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葉塵心在獄刑司的地牢中被正式處決!
消息一經傳出,被恐懼所支配的大臣們都不由地松了一口氣。更有甚者,還張燈結彩,燃放鞭炮來慶祝除掉了這個心頭大患。
而下令處死葉塵心的皇帝慕容北,也受到了群臣們的擁戴,一個個直呼萬歲,夸贊皇帝陛下英明神武。
……
霜華殿內。
當杏兒將葉塵心被處決的消息告訴慕容霜后。慕容霜的反應卻是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激烈。
當她聽到這個消息后,神色卻是異常的平穩,只是呆呆地靜坐著,宛如一尊雕像。
因為,她的心已經隨著葉塵心而死去了。
葉塵心,帶走了她所有的喜怒哀樂,如今的她,已經沒有任何在乎的了,這個世界,于她而言,也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意義。
杏兒被她的狀態給嚇住了,她跟了慕容霜這么多年,從來都沒有見過她家主子這般狀態,仿佛整個人變成了一具空殼一般。
“娘娘,你倒是說一句話啊,你要是傷心的話,哪怕是大聲哭出來也好。”
“娘娘,你理一下杏兒,好嗎?”
“……”
杏兒在她旁邊安慰了半天,可是慕容霜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她都沒有見到慕容霜眨一下眼睛。
一時之間,杏兒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可是,縱使她再怎么著急,卻也于事無補,她總沒有能耐,讓死去的葉塵心活過來吧?
在旁邊守了半天,一直到了午飯時間,杏兒也沒見她有任何的動靜。
“娘娘……喝點粥吧。”
杏兒端來了一碗粥,舀了一勺放到她的嘴邊:“這是娘娘最喜歡的蓮子粥,娘娘快吃一點吧。”
慕容霜遲鈍了一會兒,她終于動了動眼眸,目光落在了杏兒的身上,無悲無喜。
她木訥地張了張嘴,淡淡地說道:“杏兒,你替哀家去找一下陛下,就說哀家想見他。”
杏兒不敢抗旨,放下了手中的蓮子粥:“是,娘娘。”
……
一炷香的功夫后。
慕容北站到了霜華殿的門口,卻有些遲疑,有些不敢踏進門去。
因為,他殺了母后最深愛的男人。或許,母后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在糾結了好一會兒后,他還是走進了門去。
低頭走到母親身前,躬身行禮:“孩兒,拜見母后。”
慕容霜抬眼看向了他,眼眸中還是隱隱流露出了一絲傷感。
她張了張嘴,聲音有些沙啞:“小北,你曾經說過,除了饒恕葉塵心,其它的事,你都能答應母后,是嗎?”
“當然,朕是皇帝,一言九鼎!母后想要什么盡管提,朕都會滿足的。”
慕容北連連點頭答應。他現在心懷愧疚,母親提出的要求,自然會有求必應,以償還對母親的虧欠。
慕容霜眼眸微微一動,面色平靜地道:“懇請陛下,賜哀家一死,這便是哀家最后一個要求!”
慕容北頓時渾身一顫,仿佛遭了當頭一棒!他不敢相信地看著母親,瞳孔中透著驚亂與惶恐。
他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母……母后,您在說什么呢?朕有些不大明白。”
慕容霜面色依舊平靜,侃侃而道:“哀家身為大燕皇太后,卻私通敵寇,禍亂朝綱,按理當誅!求陛下成全!”
慕容北有些慌了:“母后,您說的嚴重了,那葉塵心差點傷了母后的性命,哪里來的這私通敵寇一說?”
“母后莫要胡思亂想,朕以后一定會好好孝順您,母后只需安心享福便可。”
面對兒子的勸說,慕容霜不為所動,似乎是鐵了心一般,一心求死:“哀家罪大惡極,天理不容!這福,哀家享受不起。”
“如若陛下不肯賜哀家一死,哀家便會在朝堂上自述罪行,將自己所犯之事公布天下。”
“母后!!”
慕容北大喝了一聲,臉色有些急了:“母后為何要逼朕?在您的心里,兒子真得就比不上那個雙手沾滿鮮血的葉塵心嗎?”
“母后可知道,你讓朕賜死自己的母親,這會讓朕的心里,遭受多大的罪嗎?”
慕容霜咬了咬牙,面色依舊沉穩,可是眼眶卻微微泛紅了。
她拱了拱手,還是倔強地說道:“哀家,只求一死!”
“這個要求,朕不準!!”
慕容北偏過頭去,不再理會她。說罷,便怒氣沖沖地拂袖而去。
……
被皇帝堅定地拒絕之后,一心求死的慕容霜,便再度開始絕食和斷水。
在這個世界上,想要活得長久,或許有時候會事與愿違,但是一心求死,卻是誰也阻止不了。
皇帝不愿賜她一死,她便自己懲罰自己。
永安殿內,杏兒再度跪在了慕容北的面前,伏地哭泣道:“陛下,太后娘娘已經兩天沒吃沒喝了,這樣下去,她的身子會跨掉的。”
“陛下,您快想想辦法吧。”
慕容北聽了杏兒的哭訴,頓時氣得火冒三丈。他怒氣沖沖地將身邊的瓶瓶罐罐都摔得粉碎,嚇得杏兒,以及周圍的太監、宮女紛紛跪了一地。
“為什么!她為什么要逼朕!”
“她就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與他重逢嗎?”
慕容北一邊叫喊著,眼里一邊淚水奔涌。難怪古人都說,皇帝就是孤家寡人,他現在體會到了。
坐到這個位置上,一切的感情,似乎都漸漸遠離了。就連親如母子之間,也會產生了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母后!你要朕,怎么做……”
看著慕容北失態,大內總管劉公公連忙呵退了周圍的所有人。讓皇帝可以肆無忌憚地哭個痛快,以宣泄心中苦悶的情緒。
慕容北放聲大哭了好一陣,許久之后,才漸漸止住了哭聲。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臉上悲傷的情緒漸漸收斂。最后,取而代之的是堅定和決絕。
“劉公公!”
抹干了所有的淚水后,慕容北大聲叫喚了一聲。
“奴才在!”
劉公公立馬走了上來,躬身道:“陛下有何吩咐?”
慕容北閉了閉雙眼,用幾分疲倦的語氣道:“替朕送一杯酒到霜華殿去,朕成全母后的要求,讓她去與葉塵心團聚。”
劉公公抬眼看了一下皇帝的神情,遲疑了半晌后才接下了旨意:“奴才,遵旨!”
……
霜華殿內。
慕容霜看著眼前的鴆酒,突然臉上一片輕松。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解脫了,她可以再一次,做回真正的自己了。
“娘娘!陛下說了,喝下這杯酒,您就可以去和你想念的那個人團聚了。”
劉公公神色恭敬,出口催促道:“娘娘,請吧。”
慕容霜沒有遲疑,她伸手接過了盤中的酒杯,看著杯中那暗紅的酒液,吩咐道:“劉公公,替哀家給陛下傳話,讓他好好保重。”
劉公公鞠了一躬:“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帶到。”
慕容霜朝他點了一下頭,隨即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林凡……我們終于可以,再次相見了。”
她心中默默念著,隨即輕輕閉上了雙眼,等候著死亡的到來。
毒,發作的很快,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她的意識便逐漸的模糊了,隨即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
“駕!”
“駕!!”
“……”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朦朦朧朧間,慕容霜感受到了一陣顛簸,以及聽到了幾聲沉重的低吼聲。
她緩緩睜開了雙眼,發現自己此刻正身處一輛正在趕路的馬車中。
她,并沒有死,那一杯鴆酒,只是讓她昏迷了過去而已……
“這是哪?我們要去哪里?”
慕容霜臉上露出了一抹怒氣,隨即大聲地向著車外喝道。
聽到她的聲音,一名皇家侍衛走進了車廂里,他對著慕容霜行了一禮:“太后娘娘,小的是陛下的親信,我們現在正在趕往北燕的路上。”
“去北燕?”
慕容霜皺了皺眉:“什么意思?去北燕做什么?”
侍衛也不解釋,從衣兜中掏出了一個信函,將其替了上來:“娘娘,這是陛下給您的信,娘娘還是自己看吧。”
慕容霜接過了信函,隨即打開一看,卻是驀然間神色一凝。
信中只有短短一行字:他在北燕等你……
落款是:母后,珍重!
“他在北燕等你!”
“他是誰?”
慕容霜一瞬間,想到的只有心里的那個人,除了葉塵心,還會有誰?
“是他在等我嗎?是他在等我嗎……”
慕容霜緊緊拽著手中的信函,頓時淚水模糊了雙眼。
……
北燕,王城郊外,姻緣樹下。
在月光的照耀下,一輛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慕容霜拉開了車簾,她注目往樹下望去。只見在那里,一個熟悉的身影與她相視而望。
他身著一襲黑袍,與夜色相融,深邃的雙眼散發著灼熱的目光,眼眸之中,隱隱可見閃爍的淚光。
他的頭發,已經半白,在銀月的光輝下,隱隱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林……林凡!”
慕容霜輕喚他的名字,隨即三步化作兩步,一路淚灑,朝著他奔了過去。
葉塵心張開雙臂相迎,一把將她擁入懷中,這一對歷經數次生離死別的戀人,終于毫無顧忌地再次相擁在一起。
“真的是你嗎?林凡……我沒做夢吧?你真的還活著?”
慕容霜一邊哭著,一邊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葉塵心擦著她的淚水,輕聲寬慰:“是我,從此以后,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就算天崩地裂,就算海枯石爛,我們也要相守一輩子!”
說著,葉塵心指了指姻緣樹的樹梢:“看那!我們的姻緣繩,我已經重新掛回去了!”
“葉塵心和慕容霜或許沒法在一起,但是,林凡和穆雪兒可以,從此以后,我們就是夫妻了,真真正正,受到上天祝福的夫妻。”
慕容霜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見了最頂上的樹梢間,兩條紅帶緊緊纏繞,隨著晚風飄舞。
一瞬間,感動到無以復加,此生,經歷無數艱難困苦,如今,總算圓滿了。
“咳咳……”
侍衛“不合時宜”地打斷了他們的感動,隨即拱手向著慕容霜道:“太后娘娘!臣奉陛下之命,就送你們到這兒了。”
“為了避免可能會出現的麻煩,你們從此以后,必須改名換姓,并且走出大燕國境,去漠北之地生活。”
“這……是陛下給予你們最后的禮物了。”
慕容霜心中一陣暖意騰升,對兒子頓感無比欣慰!誰說皇家無親情?她的兒子,不一樣。
“放心吧,我們即刻就會趕往漠北,從此永不返回中原。”
慕容霜一邊向侍衛道謝,心中已經想好了他們最終的目的地了。
極北村——那個與世隔絕的村落,他們將會在那里,度過幸福的余生。
……
邑京城,燕皇朝內。
洪亮的喪鐘不斷響起,傳遍了邑京的每個角落。
燕成帝元年,秋,大燕霜華太后,因病薨世,皇帝下令,舉國哀悼。
葬禮過后,太后棺槨葬入皇陵,與太上皇李玄策合葬一處。并在陵前刻紀念之碑,供后世悼念。
從此,世上再無霜華太后慕容霜,也再無天下無雙的大將葉塵心。
但是,在漠北之地的極北村中,卻多了一對普普通通的夫妻——林凡和穆雪兒。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