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卯時時分，天剛剛微亮的時候，牡丹閣旁的垂柳林里總是聚集著一批遛鳥兒的人。

汴京城里不乏有錢人，愛鳥的人也多。這些養鳥的人，對鳥籠是很是講究的，鳥籠有方正的、長方形的、扁圓形的、六角冒尖的，材質有楠木的、紫檀的、黃花梨的、銀銅的，連鳥籠里的小食罐也分陶瓷、小木甕等不同材質。總之這些鳥籠是形態各異、雕鑲精致，遠遠看去，倒不像是小鳥的牢籠，而像是一座座尺寸不一的小型亭臺樓閣。

在鄉下有句老話，叫釣魚窮三年，遛鳥毀一生。是說這沉迷釣魚、養鳥的人往往無心耕種，荒廢了田地，因此鄉下少有遛鳥的人。但是在汴京城里就大不同了，京城的人大多生活富足，只有很小一部分農戶，這些不愁吃不愁穿的人總得尋一些樂子解悶。文人愛遛鳥，三教九流之士也愛遛鳥；六十多歲花白頭發的老頭兒愛遛鳥，這二十多歲的年輕小伙子里也有愛遛鳥的。

被他們養在籠中的鳥兒也是千姿百態，稍稀罕一點的有文鳥、繡眼、黃騰等，當然更常見的是畫眉、鸚鵡、黃鸝、芙蓉鳥之類。遛鳥的人一大早就提著鳥籠聚到這片柳樹林里，揭去罩布，鳥兒就開始嘰嘰喳喳地叫起來了，聲音婉轉清脆，圓潤空靈。

鳥的性子多依從主人，或者說，不同性格的人會選擇不一樣的鳥，文人繡眼，小姐鸚鵡，強盜畫眉，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

不管怎么說，這些鳥兒終歸是主人家看對了眼才養起來的，可是養鳥也能養出癮來，癮一旦大了，可就不知道誰是主人誰是玩物了。有的人把自己的鳥兒看得比命都金貴，生生養成了自家的小祖宗。

以前這些遛鳥的人，往往在林子里待上不到一個時辰就打道回府了，自從林子旁邊開了一家的玉壺茶館，他們逐漸習慣了喝杯茶再走。走之前去這茶館里喝杯白毫茉莉，或者蓮峰翠芽，歇好了再回家。

這茶館是小六開的，那個貼著休業封條的閑置二層木樓被她盤了下來，換上了茶館的牌子，茶館就開在這，離牡丹閣很近，茶館的名字就叫“玉壺茶館”。

來喝茶的人一般就坐于茶館一樓或者門外精心布置的茶桌處，二樓是提供按蹺的場所，是專門留給南山彭家銅礦那七個瞎礦工的，讓他們在這里給客人做些按推的生意。

這些遛鳥的人并不是茶館的主顧，茶館自打一開張，就是沖著那群送主子去牡丹閣的車夫和親隨來的，也就是早先小六和沁兒初探牡丹閣，看到的那群聚在垂柳林抽水煙閑聊的人。

茶館開張那天，小六派鄭乾去林子里請那群人來喝茶，第一天營業圖個吉利，茶水費用全免，但是一個人也沒請回來。這群下人本是愿意來茶館的，既能舒服地坐著扯淡，又有好茶伺候著，可比在林子里強多了，畢竟那林子里蚊蟲太多，待久了要受不少罪。他們顧忌的不是別的，而是怕主人出來找不到他們，萬一因為圖一時的安逸惹怒了主子，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鄭乾垂頭喪氣的回來了，把自己如何吃了閉門羹說給小六知曉。小六思考了片刻，把沁兒喊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等到第二天，情況就大有改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