開滿了水仙花。

直到本源被觸發,世界被迫清洗。

黑狐死去。

水仙枯萎。

重明被撞進了虛空里。

一切都靜止了。

一切又好像在恢復流動。

誰都不得而知。

(尾)

紅塵匆匆,天地毋虛,盛世邁向下坡路,繁華漫入衰絕。

徒天地清明。

萬物重生。

萬物再度生生息息。

唯虛空之地,唯一的凈土,依舊不變皚皚白雪,依舊覆滿冰湖。

水仙帶著滿身傷痕,最后看了再度重建的虛空之外的世界一眼,轉身便躍進了冰湖,再度陷入了沉睡,再沒有醒來。

凡塵百相。

無人知我寂寂心傷。

冰涼荒蕪刻骨銘心。

何之謂刻骨銘心?

所謂刻骨銘心,便是,刻于骨,刺于心,然后心死如灰,換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

是以,情之極斷。

孤寂既是永世。

強求不過,滄海月明,珠有淚。

——

全書完。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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