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借刀殺人

送走張百仁，芳子又沉思一會，她在仔細設計一個取而代之又讓人覺得很自然的方案。

然后，她叫稻田安排金童去門口站崗，通知特務們過來開會。

稻田和三個特務站在芳子面前聽候命令，芳子說：“這里的張百隆欺騙皇軍，我們要除掉他。明天早上等張百隆和張百仁來到這里后，我要制造矛盾，讓他們倆打起來。你們見機行事，利用拉架的機會，把張百隆弄昏過去，然后往他嘴里塞進啞藥丸，讓他不能說話，以腦溢血的名義送他去城里醫院，在醫院下手弄死他?！?

“是?！?

特務分頭去準備。

芳子坐在桌子旁邊，思考明天的行動細節。

她想起了《呂布戲貂蟬》那出戲，董卓呂布為爭貂蟬大鬧鳳儀亭。明天我也演一出戲，就把這里當成鳳儀亭吧！呂布除掉了董卓，張百仁也要除掉張百隆。讓他們哥倆火并吧。想到這里，芳子笑了。

第二天早上，張百仁提著一籃子雞蛋和一罐子蜂蜜來見芳子，芳子高興的招呼他坐下吃飯。

張百仁說，家里人聽說是你給的錢可高興啦，讓我謝謝你。

芳子說：“你昨天晚上在我這里行云駕霧，如同神仙一般，你就不謝我啦？”

張百仁說：“當然要謝，你是我除了我內人以外的第一個女人，你這么美麗動人，這么風情萬種，這么令人銷魂，令我終生難忘??！”

芳子聽張百仁說出她是他妻子以外的第一個，不免心中咯噔一下，心想，這個人當土匪，還能潔身自好，看來這是個年輕古董啊！

她說：“快吃飯吧，光說話，都忘了坐在這里是干什么了?！狈甲庸烙嫃埌俾】靵砹耍脍s快吃飯，省的一會餓肚子。

“太君好啊，芳子小姐在屋里嗎？”外面傳來聲音。

張百隆來啦，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芳子心想。

張百仁一聽張百隆的聲音，馬上站起身來。他有點緊張，芳子說：“你坐下，繼續吃，別理他！”

張百隆一步跨進門來，說：“芳子，吃飯嗎？”邊說邊往屋里走。

“你來干什么？”芳子沒好氣地問。

“我來------”，他停下腳步了。

張百隆看到屏風里面的飯桌旁還有一個人，這個人臉朝里，他只看見后背，便急忙走過去看看是誰？

“啊！??！是老二！你怎么在這里吃飯？”張百隆驚訝的叫起來。

“他怎么不能在這里吃飯？”芳子站起來反問到。

這時，張百仁站起身來說：“是我來看看芳子小姐，正好趕上吃飯，就吃點啦！”他說的盡量輕松點。

“你放屁，正好趕上吃飯，我看你是在這里跟這個娘們睡一夜吧？”張百隆破口大罵。

“你才放屁呢，就算在這里睡一夜，你管的著嗎？”芳子在激張百隆的火。

張百隆大怒，幾乎是吼叫：“我操你個婊子，還有張百仁你這個下三濫，竟敢太歲頭上動土，我看你倆不想活了?！?

說著，竄過去一腳踢翻桌子，揮拳朝張百仁臉上打過去。屋里響起稀里嘩啦和咚咚的格斗聲音。

這時，芳子幾步來到門口，手一揮，等在外面的三個特務迅速沖進屋里。

只聽的屋里一陣混亂聲，不一會，就傳出張百隆“唉，唉”的咳嗽聲。緊接著一個特務說“他的，有病了，腦溢血，也就是你們說的東風不語，快送城里醫院吧！”

“好，好，送城里醫院?！边@是張百仁的聲音。

芳子走進屋來，她看到張百隆已經癱在地上，臉朝下，大口大口的朝外噴著氣，把地上的紅磚頭都噴濕一片。

芳子一招手，幾個人都來到院子。

芳子命令特務全副武裝，每人端著一支沖鋒槍，占據院子的有利位置，準備打擊來解救張百隆的人。

她對張百仁說：“有三件事你馬上做：第一，找你的一幫心腹，告訴他們，張百隆突發腦溢血，要送醫院，讓他們做好戰斗準備，誰帶頭鬧事，就收拾誰。第二，讓你的人綁一個擔架，抬上張百隆先去議事堂，等他家里人來后立即送往城里醫院，也可以讓他家里人跟著。第三，你召集幾個張百隆的人和你的人一起開會，向他們通報張百隆得病的消息，讓你的人到場彈壓。我派人去宣布由你代理大隊長?！?

張百仁連忙說：“好，我這就去辦，你先到稻田屋里休息吧，放心，我能鎮住他們！”

一切都按照芳子的安排進行。

張百隆被抬到議事堂屋里，現在這里是第二治安大隊部，門口崗哨全是張百仁安排的人。張家聽說張百隆突然得病，急急忙忙跑到議事堂，看到張百隆躺在一個臨時擔架上，身上蓋著治安軍的棉被，臉色蒼白，嘴角流出許多口水，他一見家里人來到，想掙扎坐起來，無奈被子底下在胸部綁上背包帶，把他身子牢牢固定在擔架上，他張開嘴想說什么，只能發出“唉唉”的聲音。家里人見狀，哭聲一片。

張百仁的二兄弟揮了揮手說：“走吧，送到醫院去吧，別耽誤時間。”

張百仁召集十幾個人開會，這些人都是本村子的。有張百隆的兄弟爺們，也有張百仁的本家兄弟。張百仁通報了大哥得病的情況，有人接著就問張百仁，大哥是在哪里中風的？是誰第一個看到的？

張百仁說大哥是在去西院的門口跌倒的，是人家憲兵隊的人喊了我過來，又幫我們抬到議事堂，擔架是我找人臨時札的。有人還要問這問那，張百仁擺了擺手說：“人吃五谷雜糧，沒有不得病的，如今大哥得了病，趕緊救治是當務之急，大家都要有準備，一是從今天起，要派人去醫院輪流看護大哥，大柱，你先排個班，我過目后發下去。二是這治安大隊的事，還是要接著辦，大哥先前給我有交代，我會按照大哥的交代去辦的，你們要配合我?！?

正說著，稻田拿著一張紙進來，他向張百仁打招呼后說：“憲兵隊發來電報，我奉命宣讀，‘鑒于張百隆大隊長突發疾病，需要住醫院治療，在這個期間，由副大隊長張百仁代理大隊長?！瘜m本少佐簽發?！?

稻田宣讀完朝張百仁打過招呼離開。

在場的人聽了這個電報，面面相覷，有人低聲說日本人知道的這么快，連電報都發來了。有的說端人家碗，就得服人家管啊，什么也別說啦，叫咱們干什么咱們就干什么吧。

張百仁看看沒人鬧事，就向大家說了一些安慰話，讓大家回家去了。

他見大伙都走了，自己在議事堂坐下，抽著煙袋，仔細分析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他覺得事情來的太快了，自己都沒什么思想準備。

早上這件事，大哥有火氣，他辱罵芳子和我，他先動的手，自己本來想交手揍他幾下，讓他收斂一下就完了。沒想到三個憲兵進去拉偏架，一下子大哥就癱倒在地了，就算我打的幾拳勁大了一點，也不至于打癱吧？再是，自己親眼看到一個憲兵塞進大哥嘴里一個藥丸，他接著就劇烈的咳嗽起來，一會就不能說話了。

還有，芳子在院子里布置的三件事，有條不紊，像是早有準備。

張百仁想起昨天晚上在與芳子交談中，她在知道張百隆成立民團的事情后，曾經說這件事由她解決?，F在真是兌現她的話了，張百隆這么快就完蛋了，民團的事也好辦了，這是自己始料不及的。

張百仁又想到昨天晚上芳子主動與他發生關系，當然，自己也是奔著這件事去的。但當時談話的內容和氣氛自己都覺得沒興趣了，自己要走，是她讓自己進屋的。

張百仁分析一遍，他得出結論：這是一件有預謀，有準備，并且由芳子直接指揮的“借刀殺人”之計。芳子借我與大哥動手之際，把大哥弄成了一個廢人。這樣，第二治安大隊長易人，就順理成章了。而我在這種情況下當上這個大隊長，只能聽從芳子的了。

厲害啊！這個女人厲害！這個芳子可不是一般女人所能企及的。以后自己與她相處，一定要謹慎從事，小心為妙。

張百仁再想想下一步要辦的事，一是改編的事要抓緊，解散民團，重新配備大隊的副手和各個中隊長。二是要準備給張百隆發喪，看來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了，要給他辦的體面一些，好給他們家的人看，也讓外界覺得我張百仁是個仁義之人。三是芳子那邊的事，要給她送些錢，弄點好吃的，讓她盡量高興，多在這里待一陣。他盤算好這些事，想起去和芳子見面說說，也給芳子壓壓驚，他快步來到西院。

芳子擔心的是張百隆仁能否掌控住這個局面。

她聽完張百仁的匯報，問他如果張百隆死了，你在這時候解散民團能保證隊伍不亂嗎？一旦嘩變怎么對付？張百仁說還沒考慮到這些。但是，他認為解散民團不會引起大亂子，如果有人鬧事，那就下狠心處理，該關的關，該殺的殺。

芳子要張百仁穩中求勝，不可貿然行事。當前先穩住張家那伙人，該上門的上門，該送禮的送禮，該請吃的請吃。讓你張百仁的人去拉攏，去收買張家的人，過一陣子再解散民團，到時候再調整中隊長這些人。

另外，張百隆現在還不能死，芳子說，她已經交代憲兵隊，讓張百隆躺在醫院有口氣就行，讓張家的人把時間和精力都放到醫院里，以減少對這邊的干擾。

還有，為了配合張百仁下一步整頓隊伍，過幾天，皇軍要在附近舉行一次演習，讓皇軍進駐孫村，住幾天后再離開，這期間可以抓緊調整人員。

張百仁邊聽邊想，這個女人想的周到，真有個軍官樣，不由得心生敬佩之意。

張百仁從小院回到議事堂，讓內勤取了一斤茶葉，就直接去了張家老族長張忠良家里。張忠良比他大兩輩，是他五服上的爺爺。他見了爺爺，畢恭畢敬客套一番。然后把大哥張百隆生病送城里醫院和他接手大隊長的事說了一邊，說到傷心處，不免聲淚俱下。這可感動了老族長，讓老人家陪著滴下幾滴淚水。

老族長聽完抹了抹眼淚說：“我張家一門忠厚老實，以善相傳，雖有經營買賣，但都是小本經營，沒有大的坑蒙拐騙，使族內風氣淳樸。到了你們這一代，東頭二小子仗著家里有百十畝地，買槍護院，后來竟聚集百人之眾，近日又與官家勾結，鬧的沸沸揚揚?！?

他說的激動起來，不住的咳嗽。停了停又說：“如今東洋人占據了縣城，跟官家勾結就是給東洋人勾結，這是與虎狼相交，禍福難料。東頭二小子他爹死的早，由他哥哥帶大，嬌慣了許多毛病，不念書，不知禮，長大成了酒色之徒。今兒個得這個病，也是病根發了吧！”

張百仁聽后，心里是五味雜陳，對老族長說的和日本人打交道就是與虎狼相交，他很有同感。

就說大哥的結局吧，不就是瞞著芳子成立了民團和去縣城接受檢閱慢了點嗎，結果就讓芳子弄成半死不活了。并且還是借我與大哥打架下手，把這個罪名栽到我頭上，此事以后如果泄漏出去，可要背一輩子罵名了。還有，老族長說張百隆是個酒色之徒，而自己也不是與芳子勾搭上了嗎？唉！英雄難過美人關啊！桃園相會，自己被芳子迷上了，大哥也是被她迷上了。為了她我與大哥動了手，讓芳子有了可乘之機。唉！其實，我與大哥并沒有生死之仇?。∵@幾年大哥對我還是不錯的，一直在提攜我，沒想到竟然------。

張百仁有些內疚了，他心里很亂，他想盡快結束這場談話。他接著老族長的話說：“是，是大哥經常喝酒落下病根了吧！您老人家也不要太難過，我會把眼前的事處理好的，讓您老人家放心！”

老族長說：“你接手這一攤子是騎虎難下，也是進退兩難??！要想辦好可不易??！”

張百仁說：“是，是，所以我請您老人家在大伙面前說個話，讓老少爺們支持我把大哥答應人家的事先辦了，以后再想辦法退出官家，回到從前那個樣，只是在村子里看家護村就行了?！?

“好吧！”老族長答應了。

張百仁見老人家答應替自己穩住局面，心里高興。他站起來躬身施禮，說過幾天再來重謝爺爺。

張百仁想了想，自己的事辦完了，還有一件送人情的事，也給老族長說了吧，讓他老人家知道了也好替自己做個宣傳。他說：“爺爺，事到如今，我大哥恐怕兇多吉少，我要早作準備，我想，先給他預備口壽材，您看如何?”

“應該，你想的周到，省的到時候慌亂?！崩献彘L點點頭說。

“那好吧，我聽爺爺的，就從我家林上殺幾棵柏樹，給大哥預備一口壽材。也是給大哥沖一沖吧！大哥好了，就放著，如果大哥歸天了，就用上了。這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吧！”

張百仁從老族長家里出來又趕回議事堂，他讓會計把賬目拿來，盤點家底。會計過去只對大當家報賬，今天換了當家人，便仔細盤點，給張百仁一一匯報清楚。張百仁看過賬目，問軍餉就剩這么點了？會計說張得成經手的軍餉，我這里只是剩余的三百塊大洋。張百仁一聽是張得成管理軍餉，就擺了擺手說，大成那里我自然去問，你先存下這些軍餉，再把經營走私鹽剩余的一千一百多塊大洋分項目計劃，一是用于繼續做生意周轉金五百塊，二是預備給大當家發喪三百塊，三是給芳子一行改善伙食二百塊。余下一百多塊辦公事開銷。

安排完財務，張百仁讓東院廚房炒了兩個菜，盛了一壺白酒，自己在議事堂自斟自飲，他要借酒消除一下疲勞，理一下思路。

張百仁讀過私塾，“經史子集”略知一二。他善于分析事態，權衡利弊，這是張百隆看中他的原因。

他邊喝酒邊琢磨。今天發生的一切，都集中在一個“變”字上。這個變，來的是那么快，讓自己都感到意外。而推動這個變的人不是別人，是那個即冷峻又嫵媚的芳子。張百隆，還有我都是她手中的棋子。這一盤棋，她讓我贏了，讓張百隆輸了個全盤。我贏了，卻還是她手中的一個棋子。

下一個“變”，是要我這個棋子把隊伍拉進城里接受檢閱，然后再拉出去駐防到城西南一線，讓我的人變成一支地地道道的日本人控制的治安軍。

在這個“變”字中，我由土匪的二當家變成了第二治安大隊的大隊長，在泗城地面上成了有頭有臉的人物。有了實實在在的軍權，還有芳子這個美女相陪。

這不正是我多年來所期盼的嗎？人過留名，雁過留聲。大丈夫做事就應該做出點名堂來，我張百仁雖然不能驚天動地，但也要聲震泗城。

“好了，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只能借芳子的勢力來實現我的人生夢想。至于芳子那邊，我心里有數就行了，我張百仁不會重蹈大哥覆轍的。”

想到這里，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后起身去炮樓上查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