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燈光落在下方的街道上。

街道上滿是涌動的活尸。

蘇杭人在空中，雙腳踩著電線，悄無聲息地橫過大街。

作為一名極限運動攝影師，這樣的事情其實并不算太難。畢竟像跑酷、滑雪、沖浪這些運動，對于身體的平衡性都有很高的要求。

夜雨瀟瀟，蘇杭漸漸找到了感覺，走得越來越穩。

就是這種腳踏生死的時候，他總會忘記現實里的痛苦，沉浸在一個人的世界里。那個世界無悲無喜，里面什么都沒有，一片寧靜祥和。

風從耳邊吹過。

蘇杭又經過幾根電線桿，眼前突然出現亮光。

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快要進入另一條街區了。

他停下來，緩緩轉過頭——后面還是一片漆黑，班長他們三人的身影隱藏在黑暗中，不知道是否還能看見自己。旁邊有一排大樓，距離電線大概三四米的樣子。

這樣的距離放在平時，也就是輕輕一躍的事情。但此時人在空中，踩在細長的電線上，雙腳實在無處著力。

蘇杭略微想了想，忽然間如蕩秋千般站在電線上晃了起來。

只來回五次，他便騰空飛了出去。

“蜘蛛俠唔……”隱隱約約，風中似乎有一道稚嫩的童音響起，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捂住了嘴。

蘇杭雙臂護住英俊的臉龐，一頭撞碎玻璃窗，滾進與電線齊高的樓層里。

落地的瞬間，他迅速從背上取下沖鋒槍。

手機落在地面，燈光朝上，將整座房間填滿。

一名男人正舉著椅子，朝這邊沖出幾步，又停了下來，望著槍口遲疑道：“你、你是人嗎？”

蘇杭端著槍慢慢站起來，背靠著墻站好，點了點頭，默默觀察著所處的環境。

男人大概三十來歲，身材壯碩，看上去非常有力量。在他后面是一對年青的母子，被他嚴嚴實實地護在后面。

這應該是一家三口。

男人猶豫了下，將椅子放了下來，“我們也是人。我是說，我們沒被感染。”

蘇杭靠墻坐下，脫了鞋，用力揉著酸痛僵硬的腳掌。他注意到一家三口警惕而憂懼的目光，慢慢放下槍，“我休息一會兒就走。”

三人的臉色好了許多。

男人扶著女人在椅子上坐下，默默地看著蘇杭揉腳，感到氣氛沉默，他斟酌著語言，問道：“你、你是雜技演員嗎？”

蘇杭明白對方仍舊心存顧慮，想要摸清自己的底細，于是直言道：“我是學生，喜歡極限運動。”

“哦，我是一名職業拳擊手，拿過許多的獎項。”男人活動著雙臂，現出虬結的肌肉。

蘇杭看著他笑了下，低著頭揉著腳，沒有說話。

男人愣了愣，意識到自己的心思被窺破，沉默了會兒，轉頭看了眼身后的母子，又繼續道：“看你來的方向，應該是從港口過來的吧？現在這么亂，你怎么還往城市中心跑？”

感到雙腳漸漸舒服起來，蘇杭穿上鞋，直接說道：“不用試探了，想問什么就問吧，我很忙，對你們也沒有惡意。”

男人神情略顯尷尬，忙又問道：“港口有船嗎？”

“沒有。”蘇杭看著三人，平靜地說道：“船在海里漂著呢。我準備去中心大廈找一套飛行服，飛過去把船開回來。”

這個計劃簡潔到如同天方夜譚，即便是林佑安，初聽時也覺得太過夢幻、完全沒有實際操作的可能。就好比說三年科長，五年處長，十年就當廳長了，芝麻開花，一步一個臺階，聽上去似乎沒什么毛病，問題在于，這里面每一步都有可能是終點。

然而男人卻沒有感到太大的震驚，只是皺著眉，訝異道：“翼裝飛行？”

蘇杭呆了下，“你知道翼裝飛行？”

“看過一些。”男人打量著他，遲疑道：“你、你行嗎？”

“我只飛過兩次。”蘇杭如實說道：“船越漂越遠，我們一群同學想了好久，沒有別的辦法了。”

男人沉默了，轉身回到那對母子身邊。

蘇杭沒再說什么，重新走到窗前，默默制定著接下來的前進路線。

中心大廈已經很近了，只剩下一百多米的距離。而這最后的一段路程中，尸群也更加密集，畢竟是城市中心，聚集了太多的人口。

蘇杭嘆了口氣，轉過身，“幫忙開下門，我要從樓頂走。”

男人點了點頭，依舊沒有說話，默默地搬開堵在門后的障礙物，伸手打開了門。

蘇杭舉槍擊殺了外面的幾只活尸，側身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條走廊，很安靜。

他打著手機燈光，找到樓梯，一路上到樓頂，在漫天風雨中收起手機，望著周圍的建筑物，默默挑選著最好的落腳點，前所未有的認真。

這次和以往不同，不僅是自己的命，他還肩負著許多人的希望。

身后忽然響起腳步聲。

蘇杭瞬間回頭，就看見那名拳擊手帶著一支手電筒追了上來。

他下意識說道：“我有燈。”

拳擊手大步走來，“我和你一起去。”

蘇杭愣了下，“那他們……你老婆孩子呢？”

拳擊手搖著頭，正色道：“只有找到船，他們才有活著的機會。你會開船嗎？”

“會，可是……”蘇杭還想勸說。

拳擊手拍了拍胸膛，“放心吧，我不會拖累到你的，是從這里跳過去嗎？”

蘇杭無話可說。

……

……

時間慢慢的過去了。

林佑安忽然感到眼睛有些酸，然后她才驚覺已經保持這個姿勢看了很久了。于是她收回目光，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坐回到左右護法身邊。

兩位護法正將繩子綁好，低聲議論著什么。

林佑安聽了一會兒，驚訝道：“你們想下去？”

左護法點頭道：“你不冷嗎？總不能在這里淋一夜雨吧？”

右護法補充道：“就在下面找個房間避避雨，不去地面。”

林佑安這才感到衣服早已濕透，意識到這一點時，冷意也嗖嗖的冒了出來，三人于是順著繩子溜到了檐下一處房間。

在衣柜里找了些衣服換上，三人焐著被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體溫漸漸恢復，又感到困意來了。

林佑安于是又安排著值夜，大家輪流地睡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