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wǎng)戀？還是和一個本體可能還沒有巴掌大的“隨身音響”？

如果換作另一個人來說這話，林允兒的反應多半都是不信；即便現(xiàn)在說話的人是任宋演，她的心里也本能地生出了懷疑。

這樣的擇偶標準——或者說戀愛觀，對于她而言著實是超前了一點。

只是接下來讓少女有些凌亂的是，奉南木本人在聽到任宋演說的話后，居然也沒有反駁。

林允兒用手扯了扯身邊坐著的任宋演，嘴里壓低嗓門：“您……在開玩笑對吧？”

任宋演看看她，下一秒就出乎預料地承認：“嗯，是在開玩笑。”

林允兒這才如釋重負，卻又聽到任宋演大喘氣地來了句轉(zhuǎn)折。

“不過，他雖然沒這么想過，但他估計也不抗拒這種情況的發(fā)生。”

“嗯。”遲遲沒開口的奉南木也出聲贊同，“我想了下，真的發(fā)生的話，似乎也不壞。”

他的表情就像完全在說著與己無關(guān)的事情，之后留意到林允兒的眼神，還微笑補充：“我是‘萊恩（獅子）’，她的名字是‘狐貍’，從這點上來說，也挺般配。”

林允兒的腦袋向左轉(zhuǎn)轉(zhuǎn)，又向右轉(zhuǎn)轉(zhuǎn)，然后她就舉起雙手，掌根按壓在太陽穴的位置，整個人做著深吸氣。

她算是明白奉南木為什么會跟任宋演成為朋友了。虧她前面還在為任宋演能有個正經(jīng)的同性好友而暗暗感到高興……算了，她懶得去搞懂這幫男生的腦回路了。

在智能助手的輔助下，系統(tǒng)的檢查速度飛快，沒過多久就生成了分析報告，但報告本身很長，專業(yè)性又強，還需要奉南木看過一遍才能給出結(jié)論。

在這個過程中，任宋演和他兩個人仍在延續(xù)剛才的對話，有一茬沒一茬地往下聊著。

“玩笑歸玩笑，但你應該知道你這樣很奇怪吧。”

“你也認為人機相戀的未來并不現(xiàn)實？”

“那種未來太遙遠了。只說眼前，‘愛情’這個詞和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甚至都不能稱之為‘人’的對象，實在不太相配。”

“人和人組成關(guān)系，說到底都是為了解決根植在每個人內(nèi)心的孤獨。從這方面來看，一段感情只要能夠提供必要的幸福感與陪伴，怎么稱呼都無所謂。”

“你確定那會是陪伴？你是人腦，對方卻擁有一顆計算機的大腦。”

“聰明和理性是缺點嗎？我本來也不太注重對象的外貌和身材，非要問取向，我也更喜歡聲音好聽的，對我來說會更有辨識度。”

奉南木鼻梁上架著眼鏡，在瀏覽電腦屏幕。

他的鏡片泛著弧光，忽然間就抬了起來，隱約倒映出任宋演同樣抱著筆記本電腦正在工作的身影。

“說起來，你這些年應該也接觸過很多類型的女性，我很好奇你喜歡什么樣的人。”

“不知道。反正我還沒遇到過理想型。”男人暫停打字想了想，而后回答。

“直到現(xiàn)在還沒有？”

“直到現(xiàn)在還沒有。”

坐在一旁的林允兒終于聽不下去了，打斷問：“那個，結(jié)果還沒出來嗎？”

“嗯，我從頭到尾仔細看了看……”奉南木也自然地轉(zhuǎn)換了話題，對兩人說，“軟件的安裝確實存在，但并不是毫無緣由，記錄顯示，那次安裝是因為有人授權(quán)。”

“授權(quán)？是誰？”林允兒脫口而出地問。

“還能是誰，我們的任作家。”

林允兒的大腦短暫停滯，緊跟著她才嘗試性地問：“那……授權(quán)的時間呢？”

說實話，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會兒該不該擔心對方會說出一個導致其他人無比費解的時間點來。

奉南木繼續(xù)如實答復：“和他第一次給你授權(quán)的時間是一致的。”

“所以……”林允兒的思緒變得更加混亂，“作家授權(quán)以后，只要是我在用的設備都會安裝‘魔鏡’？哪怕是我自己沒有同意，時間和地點也……不一樣？”

“這個嘛，因為我也不知道你們說的時間地點是什么意思，單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并不是不可能發(fā)生。雖然事先沒有征求你們的意見是挺奇怪的，但本來，蝴蝶就是特別的。”奉南木在結(jié)尾意有所指地講。

林允兒也懂他的意思，無非就是說任宋演家的智能系統(tǒng)級別很高，偶爾做出反常識的舉動，對方也見怪不怪。畢竟目前為止，她也僅僅是手機上被多裝了個軟件而已。

然而林允兒的想法不同，她有另一種她個人更為認可的猜測。

少女默默地轉(zhuǎn)過頭，盯著身邊人的側(cè)臉。任宋演能感受到她毫不遮掩的關(guān)注，他甚至能直接猜到她的所思所想。

奉南木并不知曉那部手機是在何種情境下自行安裝了程序，他們卻一清二楚。比起所謂的智能管家自作主張的解釋，他們倆都更愿意相信，這一切的根源，依然是在于任宋演。

果然，創(chuàng)造者就是特別的。

隨著再度確認任宋演與書中世界之間存在的緊密聯(lián)系，更多的猜想和假設也從林允兒腦中冒出來，令她一時心潮起伏。

另一邊，任宋演則若無其事地對奉南木說：“麻煩你了。”

“這只是我的初步判斷。”青年男子收拾著桌面，“等我把數(shù)據(jù)帶回公司，也許會有新的發(fā)現(xiàn)，到時候我再給你正式的反饋。”

“好。”任宋演點頭，頓了下又說，“包括登錄證的事，回頭找個時間我再一起謝你。”

剛把那個盒子大的小音箱、智能眼鏡裝好放回包里的奉南木聞言看了他一眼，突然就說：“那別等回頭了，你真要感謝的話，我現(xiàn)在就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任宋演臉上露出意外之色，但隨即他就笑起來：“我說你怎么會說也不說一聲就上門，原來今天真正有事的人是你？”

面對任宋演的調(diào)侃，奉南木也痛快地坦白：“我是有求于你，但這是互幫互助，而且你的事我已經(jīng)先幫你辦了。”

“之前在電話里，你可沒告訴我這是什么互幫互助。”說歸說，任宋演到底是好笑地問，“所以，你這位大社長能有什么事要我?guī)兔Γ俊?

奉南木埋頭整理著公文包，拿上旁邊的西裝外套，站起身后才說：

“我記得Krystal的姐姐是律師對吧？你能介紹我跟她認識一下嗎？”

霎時間，就連原本心不在焉的林允兒都回過神來，微微瞪大眼睛看向他。

奉南木一見這安靜的氣氛，便心領(lǐng)神會地強調(diào)：“我有公事找她。”

“什么公事？”“那你聯(lián)絡她的事務所不就行了？”

一男一女兩道聲音同步響起，任宋演和林允兒扭頭對視，默契地達成共識，林允兒也改口說：“對啊，什么公事？”

她姿勢坐得板正，兩眼炯炯有神地注視著奉南木，明明相隔著一段距離，卻令人感覺那視線已經(jīng)直逼到了面前。

什么了不起的公事需要你這個國內(nèi)第一門戶網(wǎng)站的社長親自來辦？

奉南木能讀懂倆人眼中的潛臺詞，認真一想，重新坐下來說：“Unicon最近接到了一個單子。”

“你們？”任宋演瞬間就想到了關(guān)鍵，“誰給的單子？”

“青瓦臺。”奉南木回答得云淡風輕，任宋演聽后也沒什么意外的表情。

倒是首次聽說這種級別的重大秘聞的林允兒又睜大了一點眼睛，閉牢著嘴巴默不作聲。

“簡單來說，對接的人員希望我們能推出一款新的社交軟件，重點在于網(wǎng)上交友。”

“為了什么？提高結(jié)婚率和生育率？”

“對，可能在你看來是有點難以理解，但事實就是這樣。”

任宋演轉(zhuǎn)念想了下，也若有所思地頷首。

憑借一款軟件來拉高人口數(shù)量，這種想法乍聽之下也許很多人會嗤之以鼻。可要是深入地去考慮，便會意識到這一舉措也不是那么不切實際。

凡事做了總會有所成效，更何況這款暫時還只存在于奉南木口中的社交軟件，成功的概率實際上相當?shù)母摺?

現(xiàn)如今無論在哪個擁有老齡化問題的國家，真正需要去打消抵觸意愿的基本都是年輕人群體，而當前時代，你要拉一幫年輕人去線下相親，遠遠不及先幫他們在網(wǎng)上溝通交流來得便捷有用。

開發(fā)網(wǎng)絡交友軟件是有市場的，假如開發(fā)這款軟件的公司又是國內(nèi)市場占有率第一的社交平臺的所有者，那么它的基礎(chǔ)市場更是一下子就被擴張到了最大。

因此，只要奉南木他們能事先定好框架與整個軟件的邊界，把它盡量去做好、全程把控著它，哪怕是成為下一款Unicon Talk也并非全是異想天開。

“所以你想找秀妍，也是因為新軟件的開發(fā)？”任宋演抱起手問。

“嗯。關(guān)于新業(yè)務會涉及到的法律問題，我認為需要找一家專業(yè)的顧問。”奉南木說。

任宋演聽完卻神色古怪，不等他講話，林允兒就幫他把問題說了出來：“那……Unicon自己沒有法務部門嗎？為什么還要再找一個？又為什么偏偏要找秀妍姐？”

聽到這樣的提問，奉南木就抬手捏了捏眉心，也沒過多遲疑，直截了當?shù)卣f：“這是我父母的要求。你也知道，Unicon本身的成功和我并沒有多大關(guān)系，現(xiàn)在雖然我已經(jīng)是社長，但我父母認為我還是需要向理事會證明一下自己。這次新軟件的開發(fā)剛好就成了我需要獨立完成的事業(yè)。”

“所以在這件事上，你不能動用Unicon的資源？”

“對。否則我根本不用做任何事情，以Unicon如今的體量，只要我囑咐一聲，估計今天軟件的測試版都已經(jīng)做完了。”

林允兒不由得對奉南木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她有種能理解對方的微妙共情，明明非常有錢卻沒辦法去花一分一毫，她可太了解奉南木的這份心情了。

任宋演摸摸下巴又問：“但你還是沒說為什么非得是秀妍。”

“首先，我沒說非她不可，早知道你是這反應，我就不提了。”奉南木搖了搖頭，“其次，盡管我的確有很多選擇，但既然熟悉的人認識這方面的專家，我為什么還要舍近求遠？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林允兒聽了連連點頭，她認為奉南木給出的理由很有說服力。

任宋演卻仍是唱著反調(diào)說：“你應該知道秀妍的事務所規(guī)模并不大，而且她過去最常處理的案件都是離婚訴訟。”

“但我還知道那位已經(jīng)擔任SW娛樂的法務顧問幾年時間了，事務所的規(guī)模并不一定代表他們能承擔的工作，我也只是需要在軟件開發(fā)的過程中，她提供的一些法律幫助而已。再者，擅長離婚訴訟，這不是更適合加入我的團隊嗎？”

不知為何，林允兒感到二人之間越來越像在進行某種商務談判，唯一區(qū)別的地方在于，任宋演和奉南木談論的核心是一位具體的人，而不是幾串用金錢單位來計算的數(shù)字。

她忍不住小聲提醒：“那個，不管怎么樣，這件事都得先問一問秀妍姐自己的想法吧？”

兩名男士同時停住話音，朝她看來，而后任宋演跟奉南木就各自點了點頭。

任宋演沒再提出新的問題，說：“狀況我大概知道了，我后面會跟她聯(lián)系，她本人要是愿意，我也沒有別的意見。”

奉南木欣然應允：“好……不過既然你這么說，那就意味著在你心里面，認為她拒絕的可能性更大嗎？”

任宋演直言不諱地說：“你如果是Unicon的社長，那我會勸她答應，但這一回你只是萊恩·奉，那就要考慮一下劃不劃算了。另外，我知道你是個工作狂，她要是答應了你，往后一段時間估計就很難再有周末了，但據(jù)我了解，她很不巧是個在意休息時間的人。”

“我也是個很注重休息時間的人。”奉南木皺眉，想想又說，“況且我也跟Krystal認識，大家應該也不算是外人？”

任宋演眨眨眼，似笑非笑地說：“是嗎？那就看看我們的鄭辯之后會是個什么反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