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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月光遙

(一)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洗漱完畢準備上床睡覺,程樂接到了小姐妹凌瀟的電話。

電話剛接通對面小姐妹迫不及待問她:

“阿樂,你真同意聯姻了?”

程樂淡淡應道:“嗯。”

“可是聽說柒家那個找回來的小兒子據說一身反骨,你這算不算是親自把自己送進火坑?”

“柒家談不上知根知底,卻也了解些,總比兩眼一摸瞎好多了。”

“也是。

不過——

算了,反正事情都定下來了。

你也承認了,就這樣吧。

如果,阿樂,說是說如果,如果你不愿意別勉強自己,不開心就更不要勉強自己。

實在不行,我就去搶婚。

我認真的,比真金還真。”

(二)

黑夜從來不期而至。

月亮躲進了云層里。

柒家二樓。

柒月光躺在床上,久久難入睡。

自從白天跟那個他名義上的父親出去時偶然撞見某個人,他就有些煩躁,這會兒夜深人靜的,他更煩躁了。

原本他已經刻意遺忘了,為什么還要讓他再看到那個人再想到那些事?

那些事……

就像觸碰到了什么開關,那些過往不斷涌現出來。

一直到某一時刻。

他最印象深刻的那個時刻。

小小的他孤零零坐在一處籬笆小院子小角落的磨盤上,無聊的一片一片數著從頭頂玉蘭樹上落下來的花瓣。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做,這么做的意義又何在,他只知道有個人讓他坐在這里等。

那個人是誰?他又等什么?

他想不起來了。

他只知道他名義上的母親實際上的養母,拿了一個酒壇子進了屋子里又關了門,然后沒多久小房子就冒煙了。

他害怕極了,跑下磨盤拼命往那里跑,可是門是從里面鎖了,里面噼里啪啦的,他拼命拍打著房門一邊哭著一邊喊養母開門,可是養母不開,還趕他走,

她喊的撕心裂肺,她說:

“小芒,你聽著,你不是我的兒子,你也不是什么野種,你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你叫柒月光,你是柒家的孩子,是我故意把你從柒家偷出來的!

你聽好了,我平常在你被打時幫你不是愛你,只是因為愧疚而已,是我害你過的這么苦的。

還有你這個名義上的你的養父,他最近對你好也不是因為良心發現想對你好了,而是因為他和柒家繼夫人搭上了他利欲熏心要用你的命去換你的買命錢你聽明白了!

這場火是我放的!你也不要想著救人了,門窗我都封死了。

這么多年我也算活的夠本了。

這么些年,我過的也不叫日子,過的不如嫁人以前,怪我做賊心虛,這都是我偷了你的報應,所以后半生要跟這么一個爛人綁在一起,這樣的日子,都是報應。

你聽到了嗎你別拍門了趕緊滾啊你趕緊滾滾的遠遠的聽到了沒有滾啊!”

他于是愣在了那里。

原來那些大人說的是真的,他竟然真的不是這家人的孩子。

難怪了,難怪有的時候他這個養父看他就像看什么臟東西,一有不如意就打他罵他絲毫不覺得心軟。

可是……可是……為什么呢?

什么為什么他不得而知。

他大腦此刻一片空白。

他只知道門好燙啊,是著火了吧?里面是燒起來了吧?好多東西燒焦的味道。

他好像也著起來了。

好痛,救命——

有沒有人——

救——

“呼——哈,哈,”

柒月光從夢中驚醒,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等氣息平穩了他又躺回床上,看著頭頂勾畫了精美花紋的天花板他忽然就想到了以前那段時間,那段天為被地當床風餐露宿的生活。

他忽然諷刺地笑了。

那些過去果然如影隨形,所謂的遺忘更是他的自欺欺人呵。

至于后面的事。

也就那么一回事了。

他不顧一切在外面拼命拍著門,里面的人卻沒再出聲,哪怕他在一遍一遍喊著他的養母,任他喉嚨喊的嘶啞了越來越沒力氣聲音也越來越小里面的人依舊沒理他。

火從里面燒到了了外面越燒越大,吸引了幾家碰巧晚歸的大人,在快要燒到門口的時候他被趕來救火的人帶著遠離了小屋。

后來火被撲滅,人也沒救回來,因為發現的晚了。

據沖進去的人說,他們一進去房子里都是酒的味道,養母身上殘留的布料上也有它的味道,他們是自殺的。

在一群人的不解唏噓和感慨他聞訊趕來的老村長帶離開了。

老村長心善憐惜他攤上這么一對拎不清的父母收留了他,一直到他十二歲那年,老村長走了沒幾天,村里人經常聊起來的老村長的那個向來不見首尾的二流子侄子找上門。

然后迎接他的是遲來的無家可歸。

他們一家在當地是外來的,親戚之流都是未知,同個村落里沒有人愿意收留他,哪怕他能幫著干活掙錢。

那個時候他是多乖一個孩子啊,卻被一個不學無術的二流子罵是克父克母克身邊所有人,沒有人收留他給他一口吃的一個個見他如瘟神就算了,即是是趕他走他也認了,可為什么,最后那個二流子又改變主意偷偷跟在他身后要殺他呢?

多半又是那個他素未謀面的所謂繼母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所以二流子死了。

他自己自尋死路誰能攔得住呢?

既然故意引著人去懸崖邊,就不能怪要害的人警惕性高,結果本是想造出他失足假象,最后反而是二流子自己用力過猛自食惡果。

果然報應不爽。

(三)

程樂想過千萬次她和柒家小兒子見面的場景。

但是沒想到會在這么一個場合以這么另類的方式見面。

實在出人意料。

小餐館里熱鬧非常。

程樂照舊點了一份青椒炒肉蓋澆飯,不等開吃,眼前落下一片陰影。

她抬起頭,禮貌詢問:“這個位置是你的嗎?不好意思,我——”

“不、不是的,你別走,”

“你、你好。

我叫柒月光,我們見過的。”

看著對面是如此靦腆一個大男生,尤其和自己打招呼,并且這人還特別容易臉紅,程樂有瞬間在想是不是他們的角色反過來了。

因為他實在靦腆。

只是打個招呼而已,耳尖尖紅透了。

不過柒月光?

柒、月、光,有點耳熟。

和她聯姻對象名字一模一樣。

“你是柒家的小兒子?”

“你、你記得我?!太、太好了,我、我其實——”

他有點語無倫次。

是因為太激動了?

程樂不得而知。

她很禮貌地問:“你也是來這邊,用餐?”

“啊?嗯嗯,這家的炒菜很好吃,還有炒面還有……”

程樂聽柒月光侃侃而談。

有點煩。

她幾度欲言又止。

算了,還是繼續吃飯吧。

就當作是,什么都不知道。

吃到一半對面的人忽然小心而輕聲問:“是不是,我打擾到你了?”

程樂樂了。

很明顯,是的。

出于禮貌,也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說:“沒有。”

也不能說她說的不對。

畢竟這里也確實有點吵,柒月光的聲音夜輕輕絮絮的,她實際上,也不算被打擾到。

姑且,算是?

至少她,并不在意。

(四)

靜悄悄的閣樓里,柒月光停在畫幕前久久沒再下一筆。

明明眼前人是心上人,明明他今天還和她見面了,

可是他有點難過。

第一次靠近喜歡的人。

可是她看上去對一切都不在意的樣子,怎么辦?

而且他好像很打擾到她了,她會不會對他的印象很不好?會不會……

不,不能再想了,不能多想,多想容易錯處。

但是心里好亂好暴躁。

想發泄。

好暴躁。

“撕拉——”

他撕碎了還沒成型的畫。

因為多出來了一撩敗筆。

(五)

“啊,所以這就是提前婚禮的原因嗎?可是您不覺得諷刺嗎?”

“就因為一個不相干的人?”

程樂看著對面她名義上的父親,順手又撥通了手機號碼,問她名義上的繼母:

“所以車女士,

你也是這么認為的嗎?

認為你的兒子有資格接手程家的公司程家的一切?”

“樂樂,我……”

“車女士,我說過,我可以接受你在這個家里享受程家女主人應有的待遇,但是沒說過你可以得寸進尺,和你那個私生子堂而皇之成為程家公司的掌權人。

車女士,今天我把話說開了,

不要妄想你們不該的東西。”

“怎么跟你車姨說話的?!

程樂!

她怎么說都是你名義上的母親!”

“哦,是嗎?

婚禮舉辦了嗎?證領過了嗎?爺爺承認過嗎?我承認過嗎?”

“樂……”

程樂直接掛了電話,漫不經心問。

“混賬!我是你爸!”

“你是我爸,她不是我媽,他更不是我弟。

你對她上心可以,對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繼子也這么上心,知道的知道你想當個好繼父表達出你的一視同仁,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你打哪里來的私生子。

程先生,你不覺得你越發失偏頗了嗎?”

“程樂!”

程先生氣的完全坐不住,

若不是礙著有柒月光在他、他一定、他一定……

算了,沒有外人在他也下不了那個手。

“你車阿姨她才沒了孩子……”

“程先生是有健忘癥嗎?車女士流產似乎過去大半年了,沒記錯的話應該是五個多月了。

該補償的已經補償了,房子車子股份您難道少給過嗎?

您還是覺得愧疚,覺得對她不起,那也是您個人私事,請不要把你的私事都算在這個家上,您的錯也不要讓我來背。

如果非這么做,抱歉我人微言輕,能力有限,恕難從命。”

“你——”

“算了,我也管不住你,你隨便吧,但是你們的婚約是不可能解除的。”

“我并沒有說不承認婚約,

你大可以放心。”

(六)

窗外月光冷清清。

柒月光伏案涂涂畫畫。

最后一筆收尾,看著成品他還是覺得不夠好,還是畫不出那個神韻。

比之之前,這一幅勉勉強強。

就這樣吧。

他珍而重之將畫放進檀木盒子里。

收好畫他看著手機壁紙出了神。

他在想,在想他和程樂現在的關系界定在哪里。

是朋友?是戀人?是未婚夫妻關系還是——

陌生人。

應該是陌生人吧。

他想。

可是他是真的喜歡程樂。

喜歡了很多年。

她大概不知道,他們曾經是校友。

初中是,大學也是。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也許他們高中也會是,又或者,如果當初沒有,他沒有被帶離柒家,也許他們小學也是,幼稚園也是。

他們會是青梅竹馬,他們會有一起度過的無數的時光,他們也許還會早早訂婚,還會……

可是。

都是假的。

那些都不存在。

真實是,他抱有期望,于她是,他們到目前也只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沒有美好的回憶,沒有共度余生的期許,有的只是一份婚約捆綁在一起的凌厲現實。

可是他是真的喜歡程樂。

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

程樂,什么時候會喜歡他呢?

手機熄屏。

他倦怠了,伏案而眠。

一夜無夢。

(七)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程樂伸了個懶腰。

“扣扣。”

“進。”

“嗯?凌瀟?你怎么來了?”

“還不是想你了,”

凌瀟幾步走到程樂面前,坐下,雙手托著下巴看著又重新整理資料的某人語氣酸酸的:

“下班了還工作,程總真真是個大忙人,不像我,閑人一個,想著約你逛個街,還得預約。”

“我也不想,可是老爺子最近非得讓待滿他規定的時間才能下班。”

“怎么了?

是不是因為你家那誰誰又作妖了?

要我說,你當初就不該看她可憐樣兒就心軟讓她住進程家,

那個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樂意安安分分過日子的,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心比天高比海闊,就差去海納百川氣吞萬象了,”

“凌瀟小朋友,你這話有問題,”

“誒,打住,打住啊。”

凌瀟條件反射阻止了程樂接下來的話,不用想都知道這家伙專業病又犯了,那些長篇大論她可是一點不想聽,光是想想都頭痛。

“但——”

“打住,你可千萬打住,你的凌瀟小朋友萬分感謝你。

我又不是讀書的料,那些道理啊成語詞語怎么用之類的就不要跟我說了,再說了我也沒說錯,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

“但——”

“打住啊。

這個話題就此結束。”

凌瀟果斷轉移話題:

“你家那位車女士據說又有了,真的假的?

程叔不是……怎么還能?”

程樂攤手:“誰知道呢?也許程先生老當益壯,也說不定。”

“可是那個女人不是在那次流產以后又絕育了啊!問題是她都已經絕育了怎么可能——”

“也不是不可能,凡事不都有萬一……”

“等等,不對,

阿樂你可別逗我。

你就告訴我是不是真的嘛。”

凌瀟實在好奇,她于是使出撒嬌手段,誰讓程樂最吃這一套。

這家伙當初還是因為她長的可愛主動交朋友的。

這也算是她為數不多的優勢了吧?是吧?

畢竟這一招也不是萬能的,也有失靈的時候哈哈。

咳咳都不重要,重要是當下。

“好吧好吧,不逗你,是假的。”

程樂放下了手上的資料,愜意地往后一靠靠在了椅子上:

“車女士只是單純胃不舒服,犯惡心,所以去醫院做了個檢查。

他兒子以為她又懷孕了就直接把人帶去了婦科。”

凌瀟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

我猜那個時候他們兩個人臉上的表情一定很可笑哈哈哈哈哈!

實在太好笑了。

自己什么情況心里沒點數,還夢想著給程叔生個孩子,想母憑子貴想瘋了吧這是。”

“人總要有夢想。”

“這個我知道,萬一實現了呢對不對哈哈哈,但是實在是太好笑了。

對了,”

凌瀟笑夠了又想起了一件事,她于是問程樂:

“之前她流產那件事,查清楚了嗎?誰干的?那個自稱她前夫的說的真的假的?孩子是不是程叔的?”

“是程先生的。

那個男的確確實實只是為了報復,”

“所以你就……

所以你就不心軟的。

你讓她登堂入室了她這才多久就開始明里暗里排擠你,還有她帶著的那個繼子,一看就不正經,我跟你說,他……”

程樂忽然說:

“他是程先生名義上的姐姐的私生子。”

凌瀟手里的水果沒拿穩直接掉了回去,她也沒了吃水果的心情,她被震驚到了:

“什、什么?!”

驚天大瓜。

驚天大瓜啊這是!!

凌瀟這一天都處在亢奮情緒中,以至于后來的逛街都不是逛街,只是把幾條街道路都走了一遍。

實在是瓜份量太足太難消化。

她覺得自己得找個地方緩緩,好好地緩一緩。

實在這瓜吃的有點撐。

小說情節就發生在她身邊,簡直了簡直,這就是妥妥的小說照進現實啊。

誰能想到當初看著君子端方癡情不改的程老爺子居然有個私生女,阿樂大寶貝有個不知名的私生女姑姑。

雖然但是。

這位素未謀面的姑姑雖然人是不在了,可還留了個麻煩在。

還有,閨蜜變嫂子這回事兒,如果那個程家姑姑還在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想必表情也是豐富多彩。

反正她表情已經是豐富多彩了。

好像哪里不對的樣子,但是沒關系,都不重要哈哈哈。

吃瓜好快樂!

“阿樂大寶貝,我感覺我晚上可能都是激動得睡不著覺的樣子了,我們不然去吃燒烤吧,再來幾杯果茶,

單單想想,好饞啊。”

凌瀟笑哈哈拉著程樂一邊往燒烤攤上過去一邊左顧右看找果茶店。

視線略過一眾攤鋪,停留在某一處,凌瀟眼前一亮:

“有C家!阿樂大寶貝!我們一會兒去打包一份C家果茶,然后去我住處,我那里還有幾瓶紅酒,今天我們不醉不歸!”

(九)

柒月光很開心。

他約會了。

和程樂。

約會地點是,燒烤攤。

這是柒月光留心發現的,程樂的小秘密。

這里也是他們第一次遇見的地方。

他還記得當初他在這里碰見她,她正拿著烤魚狼吞虎咽吃著,小姐妹就坐在她旁邊滿臉心疼地一邊遞水一邊讓她慢點喝。

從她們斷斷續續的對話里他于是知道了程樂是離家出走。

那個時候她的一位關系很好對她很照顧的長輩剛永遠離開她,而她血緣上的父親眼里心里只在工作上,由始至終,沒有一個人告訴她,哪怕,她的質問換來的是一句怕耽誤到她的學業。

她和家里人吵了一架。

然后離家出走了。

于是他們遇見了。

只是他退怯了,沒敢上前和她問好,哪怕是一句簡單的“你好”,一個微笑,都沒有。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他心有遺憾,想要圓滿,終究圓不滿,于是他選擇退而求其次。

只這一次,他只任性這一次。

他在心里默默對自己說。

然后視死如歸般咬向烤雞翅。

“嗯?”

眼前落下來一片陰影,有人拿掉了他手上的雞翅。

他狐疑抬頭:“怎么了?”

“不能吃別勉強自己。

我不喜歡。”

不喜歡看旁人勉強自己去接觸去嘗試不喜歡的事物,會讓她想到曾經的自己,曾經為了證明卻終究妥協的自己。

柒月光愣了愣,心里綻開了花。

然而他面上依舊不動聲色:“我其實也不是……”

“好吧,我錯了。”

察覺到程樂的目光里的審視他選擇了低頭。

反正,反正她也關心著他的。

是吧。

是的,一定是的。

——

“怎么樣?柒家那個柒月光是不是特奶特好欺負的樣子?

我第一眼看過去也是這樣子。

阿樂大寶貝,好福氣呀。”

凌瀟打趣道。

“哪里福氣了?”

程樂笑著反問。

“這個嘛,福氣嘛,就是有福氣嘍哈哈哈哈哈……”

凌瀟自己也說不下去了。

都說“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誰知道柒月光是不是也一樣。

她果然還是閉嘴比較好。

多說多錯。

她不說了。

但是她準備暗中吃瓜嘿嘿嘿。

(十)

程家又出狀況了。

不一樣的時間,一樣的地點,程樂疲于應付無理取鬧的程先生,

“程先生,

我還要忙,有什么事等空下來再和我說好嗎?

謝謝。”

疏離又客氣。

程先生氣不打一處來:

“什么事能有家里人重要?!

程樂!

你能不能懂事一點?!”

“抱歉,不會。

也恐怕一直不會。

當然,也只在你面前。”

程樂說完直接離開了。

徒留程先生一人氣憤不已。

他轉過頭對程老爺子說道:“程先生,程先生,爸,您聽聽這是一個女兒對自己父親的稱呼嗎?

這是把我當她爸嗎?

這是嗎?這是拿我當什么東西了可以隨意忽視的存在嗎?

我也都說過了她們不會影響到她繼承程氏公司,可是您看看,她何至于此何至于這么咄咄逼人?!

這樣下去是不是下一個她就要把我把您我算在對家里?

您說說她這還像話嗎?!”

程先生氣得口不擇言。

程老爺子老神在在回道:

“不像話也是跟著你學的緣故。”

程先生登時一噎。

程老爺子也不想理這個他也覺得分不清主次還無理取鬧的家伙,索性拄著拐仗讓管家帶著去了后院小花園。

跟這孽障待一塊兒他有時候也覺得呼吸困難。

嗯,被氣的。

孽障如此氣人,不如不見。

空氣也清新了,呼吸也順暢了,實在太棒了。

程老爺子如何想的程先生一無所知,只是不住打了幾個哈欠。

回到另一個家里,看著溫柔可人的車女士他忍不住就想傾訴,想了想又覺得有點兒不合適。

程樂那孽女有句話說的沒錯。

防人之心不可無,何況還是一個心大胃口跟著大的人。

是的他也覺得車女士變了。

索性,他隨便打了聲招呼決定上樓睡覺。

沒什么比睡一覺更好的了,一睡解千愁。

姑且是吧。

(十一)

是夜。

月光如水。

兩道人影映照在水面。

水面波光凌凌,月影就在不遠處,隨波輕輕蕩漾。

水波紋晃悠悠。

兩道影子仿佛緊靠在一起,細看依稀又仿佛不是。

然而是與不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兩位當事人。

柒月光反正挺開心的,不過偶然看到河水里的倒影他的心里就歡喜雀躍。

“你真的喜歡我嗎?”

“很喜歡很喜歡你,程樂。”

“那你愿意為我跳進去嗎?”

柒月光錯愕一瞬,毫不猶豫地跳了進去。

明明是夏日,河水冰冷刺骨。

當柒月光轉身看見河岸邊程樂面無表情的樣子心中一痛,放任了自己,往后一墜,整個人浸入了河水里。

“呼——哈——”

柒月光滿頭大汗從夢里驚醒。

窗外陽光正好。

(十二)

書房里安靜極了。

程樂在安安靜靜地看書,她旁邊凌瀟在安安靜靜地看她。

不過幾分鐘凌瀟坐不住了:

“阿樂你不無聊嗎?”

程樂只管低頭看書:“不無聊。”

“可是我好無聊啊,誒阿樂,不然我們玩個游戲吧,如果你能把《蒹葭》背出來,我就……

我就不纏著你讓你幫我應付我哥了好不好嘛?”

“隨你便吧。”

程樂頭也不抬又翻到下一頁繼續看書。

“隨我嗎?那你背一個?

哎呀背嘛背嘛。”

“那你聽好了: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好了。”

“嘩啦,”

書頁被翻動的聲音,打斷了凌瀟沉浸的思緒,她愣愣的:

“沒……沒了?”

“沒了。”

程樂無比肯定地回答了她。

凌瀟無比懷疑自己的聽力,她就算開了會兒小差,前邊的也不至于聽錯:

“不對啊,我記得很長的,

而且也不是這樣四個字五個字……

而且是路漫漫什么兮……什么兮來著?”

“路漫漫其修遠兮。”

程樂接道。

“對對對就是這個,你看你都知道都背的出來怎么還能背……”

程樂:“姐妹,這是《離騷》。

你家小侄子的課文交給你幫他溫習,實在是……”

“啊?什么?”

“……太屈才了。”

生活不易,她想嘆氣。

“哦……啊?!

這這這是——

是《離騷》啊。”

難怪她總覺得哪里不對又說不上來的樣子。

“啊啊啊好尷尬啊!

不行不行我得再去看看《詩經》還有《楚辭》!

雖然我立志當個米蟲但一定得是靠譜的米蟲!我絕對不要被個十二歲的兔崽子說教!”

看著小姐妹一幅雄赳赳氣昂昂跑去書架上下翻找的樣子,再看看她位置上的幾本書,程樂撐著頭又看回某位大可愛的背影沉思。

唔,該不該告訴她,要找的都在她剛才放下的幾本書里呢?

還是告訴吧。

不然怕會更可愛了。

(十三)

當緊鑼密鼓的忙碌過后,在剪除了集團內部的蛀蟲和危機之后,程樂滿心疲憊。

她從來沒有想過程先生居然也有腦子拎不清的時候。

什么時候了還惦記著流掉的半塊肉還惦念著補償補償,一次兩次也就算了一而再再而三,他是想送程氏集團進破產大道嗎?

三番兩次了,還是說不通。

啊這,他還當自己是那個說一不二的程董嗎?

倦怠揉了揉額頭,程樂起身離開了公司。

還得把程先生折騰出來的爛攤子一一處理了。

好忙啊。

——

程樂從來沒有想過車女士和她的兒子會怎么瘋狂,瘋狂到會在她和柒月光的婚禮上持刀謀殺。

場面一度失控,又很快被控制。

饒是柒月光已經拼了命地加速再加速沖過了人群,沖向她的方向,依舊沒能拉住倒下去的她。

程樂倒在地上,腦海閃現著柒月光奔向自己眼里無盡的痛處,她看著天花板在視線里不斷模糊,終究——

“對不起啊,我食言了。”

不能做到和你的約定,一起慢慢培養起來感情了。

所以啊。

程先生,因為你的虛偽的仁慈,你也只配,永遠活在痛苦里了……呢。

賓客已經被疏散。

周圍靜的出齊。

一個氣球忽然爆炸。

就像柒月光幻想了無數次的婚禮近在咫尺卻倏忽之間如夢幻泡影,一戳即破,破的徹底。

他抱著程樂拼命地阻止,依舊止不了她腹部不斷流的血。

感受著握在手里的手溫度不斷降低再降低,變冷再變冷,他無比絕望。

阿樂,你放心,他們一個都逃不了,一個,都逃不了。

(十四)

當一切塵埃落定。

柒月光面無表情躲在房間里,機械地燒著那些記載了他所有愛慕思戀的沒有寄出去的信箋。

他不是不知道程樂突然提出結婚有問題,但是他甘之如飴,他甚至覺得哪怕是要他立刻死去未嘗不可。

可是為什么呢?

他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哪怕滴水穿石,他也一定會磨出一份感情來的。

可是現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明明上一秒他們還牽著手,只是一個轉身,于是永別了。

于是他們再也不見。

真……諷刺啊。

在氤氳的火光里,他吞掉了整瓶安眠藥。

那是他在無數個思念程樂的不眠夜里唯一的解藥。

解藥也可以是毒藥。

所以程樂,他來找你了。

(尾)

柒月光最喜歡的一句古詩詞是“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因為他的名字里有月光。

他也期待過找到那顆屬于他的星。他也找到。

然而他沒有想過星也可能不是永遠會停駐夜空的星,是流星。

不幸中的萬幸他遇見了星,萬幸中的不信他的星是流星,絢爛美麗到了極致,卻只是在他身邊短暫停留。

他信奉的愛情是至死不渝。

所以如果抓不住流星,那就去追逐流星。

哪怕自取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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