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解圍

李魯在桃山口與李鄉長分手后，帶領小分隊中午就回到小南塘。張二喜見小分隊又回來了，忙跑過來見李魯。

兩人一見面，二喜就把安置小馮養傷的事說了一遍，聽說醫生已經給小馮清洗了傷口，小馮也醒過來了，李魯很高興，連聲說謝謝二喜。

二喜問，你們不走了？李魯告訴他敵人大掃蕩開始了，小分隊在婁家峪遭遇敵人，不再走了，要留下打游擊。

二喜聽說小分隊要留下打游擊，顯得很高興。

李魯問村里反掃蕩的事準備的如何？二喜說已經接到上級通知，正在準備呢！

李魯告訴他，敵人可能這兩天就到這里，要抓緊組織群眾進山。

二喜見李魯說的情況緊急，馬上出去叫來幾個村干部與李魯見面。李魯向村干部介紹了敵情，建議馬上組織群眾進山，并讓本村的十幾個戰士回家幫助做動員，村干部同意李魯的建議，當晚就組織群眾進山了。

小分隊在幫助群眾轉移后，夜里又悄悄返回到小南塘東面山上。李魯讓戰士們在半山腰的樹林隱蔽休息，天亮后他和王正來到一塊大巖石下，趴在石頭旁邊觀察小南塘村子里的動靜。

當看到敵人在小南塘撲空撤走后，李魯帶領戰士們快速跑回村里，撲滅大火，放出警戒。

一直忙到下午，戰士們還沒吃上一口飯。炊事員老秦燒了一鍋熱水，拿出一包煎餅，讓大家先吃一點。

李魯正要準備吃煎餅，忽聽一聲：“報告隊長，康平村來人了。”

李魯出門一看，是一個戰士領著桂蘭和二剛子來了。

三人一見面，桂蘭就突突地說個不停。說敵人掃蕩了，群眾不愿意離開家，急得村干部難受，讓她來找八路軍，真是上天有眼，這不，還真是找到了。

李魯端給她一碗水，讓她先喝口水再慢慢說。

桂蘭喝了一口水，穩了穩神說：“李同志，聽說有好幾百鬼子來了，康平村那個圩墻撐不了多長時間，你得去救救孟剛他們啊！”

李魯說：“好，你別著急，你是什么時候離開康平村的？敵人是從北面來的嗎？孟剛他們有多少人和槍？”

桂蘭說“我和二剛子是過晌午出來的，孟支書說敵人從王家莊過來的，孟剛他們民兵隊有六十人，快槍也就是二十多支，土槍二三十支吧。”

李魯說：“桂蘭同志，你和二剛子直接去山里找孟大娘吧，我們現在就去增援康平村，大約在天黑前趕到。”

桂蘭說“李同志，我不放心孟剛，還得趕回村里，你們就先走吧。”

李魯拍了一下二剛子說：“二剛子，你陪桂蘭姐回去，等敵人走了你們再進村，記住啊!”

李魯顧不得吃飯，拿起一張煎餅，就出門來集合隊伍。他簡單作了戰前動員，就帶領小分隊急馳康平村。

李魯明白，康平村寨圩墻作為防御工事，對付一般土匪是可以的，對付日偽軍的大部隊，特別是對付剛開始大掃蕩求勝心切的日偽軍，這個寨子很容易被攻破，看來康平村是兇多吉少。他邊走邊對王正和劉子文談了解圍的想法：“康平村西頭有條從南向北流的小河，越往北河床越低，到了康平村的村北就是一人多的深溝了，為了不被敵人發現，我們直插王家莊和康平村的中間，從那里下到溝底，然后沿溝底向上游走，接近康平村時爬上溝來，打敵人的尾部，迫使敵人回頭救援。”

王正和劉子文認為這是個好辦法，他倆建議快打快撤，只要吸引了敵人回頭，就給民兵撤出爭取了時間。

劉子文擔心下游水深溝底不好走，李魯認為現在已經到了深秋季節，水不會深。

小分隊一路小跑，在離預定地點三四里路的地方，就聽到隆隆的炮聲。李魯一驚，他明白，敵人使用了迫擊炮，進攻會更加猛烈，便命令部隊加速前進。

李魯帶領小分隊趕到康平村北面的河溝時，太陽已經落山，夜幕即將降臨。

戰士們跳到溝里，沿溝底逆流而上。

溝底的水一段深一段淺，戰士們顧不得水涼刺骨，一會就來到康平村北寨門附近。

河床越來越高，李魯估計快到圩墻附近了，他用手扒著溝沿向左前方看了看，見斜對面五六十米處有一座黑乎乎的高墻立在那里，他斷定這就是康平村西北角圩墻。

李魯停下腳步，轉身向后面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停止前進。后面的戰士們馬上就地蹲下，緊貼在溝壁下等待命令。

李魯探出頭向前方觀察，看到右前方二百多米處就是康平村的北寨門，十幾輛大車歪七扭八地擺在寨門外的路邊，寨門口燃起一堆柴火，火光照的上空一片通紅。幾十個日偽軍正在火堆周圍休息，有的在吸煙，有的在吃東西，還有幾個坐在木箱子上在說著什么，寨門口還不時有人進出。

李魯扭頭對王正和劉子文說：“你們看看，正前方這十幾輛騾馬大車看來是敵人抓來的，大車旁邊有老百姓，一會打起來別傷著他們，北門外有四五十個敵人吧，好像沒有警戒。”

王正說：“大車上好像有敵人的輜重，打響后奪點彈藥吧？”

李魯指了指圩墻說：“我們要貼著圩墻接近北門，靠近了再打，一班在左，如果能搶點彈藥最好，來不及就算了。二班跟著我在右，孫成和小于帶機槍在中間。記住，一定快打快撤，打完撤向這個圩墻拐角，這邊河水淺。”

“是。”兩個班長低聲回答。

李魯揮了一下駁殼槍“上！”

戰士們一個接一個爬到岸上，弓著腰快速斜插向圩墻。李魯和戰士們貼著墻根向北門快速靠近，在距離北門七八十米的地方，李魯揮手示意大家成戰斗隊形展開。

“打！”李魯振臂高喊。

“啪啪啪”、“噠噠噠”機槍步槍一齊射向敵人。

頃刻，敵人倒下一片，有的中彈，有的趴在地上還擊，有的逃往寨門里面。

跑在前面的戰士扔出幾顆手榴彈，炸的敵人又死傷了幾個，火堆也給炸滅了。

槍聲爆炸聲嚇壞了路邊的車夫，受驚的騾馬拉著大車四處亂竄。

王正帶領一班沖到路邊，邊向寨門口的敵人射擊，邊朝車夫高喊“鄉親們，趕上車快跑啊！”

車夫聽到有人讓他們快跑，急忙拽著自己的牲口尋路逃跑。

王正見一輛大車陷進路邊的地里，車夫正拽著馬韁繩著急，他問“車上裝的什么？”

車夫說“是槍子。”

王正明白這是彈藥，心中大喜，他朝身邊的戰士喊到“一二組扛上彈藥撤退，三四組跟我一起往前打。”

幾個戰士跑過去扛上彈藥箱撤向小河邊，王正帶領其他戰士繼續向北寨門進攻。車夫見車上東西少了，拽起馬韁繩拉車跑了。

王正在黑暗中被地上一個布袋樣的東西絆倒，他感覺這個東西里面裝有鐵家伙，拉到身邊用手一摸，發現有一根鐵管和幾個炮彈樣的東西，他覺得這是一種武器，便順手背在肩上。

北寨門激烈的槍聲引起了寨子里敵人的驚惶，他們害怕退路被切斷，急忙返回來增援。

宮本剛才在北寨門外休息，槍聲一響，他跑進寨門躲起來，這一會，他見自己人回來不少，便組織火力向寨門外射擊。

敵人憑借門口的防御墻向外射擊，輕重機槍亂叫，手榴彈也一連串投出來，火力十分猛烈。

宮本明白襲擊他們的是康平村以外的人，這些人使用了機槍，不是八路軍也是縣大隊。所以，他不敢貿然出擊，只是在寨門口胡亂射擊。

李魯見北寨門火力猛烈，知道這是敵人增加了兵力，便命令撤退。

戰士們沿著圩墻向西撤退，正好這是敵人機槍射擊的死角，小分隊很快脫離了敵人。

李魯帶領小分隊撤過小河，繞過西寨門，又迂回到南寨門附近。正好遇到在這里接應民兵撤退的孟支書和孟剛的父親孟大爺。

李魯簡單說了剛才在北門襲擊敵人的情況，問民兵撤出來嗎？孟支書見八路軍來到，十分激動，他握住李魯的手說：“剛才北門槍聲緊，有十幾個民兵趁機撤出來，但是，還有一百多個群眾和幾個民兵沒撤出，這些群眾都是不相信敵人能進村子的人，民兵也都是這些人的孩子。”

孟大爺說孟剛負傷了，李魯急忙問傷的怎么樣？孟大爺說傷的胳膊，已經抬到南山里了。李魯握住孟大爺的手讓他別難過。

李魯與孟支書一起分析寨子里的情況，孟支書說剛才跑出來的民兵見敵人已經把老百姓趕到廟前場子上了，在場子上架起了機槍，點了一堆火，正在逼老百姓回家扛糧食。

李魯聽說還有這么多群眾沒出來，心里很著急。他明白，敵人逼群眾回家拿糧食，群眾稍有怠慢就會有殺身之禍，敵人很快會對廟前的群眾下毒手。而這時候小分隊如果再進寨子猶如赴湯蹈火，很可能進去就出不來。但是，八路軍是老百姓的隊伍，不能扔下群眾不管，一定要設法營救寨子里的群眾，就是進去的人全部犧牲，只要能救出群眾，那也值得。他決定親自帶二班十個人進去，讓王正帶領其他二十多個戰士在外配合。

李魯把王正劉子文叫到面前對他們倆說出自己的想法，王正一聽，表示要救群眾可以，進寨子也應該我去。李魯說：“王正，你就不要爭了，我對寨子里的情況熟悉，進去后進退的路線有數，你在外面佯攻，我們快打快撤，爭取成功。萬一我們都出不來，你就帶著戰士們進山，然后再找大隊去。”

劉子文說：“那就不要爭了，我隨李隊長進去，在營救的同時，也選好撤退的路線，爭取都活著回來。”

李魯說：“好，就這樣！我去找個帶路的民兵。”

說著朝孟支書走過去。李魯問孟支書這附近哪一段的圩墻最矮？孟支書說東南角孟老四家最矮。

李魯說出了他的想法，前一陣，他在這里養傷時聽孟剛說有的地方圩墻比較矮，能爬上去。現在，他想從這個最矮的地方翻墻進去，給村子里的敵人來個“猛虎掏心”。

孟支書一聽李魯要帶人翻墻進村解救群眾，連聲說：“你們也要小心啊！如果能摸到廟前打幾槍，讓群眾跑散你們就趕快出來。”

他馬上喊來柱子，讓他帶路從孟老四家翻墻進入寨子。

李魯對王正說了聲：“我們走了！”

王正抓住李魯的手說：“你一定小心啊！快去快回！”

李魯說：“放心吧！我們是偷襲，我會靈活掌握的。”

說著，跟隨柱子向東走去。

李魯他們借著夜幕掩護，很快就到了東南角一戶人家的墻外，柱子說：“這是最矮的一段圩墻了，本來打算過幾天再幫他家加高一截的，今兒倒是給咱們用上了。”

李魯看了看圩墻有三四米高，他對柱子說：“我們搭人梯上去？”

柱子說：“不用，我先爬上去，等我扔下繩子你們再上！”

只見柱子來到墻下面，像壁虎一樣手抓腳蹬，幾下就爬到墻頂了。不一會，他從墻里面扔下一條繩子，招呼下面的戰士們向上爬。

李魯抓住繩子第一個爬上來，他看了看這是個小院子，院子的主人已經離開了，大門和屋門緊閉。他問柱子有沒有梯子？柱子擺了擺手，小聲說沒有，只有一根井繩，這是從井下提水用的，家家戶戶都有。李魯發現院子里的地面比墻外高出不少，在院子里看這堵墻也就一人高。

不一會，戰士們接連爬上來，大家隱蔽在院子的大門兩側。李魯對劉之文說：“你帶一個戰士留下接應我們，一會把這堵墻拆個豁口，等我們回來時好從這里跳下去。”

“是，你們快去快回啊！”劉之文答應一聲。

李魯讓柱子帶路，直接向寺廟摸去。

寺廟在寨子的東南角，離圩墻二百多米，中間隔著四五戶人家，從孟老四家出來是一條東西向的小胡同，胡同口正對著寺廟的東墻。

柱子帶領李魯他們很快來到了寺廟東墻外。

李魯熟悉這一片的地形，他在康平村養傷時來過這里，還跟著劉教導員在廟前的大場子上開過群眾大會。

他向張言交代，寺廟是一個獨立的院落，東墻外是一條南北小路，北墻后是一條東西小路，西墻外是貫通村子的南北大街，南面廟門前是一片二三畝地的大空地，與西面大街連著，形成一個東西長，南北窄的大場子。

李魯對張言說：“你帶兩個人到寺廟后面隱蔽，我帶四個人從東南墻角打出。我這邊打響后，盡量迫使敵人向西退，你看到敵人西退時再沖過去，我們兩邊一齊把敵人趕往西邊的胡同，好讓群眾逃散。我們速戰速決，只要群眾能跑散，我們就撤。”

“是，保證完成任務。”張言帶幾個戰士走了。

李魯帶領柱子和四個戰士貼著墻根摸到東南墻角，他探出頭向廟前觀察。只見場子上火堆燒的很旺，火光照亮了半個場子，二三十個日偽軍把一群老百姓圍在場子南頭的墻下，一挺機槍架在火堆旁，槍口正對著人群。在人群和火堆之間的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個被殺害的群眾。

火堆西邊有幾個偽軍在往口袋里倒騰糧食，已經有十幾袋糧食堆在一旁，街里還不時有扛著糧食的偽軍過來，看樣子敵人把搶來的糧食在這里集中。

寺廟前東邊大樹上捆著一個人，看上去已經被折磨的奄奄一息。西邊樹下站著一個日本軍官，旁邊還有一個偽軍軍官在向他說著什么。

突然，南門響起激烈的槍聲，李魯知道這是王正開始佯攻了。

槍聲使廟前的敵人頓時緊張起來，日本軍官向前走了幾步，向南門方向看了看又轉回來，突然叫喊幾聲，接著就有十幾日本兵向南跑去。

李魯明白這是日本軍官要他的人去南門增援，便回過頭交代戰士們：“敵人走了一半，我們把剩下的趕到西邊去，注意別傷著群眾。”

說完，一揮手：“上！”

戰士們從東墻拐出來，一排齊射，又扔出幾顆手榴彈，打的廟前的敵人亂成一團。

李魯一槍打掉敵人的機槍手，使地上的機槍成了啞巴，日本軍官和偽軍軍官也中彈倒地，火堆被炸滅，寺廟前漆黑一片。

張言聽到前面打響，急忙從寺廟的西北墻角沖出來。他早已看到街西邊有一個石頭碾盤，正好斜對著廟前的場子，便跑過去把機槍架在碾盤上等待敵人過來。

敵人反應過來以后，邊還擊邊向西撤。

正在這時，幾個跑去增援南門的日本兵也返回來了，他們和正在后退的日偽軍合成一股，準備向李魯這邊反撲，槍聲一下子緊起來。

張言見敵人已經退到街上，便下令開火。

架在碾盤上的機槍一陣狂叫，前面的敵人接連倒下幾個，后面的紛紛逃竄。

槍聲爆炸聲嚇的南墻下的老百姓不知所措，他們蹲在地上不敢動。兩個戰士跑過去高喊：“鄉親們，快向東面跑啊！”

聽到有人喊，老百姓急忙站起來向東面跑去。

李魯從東向西打，張言從北向南打，兩邊火力交叉，很快把敵人打散了。

李魯見敵人已經逃跑，群眾也跑散了，便命令撤退。

戰士們撿起敵人的武器，沿原路撤回到胡同口。

劉之文帶在胡同口等候，見李魯他們回來，便一起回到小院子。

劉子文一邊關門，一邊指著墻上的一個豁口對李魯說：“從這里順木頭滑下去！”

李魯見東墻已經扒開一個豁口，兩根木頭豎立在豁口上，便讓戰士們順著木頭滑下去。

不一會，戰士們都下到墻外。李魯低聲命令：“快！去南門！”

戰士們快速向南門跑去。路上，李魯對柱子說：“敵人走后，請民兵隊把這家的墻重新壘上，代我向這家的主人道歉！”

柱子說：“放心吧李隊長，我一定辦好這件事！”

王正按計劃在南寨門組織佯攻。戰斗打響前，他靠近南門觀察一番，發現敵人在占領南門后戒備并不嚴，只是關閉了寨門，在寨門上面的垛口放了崗哨。

王正把戰士們分成兩伙，一伙由他帶領，趁天黑悄悄摸到寨門口右側，在離門口七八十米的地方，爬上路邊的堰埨，另一伙隱蔽在路邊的小水溝里。戰斗一打響，堰埨上步槍機槍一齊射向垛口，垛口上的崗哨一下就沒了動靜。隱蔽在路邊水溝的五個戰士趁機沖到門口，隔著寨門向里面內投了幾顆手榴彈，槍聲，爆炸聲響成一片，顯得十分激烈。

村子里的敵人聽到南寨門槍聲激烈，急忙前來增援。到了南門口見寨門仍然關著，他們便爬上垛口還擊，想憑借圩墻守住寨門。

王正見已經達到吸引敵人的目的，便讓路邊的戰士撤回，只留下堰埨上的戰士不斷向寨門打槍，以吸引敵人的注意力。

過了一會，村子里的槍聲稀落了，王正估計李魯已經撤出戰斗，便派人去東南角接應李魯。

果然，不大一會，李魯就帶人回來了。王正把南寨門的情況簡單說了一下，李魯決定馬上撤出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