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三里溝伏擊戰

夜，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一陣東北風吹過，天上開始下起小雨。微風帶著細雨佛過臉上，讓人感覺有點冷。

李魯趴在剛修的工事里，摸了一下臉上的雨水，想起了杜甫的“春夜喜雨”：“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真是一場好雨啊！莊稼人可喜歡了。而敵人雨夜行軍，天冷路滑，夠他們受的！

他眼睛盯著西山梁下的路上，想看看敵人來到嗎？

但是，漆黑的夜色加上蒙蒙細雨，遮擋了一切，什么也看不到。

李魯正在著急，突然，西面傳來輕輕的馬蹄聲，李魯小聲對守在重機槍旁的孫成說，“敵人過來了，讓大家沉住氣。”

“是，傳下去，大家要沉住氣，等西山梁上打響再打。”孫成讓戰士們一個一個往下傳遞著李魯的命令。

馬蹄聲越來越近，雜亂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路上人低聲說話的聲音也能隱約聽見了。

李魯瞪著眼睛，緊緊盯住七八十米開外的路上，朦朦朧朧中似有一隊黑影在向東移動。他拼住氣，等待西山梁的槍聲。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前面路上的黑影還在移動。

突然，“啪”一聲槍響，接著就是“啪啪啪”的槍聲響起來。

“打！”李魯高喊一聲。

“噠噠噠，噠噠噠，啪啪啪。”

一霎時槍聲大作。

輕重機槍，步槍一起射向路上的敵人，五挺機槍噴出的火舌映紅了一片夜空。只聽得路上叫聲一片，如同鬼哭狼嚎一般，慌亂之中有人胡亂射擊。

“吹沖鋒號。”

嘹亮的沖鋒號聲響起。

戰士們高喊著“沖啊”“殺啊”躍出工事，向路邊沖去，喊聲震撼了三里溝的山谷。

路上的敵人一下子被趕到溝里，混亂中在溝里亂跑。

戰士們沖到路邊，一陣手榴彈扔進溝里，只見溝里火光沖天。

“轟，轟，轟”的爆炸聲此起彼伏，溝里的敵人被炸的成片倒下，沒有炸死的抱頭亂串。

“繳槍不殺，放下武器，到西頭集合！”李魯喊到。

戰士們也高喊著：“放下武器，到西頭集合！”

東山梁下面的敵人被趕到溝里后，一部分沿溝底向東逃跑，大部分乖乖的扔下武器，向西頭跑去。

劉之文帶領戰士們早已經堵住溝西頭，把俘虜圍在溝里。幾個戰士點起火把，招呼著把俘虜圈在一起。

李魯命令孫成帶領機炮班去東山梁增援王正，其他戰士打掃戰場。

槍聲震驚了騎在馬上的宮本，他剛從東山梁下走出去不遠。

天氣變化，突然下起雨來，這是他沒有料到的。雨水打濕了衣服，雨水順著他的臉往下淌，氣的他心里直罵：“真是個鬼天氣！讓我給趕上啦！”

他命令部隊冒雨繼續前進。他心里盤算著他的人馬到了孫村后，從孫村的四個門發起攻擊，一定要在天亮之前占領孫村。

白五跟在他的馬后面，一會跑過來與宮本并排前行，回答宮本的一些問話，一會跟在后面小跑。

宮本問他：“你的情報準嗎？八路都住在孫村嗎？”

“準，太君，八路都住在孫村，那個李隊長住在孫村的議事堂。這是張百仁的姨兄弟于有才上午給我說的。”白五一邊小跑一邊回答。

“議事堂離那個門最近？”宮本又問。

“議事堂離北門最近，太君。我們可以先用迫擊炮轟他個狗日的。”白五獻媚地說。

宮本說：“吆西，你的人要帶好路，皇軍進去先活捉八路的李隊長。”

“是，我的人熟悉地形，有四個專門帶路的。”白五答到。

突然，后面響起槍聲，接著槍聲大作。

宮本急忙跳下戰馬，蹲到路邊，他聽到槍聲激烈，并且有機槍的射擊。他大喊：“不好！我們中了八路的埋伏。”

大環小隊長急忙來到宮本的身邊，他朝后面指了指說：“少佐，八路的，在山梁上，這邊的，是一條深溝。”

“八路截下了我們的后隊，有多少人被八路包圍？”宮本問大環小隊長。

“白五的人過來一部分，大約有一百多人出了八路的包圍圈。”大環說。

“八格牙路，我們大部分的人中了埋伏。”宮本氣急敗壞的說。

“我們沖回去吧?”大環說。

“不，現在沖回去也搭救不了他們，我們要占領制高點，先拿下這個小山梁。”宮本對著大環和白五下了命令。

“是！”大環和白五同時答應到。

日軍成戰斗隊形展開，支上迫擊炮向山梁轟擊。

“轟，轟。”

兩門迫擊炮同時向山梁上打去，炮彈在山梁上爆炸，接著又打了幾發炮彈。

看看山梁上機槍停止了射擊，宮本抽出軍刀一揮：“沖上去！”

大環和白五指揮著一百多日偽軍向山梁上的陣地發起沖鋒。

“噠噠噠，噠噠噠。”

山梁上機槍又掃射了。爬到半山腰的偽軍一下子潰退下來，他們借著夜幕沿山腳往北逃命去了。白五想攔也攔不住，只好帶著幾個親信回到宮本這里。

白五的治安軍潰退下來，大環的小隊就成了最前面的了。

沒辦法，大環只有命令他的十幾個人向山上進攻，他揮著指揮刀用日本話下達命令。在他一溜哇啦地喊了一陣后，十多個鬼子開始向山上爬去，后面的機槍和迫擊炮在給他們壯膽，子彈炮彈一股腦的射向山梁。

王正帶領一班封住了敵人的退路，又打退了敵人第一輪進攻，正想讓戰士們修補一下工事，突然聽到炮彈飛來的聲音。他明白，敵人這是要發起第二輪沖鋒了，他命令戰士們把敵人放近了再打。

迫擊炮彈接連落在陣地上，炸的山上的石頭泥土亂飛，戰士們趴在地上等待敵人上來。

正在這時，孫成帶領四班從右側上來支援，孫成避開敵人的炮火，架上重機槍朝半山腰的敵人一陣掃射，子彈像雨點似的打向鬼子，十多個鬼子死傷過半，一下子就退到山腳下。

宮本見進攻受阻，氣得嗷嗷亂叫，他喊著用迫擊炮再轟擊山上。兩門迫擊炮接連發射了七八枚炮彈后，大環又組織第三次沖鋒。

王正見敵人的迫擊炮威脅太大，便命令孫成用擲彈筒打掉敵人的迫擊炮。

槍炮聲越來越激烈。山上的火力壓制了山下，宮本有點泄氣了。

正在這時，一發炮彈在宮本的身后爆炸，宮本被炮彈掀起的氣浪甩出兩三米遠，戰馬被炸倒，接著又是一顆炮彈在迫擊炮旁邊爆炸，迫擊炮被炸翻。

這一下，大環慌了手腳，急忙跑過來察看宮本的傷情。

宮本被拉起來，昏昏沉沉又倒下。

大環見狀，顧不上許多，命令一個鬼子兵背上宮本往東跑去，他回過頭來，朝進攻的鬼子喊了幾句日本話，鬼子們一起退到大環身邊，他命令白五帶人掩護，然后帶著鬼子們向東撤去。

來到三岔路口，大環見宮本已經清醒，急忙向他報告戰況，宮本聽說迫擊炮被炸翻，炮手死了兩個，他有氣無力的說：“撤吧！”

大環指揮著剩下的幾十個日偽軍，向北面的龔村據點走去。

王正見山下敵人沒有再組織進攻，便派兩個戰士從山后下去，繞過山腳去路上察看敵情。

不一會，一個戰士跑回來報告，山下敵人陣地上沒了動靜，另一個戰士繼續向東面搜索。

王正判斷敵人已經撤退，他命令兩個班下山向東放出警戒，然后打掃戰場。

黎明時分，雨也停了。

雨過天晴，經過一場小雨，樹葉如洗，變得靑綠。山下梯田里新栽的地瓜秧，在雨水的滋潤下伸長了嫩綠的小葉子，仿佛在向人們展示它的青春活力。

李魯帶著戰士們又一遍搜索了戰場。把日偽軍的尸體集中，讓俘虜將負傷的偽軍抬回縣城，把我軍負傷的戰士抬往孫村救治。戰士們忙著清點繳獲的槍支彈藥。

劉之文把俘虜登記完，本來想放他們各奔前程，但看到戰斗已經結束，我軍已經打敗了敵人，他就把俘虜集中在溝里，給他們講當前抗戰形勢，宣傳共產黨八路軍的政策。

他見李魯向這邊走來，忙打招呼請李魯給俘虜講話，李魯問了俘虜的情況，劉子文說，這次共俘虜二百八十多人。除去傷兵和抬傷兵離開的，還有二百三十多人。

李魯讓俘虜們就地坐下，他大聲說：“弟兄們，這次戰斗，我們打死四十二個人，可日本鬼子只有八個，其他都是中國人。弟兄們想一想，為什么會是這樣？”他停下看了看俘虜們，見俘虜都瞪大眼睛等著下文。

李魯接著說：“因為日本人收買了你們的上司，他們充當了日本鬼子的走狗，就拿你們來賣命，給日本鬼子當炮灰。”

俘虜們一陣議論聲。

李魯又說：“大家都是中國人，你們中很多是東北人，我也是東北人，我爸爸媽媽現在還在奉天。”俘虜們又是一陣議論。

李魯接著說：“是日本鬼子把我們趕出了家鄉，使我們有家不能回，有親人不能見面，我們只有打跑日本鬼子，才能回到我們的東北啊，大家想一想，是不是這個道理！”俘虜們中又是一陣議論。

突然，有一個中等個頭的人站起來說：“長官，我們老想打回東北老家，可怎樣才能打回去呢？”

李魯說：“這位兄弟問的好，怎樣才能打回老家去？叫我說，只有跟著共產黨八路軍才能辦到，因為，共產黨八路軍是真抗日，是為老百姓打天下的。你們想一想，皇協軍的上層長官，嘴里喊著自己是曲線救國，實際是日本鬼子的走狗。他們幫日本鬼子打中國人，這是救國嗎?跟著他們只能是當亡國奴，又怎么能收復東北老家？”

俘虜中又是一陣議論，有人說不能再給他們賣命了，我們也要當八路。

李魯指著劉之文說：“剛才，這位劉同志已經講了八路軍的政策，大家可以考慮。當八路是自愿的，不當八路也不要緊，但是，不能再當漢奸。”

這時，從東面路上來了一隊人，他們挑著擔子，端著筐子，提著籃子，急匆匆地往這邊走來。

李魯一看，領頭的是縣委民運部的的許坤同志，他帶著張鄉長和武工隊來了，后面還跟著孫村的張百東村長和幾十個青年男女，他們給八路軍送飯來了。

李魯急忙迎上去，向許坤同志敬了一個軍禮，說：“謝謝地方的領導和鄉親們，這么一大早就趕來送飯。”

許坤說：“昨天晚上，你們出發后，我們就組織群眾轉移，鄉武工隊帶領幾個村子的民兵在孫村外準備阻擊敵人，后來知道你們在這里打了勝仗，敵人撤到龔村據點了，我們就進村抓緊準備早飯，不能讓八路軍打了勝仗還餓肚子。這不，先把孫村做的飯送來了，后面還有兩個村子的，正在趕往這里。”

李魯往西指了指說：“許坤同志，還是老規矩，先讓俘虜們吃飯，戰士們等一下再吃。”

“好，好，那就讓我們的戰士再等一會，讓俘虜吃吧。”許坤指揮著武工隊把飯送去西頭溝里。

俘虜們見許多老百姓拿飯給他們吃，而八路軍卻餓著肚子站在一旁，他們默默地站起來，自覺排好隊去領飯。

吃過飯，俘虜中不少人走到劉之文這邊，他們要求參加八路軍。

劉之文見三里溝的老鄉一大早跑過來看熱鬧，就找到一個青年人，讓他給借一張桌子和一條凳子。這個青年和他村子的人看到八路軍抓了這么多俘虜，高興得回家扛來兩張桌子，十七八條凳子給八路軍用。

劉之文讓報名參加八路軍的站成一隊，逐個進行登記，把年齡偏大和在家中是獨子的人一一說服，勸其回家，把挑選出來可以入伍的人由戰士們領到路上休息。經過挑選，接收三十多人入伍。

其他人也逐一登記，告誡他們八路軍已經將他們每個人記錄在案，如果再當漢奸被俘虜，一定嚴懲。本地人各自回家，路遠的人發給路費，讓他們各奔前程。

這一仗，八路軍犧牲兩人，負傷五人，他們都是被敵人的迫擊炮擊中的。

經過清點，這次共繳獲敵人各種槍支三百多支，輕機槍三挺，迫擊炮一門，各種子彈和手榴彈一大堆。

李魯將這些武器運回孫村，除武裝小分隊外，分出一部分給鄉政府。其他留下存在孫村，待歸隊時再上交大隊。

李魯決定小分隊繼續在孫村一帶休整，抓緊對新戰士進行教育訓練，提高他們的思想覺悟和軍事素質。同時，將孫村殲匪和三里溝伏擊戰的戰況寫了報告，派出劉之文和張言去根據地找大隊匯報，等待與大隊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