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來往的人群川流不息，嘈雜不已。

榮宸安看著她，含笑不語，眼眸如墨。稍有錯覺，好似她是他眼中仰慕已久的情人，他的世界只容得下她一人。

可是，那樣專注的眼神背后，藏了什么？

洛薇揚了揚嘴角，“莊主，有話想對洛薇說？”

榮宸安笑著搖了搖頭，“我知道姑娘的來歷，必定是我所想不到的。姑娘不曾說過，我也不曾問過，可我一直好奇，是，怎樣的家庭，或者是怎樣的環境，才造就了姑娘這樣有趣的性格。你同洛珩不過半日主仆，卻肯千里迢迢護他來此；你同月瑤，也不過見面三分情，卻肯實心實意的幫助她，保護她，這一點，就是我這個做大哥的，都稍顯不足。姑娘外表柔媚，卻性格剛強，有情有義，如同男兒般義薄云天，”頓了頓，榮宸安突然邁開腳步，靠近了她的雙眸，嘴角上翹的幅度，淡淡加深，“洛姑娘，我只是，好奇。”

他的眸子有了些許的變化，帶了點點星光。不知是不是不自覺，他的聲音低沉，宛如管弦樂隊中的大提琴，卻蓋過了身旁所有的聲音。

對上他的眼眸，洛薇感覺到自己的變化，一顆心忽然跳的急，噗通，噗通。想抬手撫上胸口，可是被那雙眼睛吸引，只愿維持現狀。

他的眼睛，沒有懷疑，只有好奇。

或許還有一點點迷惑。

“我，對莊主，對榮家，對世人，都沒有險惡之心。”

洛薇看著他，語氣平淡，神情自若。

她沒有解釋她的來歷，也沒辦法解釋。只但愿所有人都可以心想事成，她還可以回到原來的軌跡。

兩人靠的極近，近到她可以聞見他身上的味道。沒有如時下男人一般喜用熏香，也沒有刻意別的味道，就只是他的味道，淡淡的，屬于皮膚的，有點像香皂，可又比香皂純粹好聞。

吸了吸鼻子，洛薇腦袋里的小人已經迷了路，眨了眨眼去關注別的問題，“莊主，從來不用熏香熏衣服么？”

就連漿洗衣服的味道都沒有！這可太讓人驚訝了。這究竟是怎么辦到的？

看著洛薇好奇寶寶一般的眼神，榮宸安頓了頓，突然大笑出聲。

好吧，老天待他實在是不薄！

被榮宸安一笑，洛薇本還正經的面皮兒意識到自己的走神，‘轟’的一下變紅。嘟了嘟嘴，正要辯白幾句，忽的看見人群里有個小廝模樣的人正四處張望，瞧見她們，小廝面上一喜，幾步跑了過來，至榮宸安身邊叫了一聲莊主，隨即俯在他耳邊嘟囔了幾句，榮宸安本還笑著的容顏忽然變了色。

洛薇從沒見過榮宸安生氣的樣子。如今他不說話，面色冷漠，唇線緊繃了，方知小廝所報之事必定極為棘手。沉默半響，榮宸安面上漸漸退了冷色，看著洛薇道，“洛薇，可否跟我去個地方？”

洛薇點點頭，道，“是，莊主吩咐便是。”

離了東四長街，三人一路快走，不多時，便到了一處店鋪門口。從外觀看，占地面積頗廣，店面裝修大氣尊貴，里頭陳設也好，‘榮養齋’的金字招牌在陽光下反射著好看的光線，可知這或許是明月莊的產業。

榮宸安腳步微停，一路穿過大廳至后院，一個中年模樣的男人正在一處庫房前來回踱步，見是他們來，眉眼一驚，隨即顫抖著迎上來，“莊主，是我辦事不利！！”沒說兩句，竟有了哭腔。

榮宸安仍舊面無表情，問一句，“貨呢？”中年人二話不說，立時轉身，領著他們走到面前的庫房，用力推開門，當房門開啟的那一刻，洛薇先是愣了楞，隨即長大了嘴巴。

Ohmygod!!

眼前成堆的碎片，五顏六色，色彩斑斕，偌大的庫房，整整鋪了一地。洛薇跟著榮宸安走進去，隨意撿起腳下一塊碎片，這是白底青花瓷，青瓷有“影青”，瓷質極薄，暗雕龍花，表里可以映見，花紋微現青色，乃是上品。

再往里走，還有些釉上彩，同是色彩斑斕，胎質細膩，釉光完美無瑕疵，雖比不上剛才的白底青花瓷，但也屬尋常難得一見的珍品了。

身邊一旁，中年掌柜的正戰戰兢兢跟榮宸安解釋事情始末，昨兒入庫，今兒一早來點貨，一開門，就發現瓷器碎了一地。洛薇眼眸暗了暗，繞開眾人，在房屋中間看似無意走了一圈，最后走到門邊，趁人不注意，摸了一把門鼻兒。

并沒有撬過的痕跡。

“我自當知道這批貨物貴重無比，因此昨日運回入庫后，為防萬一，我特地將鑰匙貼身保管，就連睡覺都未曾拿下。莊主是知道咱們的規矩的，像此等大庫，鑰匙一共兩把，一把在莊主您哪兒，另一把便在主管掌柜那兒，如今鑰匙完好無缺，不曾離開，可這瓷器卻…。”

說到急處，掌柜的語帶哽咽，身子微微顫抖，額頭上已然是一層細細密密的汗水。

榮宸安在原地長久的沉默著。

偌大的庫房，只他們三人，除卻最開始的問話，榮宸安下顎緊繃，再未開過口。元祐這個朝代，并不曾出現在歷史書中，白底青花瓷是明朝開始流行的，彩瓷也是明朝的，可這里人的服飾，跟唐朝極為相像，再看如今榮宸安面對一地碎片陰沉的臉色，元祐，應當還未有宋明那般的繁榮，那這一地的瓷器，大概，可能，也許，要價值連城。

洛薇瞇了瞇眼，輕輕摩挲手中的瓷器。看起來，對方跟明月莊這梁子結的，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