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進屋時,葉固淳、白宿,還有幾個傭人已經(jīng)圍坐在桌前,餐桌很大,能容納十幾個人同時用餐,見我們進來,最先開口的是白宿,“小姐,顧醫(yī)生,來吃飯吧。”他起身走過來,吳媽也走過來,吳媽幫我把外套收起來,“小姐,去洗洗手吧。”
我點了點頭,去了洗漱間。
洗漱間里一應陳列均是井然有序,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她臉色憔悴,面容清瘦,黑眼圈又加重了幾分,她好狼狽,她仍在深坑里無法逃脫……
頭疼是在洗漱的時候來的,起初是絲絲癢癢的疼,緊接著一陣貫耳的抽痛整個世界天翻地覆的轉(zhuǎn)。我的視線開始模糊不清,看不清鏡子里的自己,也看不清門的方向,我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喪失理智,我努力想走出這里,卻引來一陣瓶瓶罐罐摔碎的聲音。這聲音驚動了屋外人,我聽到有人在敲門,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那聲音越來越劇烈,像這頭痛一樣似是想要撕碎我,我無處躲閃,到處碰撞......
我把頭埋在水龍頭下,寒冬冰冷的水頃刻間澆灌在頭頂,我得到一瞬間的解脫,為了延續(xù)這樣的解脫,我貪婪般的不肯結(jié)束這個過程。“砰”的一聲巨響,門被人踹開了,有人把我從水龍頭下拉出來,我拼命掙扎著,我看不清他的臉,我求他不要拉開我,我求他說這樣可以不疼。
有人在哭,哭聲低低的壓抑著,他們沒有聽我的哀求,還是生生的把我從那解脫里拉開,怒氣和恨氣是在那一刻產(chǎn)生的,我用足了力氣狠狠地咬在那個環(huán)臂困著我的胳膊上,奮力掙脫開,頭猛地撞在硬物上,有濕濕熱熱的液體慢慢流下來,開始癢癢的,隨后是刺痛。但這疼蓋不過那撕心裂肺般的疼,那陣哭聲變成幾聲驚叫,有更多的人似是壓過來一般圈固住我,我徹底無法動彈了,我在那一刻突然有種奇怪的認定——他們想害死我。
叫喊,撕扯,我用盡所有力氣試圖逃開他們的“傷害”,我在無力反抗,束手無策后,失聲痛哭,“媽媽……”那一聲“媽媽”是壓了十九年的巨大的悲慟。無助,恐懼,痛苦,所有的情感糾纏在一起,像是要撕碎我,又像是要捆裹我窒息。
這陣痛苦似乎永遠也不會結(jié)束,但又在我失去意識的時候悄然退場。
再醒來,仍舊是周身捆綁著束縛帶。
疼,頭很疼。
這種疼是外傷的沉悶的疼。
有人圍坐在我身邊,我感覺到頭上有細細微微的一陣一陣的酥麻感,身邊穿白色襯衫的男人正在操控一臺機器,他每撥動一次按鈕,那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就會從頭的兩側(cè)貫穿而過,那感覺很難形容,不是痛苦,也并不享受。
“醒啦?別怕,他是陸博士,他在幫你治療頭痛。”是城柯哥的聲音。
陸博士?可是他們昨晚提到的陸振中?
葉固淳坐在靠窗的沙發(fā)上,白宿站在一旁,他們的目光聚焦在那位陸博士身上。
我看著他的側(cè)臉,頭發(fā)半白,鼻梁上架著一副銀邊眼睛,白色棉質(zhì)襯衫,深灰色休閑褲,手上帶著圓形表盤腕表,神情始終拘著。
電流的酥麻感越來越重,那種貫穿感也越來越強烈,我開始掙扎,可是束縛帶緊緊的把我困在這張床上,我動彈不得,更別提掙脫或是逃離。
“別怕,再忍一忍,再忍忍就好,陸博士是國內(nèi)首屈一指的腦科專家。”城柯哥握著我的手,緊緊的握著。
我看著他們每一個人,不知為何,我突然覺得他們很陌生,也很可怕。他們像是操控者,一步一步的擺布著我的生活。我像個無力反抗的玩偶,承受莫名其妙的傷害,承受傷害之后的苦痛。
……
那陣電擊治療持續(xù)了二十幾分鐘,結(jié)束時,那位陸博士慢慢把電磁片取下,目光相對時,他淡淡笑了笑,笑容里有苦澀。
關了儀器,他說:“葉先生,我們出去說。”
葉固淳和城柯哥相繼起身。
“等等。”我開口,聲音虛弱無力,“我想知道結(jié)果。”
陸振中看看我,又看了看葉固淳,葉固淳默了一會兒,微微點頭。
“需要血液抽檢送回BJ,目前腦神經(jīng)損傷不是很嚴重,我懷疑是……”
“是什么?”城柯哥急迫的問。
“緬南的新型毒品,帕珈。半年前有緝毒警察和她的癥狀很像,頭疼,致幻,眩暈。長久下去……”
“會怎樣?”
“或是因無法忍受這樣的疼痛而自殺,或是腦神經(jīng)壞死而亡。”
“能戒掉嗎?”
“很難,目前也只有強制措施,但是對患者來說,無異于生不如死。幾個月前那位緝毒警察已經(jīng)因無法忍受劇烈的疼痛而……我們這半年也在研制相關藥物,警方也在緬南各方摸查,希望有什么破解的辦法。”
“啪”的一聲脆響,葉固淳狠狠地把茶杯摔在了地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就連白宿也驚的失聲道,“先生……”
葉固淳不說話,神色也沒有很大起伏,若不是茶杯碎的兇狠,大概沒人會知道他有多憤恨。
是一陣沉默,沉默之后,葉固淳緩緩開口,“陸博士見諒,手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