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殺回馬槍

王家莊被敵人包圍的消息很快傳到毛莊，杜義杰立即向馮支隊長和王政委匯報情況，準備馬上趕回王家莊。

馮支隊長和王政委決定提前結束會議。他們讓杜義杰先走，隨后帶領直屬隊也趕往王家莊。

路上，杜義杰邊走邊琢磨，怎么會突發這樣的事件呢?事前連一點跡象也沒有啊！再說，泗城地面上的日軍已經沒有進行大的軍事行動的兵力了，怎么一夜之間就集中了五六百日偽軍，并且行動還這么快。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是不是我們內部出了什么事情，讓敵人鉆了空子？

杜義杰剛過桃山口，忽見迎面跑來一紅一白的兩匹馬。跑在前面的棗紅馬背上伏著一個人，不時用馬鞭子抽打著馬屁股，一匹空著鞍橋的白馬緊跟其后。

警衛員拔出手槍對杜義杰說：“我們隱蔽起來吧！”

杜義杰擺了擺手說：“不用，看看是什么人？”

說著，拔出手槍向路邊一站，等待騎馬的人過來。

不一會，對面馬上的人高聲喊道：“是杜大隊長嗎？我是劉子文，來接你啦！”

杜義杰把手槍插進槍套，說：“我當是誰呢？是小分隊的劉子文！”

說著，朝劉子文說：“你劉子文也洋貨起來了，還弄了匹戰馬騎著！”

劉子文來到杜義杰跟前跳下戰馬，一邊敬禮一邊說：“李付大隊長派我來接你，部隊現在集中在劉莊。”

說著，把馬韁繩遞給杜大隊長。

杜義杰接過馬韁繩，看了一眼警衛員說：“小吳，你在這里等馮支隊長和王政委，告訴他們直接去劉莊。路上小心啊！”

小吳答應一聲：“是！”

杜義杰上馬說了聲：“走！”

兩匹馬一前一后在山路上跑起來。

雨過天晴，太陽當頭。

杜義杰感覺有點熱，他口干舌燥，喉嚨冒火，恨不得一步趕到劉莊。

他在前面策馬揚鞭，劉子文緊追其后，兩匹馬在山路上飛奔，不大一會，馬身上已經是汗水直淌，速度開始慢下來。

劉子文在馬上看到前面三四里就是劉莊了，他在后面喊到：“快到了，杜大隊長，你慢一點，歇歇吧！”

正好，前面不遠處有一條大水溝橫在路上，杜義杰只好放慢速度，來到水溝邊翻身下馬，踩著溝底的石頭牽馬過去。

來到水溝中間，他停下腳步，彎下身子用手捧起水喝了一口，又洗了一把臉。借這個機會，他回頭問劉子文：“部隊傷亡怎樣？”

劉子文說：“別的我不知道，光小分隊就犧牲了十七個戰士，傷二十多個。”

“啊！這么多！”杜義杰脫口而出，露出很驚訝的樣子。

劉子文又說：“一中隊的孔隊長、何山副隊長都犧牲了。”

“啊！孔令生和何山都犧牲啦！他們，他們是怎么死的？”杜義杰聲音都變了，淚水隨著掉下來。

劉子文說：“孔隊長和李魯最后突圍，是在街里被炮彈炸死的。何山是在阻擊敵人時被炮彈炸死的。”

杜義杰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問：“還有什么情況？”

劉子文說：“肖教導員也負傷了，聽說一直昏迷。”

“啊！肖教導員負傷了？傷在哪里？”杜義杰又是很震驚。

劉子文說：“這個我不知道，聽說是突圍時中彈了。當時還犧牲了十幾個戰士。”

杜義杰不再說什么，他牽著馬來到水溝上面，飛身上馬，繼續奔向劉莊。

李民生向杜義杰匯報了王家莊突圍的情況，他說：“根據二中隊在王家莊村北抓獲的兩個俘虜的供述，黃家集據點的中隊長李天順獲悉倪仲勤來據點借兵救他哥哥后，向泗城里的日軍作了匯報，日軍連夜調集泗城平邑兩縣的六百多日偽軍包圍了王家莊。參與包圍的日軍有兩個小隊，還有五百多偽軍。他們攜帶了步兵炮迫擊炮，還有擲彈筒和輕重機槍。我部一中隊和小分隊共二百多人被包圍，在孔令生和李魯的指揮下，大部突圍成功，不幸的是孔令生何山還有二十三個戰士犧牲，三十一人負傷，肖教導員負重傷，子彈從胸部穿過，現在還在昏迷中。”

杜義杰問：“那個倪仲勤是什么人？他救的哥哥是誰？”

李民生說：“倪仲勤是小分隊的一個新兵，他的哥哥叫張得成，被肖教導員下令關起來了，這個倪仲勤跑到黃家集據點找他師兄弟借兵，想里應外合把他哥哥救出去。”

杜義杰說：“是個叛徒啊！他把張得成救走嗎？”

“這個人已經被日軍殺了，他會點拳腳，在發現自己被利用后與偽軍交手時被刺死了。他哥哥張得成現在不知去向。”李民生說。

杜義杰問：“群眾損失大嗎？”

李民生說：“我們的人是上午九點多突圍出來的，敵人隨即進村，燒殺搶掠后在下午撤走了。現在一中隊和小分隊已經返回王家莊，具體損失還沒統計出來。據我在村外解圍時觀察，群眾損失不小，光敵人的炮火就炸毀了幾十間房屋。還不知道敵人進村后又怎樣禍害的？”

杜義杰說：“把王慶年叫來，我問問為什么關這個張得成？以至于引出這么多事來？”

李民生說：“我這就派人去叫他，一會我還要趕到王家莊去。”

“好，你先去吧，我問完王慶年還要等馮支隊長和王政委，傍晚也要趕到王家莊。”杜義杰說著站起身來。

他走到李民生面前又說：“到王家莊后先救治受傷的群眾，幫群眾清理一下廢墟，讓被炸的人家先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李民生出去不大一會，王慶年搭拉著腦袋進來了。

杜義杰問王慶年：“為什么關張得成？你到底關了多少人？”

王慶年吞吞吐吐地說：“都是肖教導員讓關的，他認為張得成張得印是大土匪的侄子和兒子，要審查他們混進八路軍的動機。別的人沒有關。”

“胡來！怎么能這樣對待投誠人員？況且他們還有立功表現。”杜義杰生氣的說。

王慶年不再吭聲。

停了一會，王慶年把自己失職的錯誤作了檢討，說自己沒有及時發現張得成生病和張得印逃走，又把今天早上孫村來的新兵鬧事說了一遍。

杜義杰問：“你知道倪仲勤跑去黃家集據點這件事嗎？”

“我也是突圍以后才聽說的，是他向敵人提供了我們在王家莊的情報。”

杜義杰聽后嘆了一口氣說：“正是倪仲勤向敵人提供了我們的情況，敵人才連夜突襲王家莊。”

王慶年嘟囔著說：“這都是因為審查小分隊的人惹的禍。”

杜義杰看了看王慶年說：“這件事教訓深刻。做保衛工作，對懷疑的問題進行必要的審查是可以的，搞清楚問題對組織和個人都是好事。但是，不能動不動就關人，就說李魯，他是小分隊的隊長，又不是叛徒特務，干嘛非得關起來呢？還有張得成張得印，也不是什么敵我矛盾，也給關起來，這傷害了同志的感情，也激化了矛盾，讓敵人鉆了空子。”

王慶年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杜義杰又說：“你知道部隊的損失嗎？一中隊的孔令生和何山犧牲了，還有二十三個戰士犧牲，三十一個人負傷，肖教導員也負傷了。”

王慶年聽后“哇”一聲哭了。他抽泣著說：“杜大隊長，你槍斃我吧！我犯了錯誤，給部隊造成這么大的損失。我不會打仗，光知道跟著肖教導員跑，但是，肖教導員也不會指揮打仗，到了村子西頭，只知道往外跑，結果被敵人陣地上的機槍打回來，一下子就犧牲了十幾個戰士，我當時都懵了。”

杜義杰聽后沒說什么，他在屋里來回走了一會，突然停下說：“情況緊急，分頭突圍也行，但是，再急也要指揮部下啊！還有孔令生和李魯嘛，他兩個都是會指揮打仗的，怎么就弄成這個樣子？”

王慶年哭著說：“當時就沒想起李魯來，他還被關著呢，我真該死啊！”

杜義杰說：“審查李魯這件事我也有責任，我在離開王家莊時，知道肖教導員審查李魯，沒有堅決制止，這是我礙于情面，覺得肖教導員剛來，不好駁他的面子，結果釀成大錯。”

杜義杰心情十分沉重，他問王慶年：“肖教導員不要緊吧？我一會去看看他。”

王慶年說：“肖教導員現在村子東頭一個群眾家里，還在昏迷中。”

正在說著，馮支隊長和王政委一起進門來。杜義杰簡要匯報了突圍的情況，說李付大隊長已經去了王家莊，正在指揮部隊救治傷員，幫助群眾清理廢墟。

馮支隊長說：“部隊遭受這么大的損失，責任是要追究的，但眼前首要的是救治傷員，把重傷員送往軍區醫院，輕傷員就近安排養傷。”

王政委說：“還要抓緊做好小分隊戰士們的思想工作，消除疑慮，穩定軍心。再是抓緊找到張得成張得印。”

杜義杰說：“肖教導員負傷了，還在昏迷中，我們去看看他吧？”

馮支隊長和王政委都點了點頭。

王慶年在前面帶路，幾個人一會就來到村子東頭一戶老鄉家里。剛進門，正好碰上衛生員陪著孔醫生從東屋出來。

衛生員見是杜大隊長陪支隊首長來了，急忙敬禮站在一邊。杜義杰上前握住孔醫生的手說：“孔醫生，謝謝你！肖教導員怎么樣？”

接著又轉過身對馮支隊長和王政委說：“這是村里的孔醫生，這兩年一直在幫助我們。”

馮支隊長和王政委給孔醫生打過招呼，就站在門口等待孔醫生介紹肖劍的傷勢。孔醫生說：“這位肖同志右胸部中彈，子彈穿透胸部，流了很多血，我已經給他清理了傷口，止住了血，后面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馮支隊長說：“謝謝你啊孔醫生，如果再抬他走幾十里山路，把他送到后方醫院去，你看行嗎？”

孔醫生說：“行！送到醫院比在這里強多了，那就送吧！”

幾個人送走了孔醫生，進屋看了看肖劍，只見他躺在一張門板上，身上蓋著一條灰色的棉被，臉色蒼白，緊閉著雙眼。

杜義杰上前俯下身子輕輕喊到：“肖教導員，肖教導員，支隊首長來看你了！”

隨著這一聲呼喚，肖劍面部輕輕抽動，眼皮微微睜開。

杜義杰又說：“肖教導員，你看，馮支隊長、王政委看你來了！”

王政委也俯下身子說：“肖劍，你醒過來了，我和馮支隊長一起來看看你！”

肖劍眼睛轉了轉，接著嘴唇微微一張，輕輕說：“政委，支隊長，我沒指揮好突圍，部隊損失大嗎？”

馮支隊長說：“部隊是受了損失，但多數同志突圍出來了。這次是有深刻教訓啊！你先去養傷，傷好了再總結經驗教訓。”

杜義杰說：“支隊首長還要去王家莊，這樣吧，讓王慶年送你去軍區醫院！”

說著，招呼王慶年去安排人送肖劍去山里。

杜義杰出門來問衛生員：“其他傷員在哪里？”

衛生員答到：“大部分在村里小學堂，林英正在那里給傷員清理傷口呢！”

“林英！那個林英？”杜義杰急忙問。

衛生員說：“小分隊的林英，是李魯的媳婦，她剛才趕過來的。”

“噢噢，是李魯的媳婦！”杜義杰想起來了，劉子文前一陣在鄒縣向他匯報過，李魯的媳婦林英深夜送情報，后來留下入伍了。

杜義杰陪馮支隊長和王政委又到了小學堂，看到一個女戰士正在指揮著幾個戰士抬傷員。

杜義杰用手指著這個女戰士給馮支隊長和王政委說：“看樣子這個女戰士就是林英了，她是李魯的媳婦，在邱家寨入伍的。”

馮支隊長和王政委點了點頭，馮支隊長說：“好樣的，看樣子就很能干！”

衛生員招呼林英過來給幾個首長見面，林英敬禮后說：“報告首長，這里一共有二十七個傷員，我正在幫孔醫生給傷員治療呢！”

杜義杰問：“你怎么來這里呢？”

林英說：“我是今天一早來的，本來是去王家莊的，但是在路上遇到小分隊的兩個戰士，他們抬著張得成回孫村，當時王家莊槍聲四起，我一看回不去了，就把他們安置在郭家莊，給張得成灌下退燒藥，我就又往這邊趕，這時王家莊槍聲已經停止，是張得印過去偵察，說我們的人已經退到劉莊，我就來劉莊了。”

“噢，張得成和張得印的下落你都知道了，王政委剛才還說一定要找到他倆呢，這下好了，都找到了。那個張得成病的怎么樣？”杜義杰說到。

林英說：“張得成拉肚子發高燒，身體脫水了，我給他灌了退燒藥，安置在一戶老鄉家里，留下一個戰士照顧他，我們就來了。看樣子張得成還要再吃幾付藥。”

杜義杰說：“好吧！你想著過幾天把他接回來。還有，這次小分隊突圍是李魯指揮的，他現在回到王家莊，你放心吧！”

林英點了點頭，又看了看前面的兩個支隊領導，然后說：“我相信李魯，他不會做對不起共產黨的事。”

杜義杰點了點頭說：“我也相信他。這樣吧！你先忙著，我們去看看傷員。”

杜義杰陪馮支隊長和王政委看完傷員，交代衛生員把幾個重傷員轉往軍區醫院，然后離開劉莊。

傍晚時分，杜義杰陪馮支隊長和王政委到了王家莊。他們看到戰士們和群眾正在收拾炸毀的房子，清理廢墟，有的正在幫助老鄉搭棚子，讓群眾有個過夜的地方。

來到小學堂，李民生報告了群眾傷亡和損失的情況，他說：“群眾被炮火炸死三人，傷十一人，房屋被燒毀三十多間，牲口被搶走二十多頭。”

正在說著，李魯跑過來說有情況要報告，杜義杰問：“什么情況？”

李魯先向馮支隊長和王政委敬禮，然后說：“敵人撤走后，我派張言尾隨去公路附近偵察，剛才他回來報告，說敵人的大隊人馬已經分頭返回泗城和平邑，而黃家集據點的偽軍正忙著殺豬宰羊，準備晚上大吃大喝一頓，以慶祝他們的勝利。我想這正是我們拔掉黃家集據點的好機會。”

杜義杰看了看兩位首長，馮支隊長點頭說：“是個好機會。”

王政委點了點頭。他接著說：“李魯同志，你受委屈了，我和馮支隊長一致認為，你在小分隊執行我軍政策是對的，希望你放下包袱，繼續努力。”

“是”李魯敬禮后繼續說：“大隊長，把這個任務交給小分隊吧！戰士們都心里憋著一肚子氣，打掉這個據點，也讓戰士們解解氣!”

杜義杰問：“你準備怎樣打？”

李魯說：“我準備今晚九點襲擊黃家集，由王正帶兩個班四十多人去公路林橋方向設伏，準備打林橋增援之敵。我帶三個班六十多人悄悄將據點圍起來，先掐斷電話線，然后假裝縣城的治安軍詐開大門，迅速占領據點。如果這一招不行，就強攻，用炸藥炸掉炮樓。”

杜義杰看了看馮支隊長和王政委，見他倆都點頭，便說：“你有什么理由詐開門呢？”

李魯說：“黃家集據點的黃兆前是張得印的師兄弟，聽說在這之前倪仲勤去找過他，讓他給騙了。我準備以宮本要黃兆前去縣城匯報的名義，把大門詐開。你看，這是我們在孫村繳獲特務的出入證，今晚拿它去叫門，再穿上治安軍的衣服，偽軍應該不會多心。”

杜義杰聽完后說“好，那就抓住機會殺他一個回馬槍！”

說完，他看了看馮支隊長和王政委，馮支隊長和王政委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杜義杰又對李魯說：“回去準備一下，我一會去村口給你們送行，我還要通知李鄉長，請他組織一部分群眾去拆除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