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課程我全都沒聽進腦子里,我在想,該怎么才能找到她,該怎么才能讓他們見一面。
我第一次嘗試,可以為他們做些什么,以讓他們的生命能看起來更完整一些,哪怕一點點,都好。
這天放學,“我可以去你家做作業嗎?”這話似是嚇到趙蘇曉了,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我看她的表情以為會被拒絕,補充道:“沒關系,只是剛好我媽媽不在家,所以……”我這樣為自己開脫,自覺借口完美。
“說什么呢,我是沒反應過來,我舉雙手雙腳歡迎。”趙蘇曉一臉大笑的說道,順勢攬過我的手臂,又轉頭問徐朗:“你去不去?咱們班的24k小淑女都去了。”
24k小淑女?我竟不知道,這是他們私下對我的評價。
這天放學,我去了趙蘇曉家,我沒有同她講一聲,也沒有打電話給她,我只是很確信她并不關心我的行蹤。
趙蘇曉家離學校不遠,但卻和我,和徐朗家方向相反。
我們三個人并肩走著,趙蘇曉自由自在的攬著徐朗的手臂,他也極為自然的雙手插兜,恍惚間我像個多余的擺設。
“小軟,你會打游戲嗎?”趙蘇曉問道。
“不會”我答。
“果然小白兔。”徐朗補充道,語氣聽上去像是驗證了某個真理。
“我教你啊,今天作業不多,寫完作業,我們一起玩兒。”趙蘇曉滿心歡喜的說著。
徐朗“嘖”了一聲,把手從褲兜抽出來,又把她的手撇開,樣子像個小家長,“教壞小朋友。”
趙蘇曉笑容瞬間收斂,蹙著眉瞪他。
“我學很快。”我想打斷他們的話,也想表達自己樂意學,但話說出來,總不那么完整,我總是刻意把想說的話精簡了再精簡。
趙蘇曉像是領會了,一把攬過我的胳膊,怒言對徐朗說道,“看我倆連起手來收拾你。”
徐朗揉了揉她的頭發,表情寵溺的笑道:“可算找到同伙了。”
她笑著蔑了他一眼,看到這一幕我突然想到了兩個詞“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如果時光再多情一點,他們可能會是甜蜜的一對。
可……
我不說話了,目光垂在地上,有一股難言的酸澀涌上心頭。
趙蘇曉家很大,上下兩層,她帶我們去她房間,素色床單,白色櫥柜,大大的落地窗,白色飄紗,她生活的像個公主,而且是在愛里長大的公主。這是我的第一感覺。
我第一次開始羨慕一個人。
徐朗倒像是久居客一樣,把手包撇在寫字臺上,兀自盤腿坐在地毯上,“我作業都寫完了,你們快點。”
“寫完了?”我倆幾乎異口同聲道。
“也不知道你們女生哪兒來的癖好,節節課間相伴去廁所,浪費時間。”他開口,語氣嫌棄又自負。
“討厭……”趙蘇曉一邊從書包往外拿課本,一邊懶言道。
“你們先寫,我先去練練手。”說著,他起身,出門。
“練手?”我不懂他去練什么手,盯著他出門的背影,嘀咕道。
“他去打游戲了,一會兒寫完作業,我們也去。”趙蘇曉解釋道。
“你們從很小就認識嗎?”終于到了正題,這是我今天的來意。
“嗯,很小,從我有記憶以來,他比我大兩個月,聽媽媽開玩笑說,我們指腹為婚過,那時候我媽媽和他媽媽是很好的姐妹。可,后來……”她停下了,我側頭等著,我怕她就此打住不講了,便趕緊追問:“后來什么?”
“后來他媽媽突然和他爸爸離婚,去了江城,再后來......”她停下來,似是意識到了什么,轉話題道:“英語寫到第幾節?”
“第三節。”我回。
江城在哪兒?遠嗎?
我對江城一無所知,只是從那晚以后,我總是心心念念的想去那個地方。
那晚寫完作業以后,趙蘇曉如約教我打游戲,三個人盤腿坐在電視機前,我一次笑出了聲。他們不知道,即便是這樣短暫的快樂對我來說都彌足珍貴。
回去的路上,他說:“沒想到你真的學東西很快。”
為什么沒想到呢?這話我沒問,只笑了笑,這一路上又是沉默,我開始有點討厭自己的性格。
那天到家大概是八點多,徐朗送我到樓下才離開。上樓前,看到屋里亮著燈,我知道他們回來了。
我在門口猶豫了片刻,又盡量把鑰匙抖響,對著鎖孔反復磨蹭了兩遍,才推門進去。
我在刻意告訴他們我回來了,我在刻意引起她的注意,也奢望能得到什么反饋。
但奢望,總歸是奢望。
她和他在沙發上看電視,她端著水果盤,她穿了新的睡衣,她笑的很開心,她說“回來啦。”,他問:“吃飯了嗎?”
我換了鞋,把書包從肩上退下來,低聲回了一句:“吃過了”,然后回了屋。
她到底不關心我的去向。
或許……她覺得我是個異類,不會有危險,亦不會死……
天上沒有幾顆星星,我坐在窗口愣了很久,又把所有的零用錢歸結起來,一共462元,能到江城嗎?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翻來覆去的想。
我努力撐到天明,沒有吃早飯,在天剛昏昏亮的時候背著書包出了門,我坐在七蒲子公園看著那棟大宅,我猜哪間窗子是他的,我等他穿著校服出來,我安排自己恰巧出現在他面前,然后同他一起走一段路。
我要開口說第一句話,“這周末我們去江城吧?”我在腦海里演習著這一切,像個多情的戲子。
他出來了。
這天他看起來很開心,笑著回頭同門口的男人揮手。我坐在七蒲子公園最外面的休息椅上,又把頭偏向另一側,但我確定,他能看到我。
越來越近了,我用心感覺著,他已經離我很近了,他快要喊我了,他應該已經看到我了,時間真是難挨。
我終于忍不住轉頭找他了,可……他已經超過我,走到前面了……他沒看到我嗎?
我追過去,“早”我同他打招呼,他壞壞一笑,側著身子,肩膀壓過來:“怎么?在等我?”
他這話說的意味不明,我顧不得細想,抬頭看他,我把演習好的那話吐出來:“周末,我們去江城吧?”
“去江城?”他似是吃了一驚,問:“去江城做什么?”
“去找一個人。”
“誰?”
“……”我遲疑了,如果現在告訴他,他會去嗎?
“總之……去找一個人。”我只好重復道。
他看了我半天,或許是我的表情還算真誠,或許是其他什么,總之他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