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京城、燕皇宮。

今日的早朝，還是同樣的一個話題，關于葉塵心的處置問題。

“陛下，葉塵心乃是我大燕最大的威脅，此人不可久留，必須盡快將其處死，以絕后患啊！”

“葉塵心此人罪大惡極，陛下應當早下決斷……”

“陛下，老臣的三個兒子，都是死在葉塵心的劍下！老臣懇求陛下，將其凌遲處死，以告我大燕成千上萬的英靈。”

“臣附議……”

“……”

朝堂之上，群臣激憤，紛紛請愿處死葉塵心。一個個跪伏在地，大有一種“陛下不答應，臣便長跪不起”的覺悟。

與群臣的劇烈反應不同的是，今日的慕容北卻是有些心不在焉的。他愣愣地坐在龍椅之上，神情有些木訥，仿佛神游他處去了。

“陛下，陛下……”

立侍在一旁的劉公公感覺皇帝狀態有些不對，當下焦急地小聲提醒了幾句。

慕容北回過神來，有些不爽地瞪了他一眼，嚇得劉公公差點把腦袋從脖子處縮進去。

慕容北看了看下邊跪倒一大片的群臣，臉色有些難看。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來，說道：“諸位大臣的諫言，朕都記在心里。朕今日有些不大舒服，就先退朝吧。”

“至于葉塵心的事，也請各位愛卿放心，朕一定會盡快決斷。”

說罷，慕容北也不顧面面相覷的眾大臣，起身便走。劉公公見此情況，連忙上前一步，大聲宣道：“退朝！”

出了朝堂后，慕容北又停下了腳步，對身后的劉公公吩咐道：“去叫一下張相，讓他來永安殿見朕。”

劉公公連忙躬身接旨：“奴才遵旨。”

……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老相張參拄著拐杖，緩步來到了永安殿。

“老臣參見陛下。”

張參身形踉踉蹌蹌，欲要下跪行禮。

慕容北連忙上前阻止了他：“張相身體不便，不必多禮。”

張參欣慰地點頭：“不知陛下叫老臣前來，所為何事？”

慕容北眼中閃過一抹與他年級不相符的深沉，他緩緩道：“張相曾經是楚朝的重臣，想必，對母后和葉塵心之間的關系，有著很深的了解吧？”

張參神色一凝：“陛下，您這是……”

慕容北看著他，良久之后，突然冷靜地說道：“母后跟朕說，朕……其實是葉塵心的兒子。”

張參突然知道了這“驚世駭俗”的秘密，卻只是瞳孔微微放大了一下，并沒有做出太多詫異的表現。

“張相，似乎對此并不感到詫異？”

慕容北見到張參這反應，頓時心中也已經明了。母后，大概是沒有故意欺騙自己了。他，真的是葉塵心的兒子。

“回陛下，陛下的身世其實并不重要，因為在世人的眼里，你就是太上皇李玄策的兒子。至于其它的，就讓它淹沒在歷史中吧。”

聽了張參的話，慕容北似乎并沒有得到太多的安慰，他輕嘆了一口氣：“對于世人來說，這或許不重要，可是對朕來說，這卻是很重要。”

他又偏頭看著張參，認真道：“張相，你能跟朕說說，母后和葉塵心之間的故事嗎？朕很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對于那段讓人“悲痛”的歷史，張參或許是這世上最直接的見證者了。

他本不想回顧那一切，可是皇帝都已經對自己如此坦誠相待了，他又哪里還有隱瞞的理由？

“說起太后娘娘和葉塵心的一切，還得從十二年前說起，他們之間，是一段注定了悲慘的孽緣……”

張參一邊回憶著，一邊將他所知道的一切，都一一說了出來。

雖然他知道的，不如慕容霜和葉塵心兩個最直接的親歷者詳細，但許多關鍵性的事件，他都了解地很詳細。

“……”

“就這樣，那一場兵變的結局，以葉塵心在圣禮臺上的自刎而告終。從此之后，再也沒有人見過他，就連他的名字，大家也都不愿再提及。”

“只是，讓人沒想到的是，葉塵心居然還沒有死，時隔十一年，他居然再度出現了。”

“這……是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也正是因為他的再度出現，才喚起了燕國舊臣們對這個曾經的天下第一大將的恐懼。”

聽完張參的描述，慕容北深沉的眸子中，隱隱流露出了一絲悲傷。他喃喃說道：“也就是說，母后她，等了葉塵心……整整十一年！”

他突然間明白了，明白母后為何每逢春日，便會陷入無法自拔的悲傷，也明白了，為何母后總是眺望著北方，在期待著某個人的歸來。

原來這背后，只因為葉塵心一個人。

慕容北臉色陷入了凝重，知道了這背后的真相，無疑讓他越加的苦惱了。

“張相，朕現在該怎么辦？不殺葉塵心，朝堂便沒法安定！殺了葉塵心，又會讓母后痛不欲生！”

“朕，現在到底該怎么做？”

看著苦惱不已的慕容北，張參倒是顯得很是鎮定。

他遲疑了片刻后，冷靜地道：“陛下，您現在是一國之君。一人一家的悲喜得失，與整個大燕的安定相比，孰重孰輕，陛下應該分得清楚。”

張參此話，再明顯不過！他向來是大公無私，為了黎明百姓的安定，他可以做任何事，也可以舍棄任何的個人情感。

“張相是讓我，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嗎？”慕容北看著他，語氣中透著遲疑。

張參可以大公無私，可以舍棄所有的個人情感！但是他，做的到嗎？

“自古忠孝難兩全，陛下是一國之君，最首先需要做的就是忠于自己的國家。沒有國，何以為家？”

張參說話間，也流露出了一絲悲傷的神情：“陛下，葉塵心是老臣的弟子，老臣是看著他長大的。”

“臣也不希望他被處死，但是，這個世界不容許他的存在，葉塵心這個名字，也注定要被抹除。”

慕容北眼底閃過一絲哀愁，他輕輕閉上了雙眼，矗立在原地，思考良久。

好一會兒后，才緩緩睜開了雙眼，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他眼中的目光不在迷茫。

“張相說的是，朕，知道該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