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學校出來,我拉了拉外套把衣服收緊,有風伺機而入,冷嗖嗖的,讓人討厭。就像討厭接下來不知何去何從一樣,去哪兒呢?該去哪兒呢?我在不遠處的路口停下來,雪天過后此時的江城陰郁已褪盡,剩下幾分明媚和忽隱忽現的日光,給人一種溫暖的假象,我抬頭看天,心里壓的沉沉的憋悶感正在慢慢消謝。
站了多久呢?記不清了,只恍惚知道目光所及的范圍,一輛輛車子飛馳而過,光怪陸離。
“小姑娘,怎么了?”有路口執勤的民警走過來。許是我站的太久了,許是我呆滯的太久了,所以在別人眼里變成了有問題的人。
“去醫院?”他看了看我,此時我正在用左手拖著右手,一副受傷了的樣子。
去醫院?我隨他的問題低頭看看自己。
“是要打車嗎?”他又問我。
我蹙眉看他,他穿著警服,帶著白手套,說話間抬起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小姑娘?”
我從極深遠的泥沼里掙脫回來,“嗯,去醫院。”我記得我是這樣回答的。
“去哪個醫院?”他一邊問,一邊招手幫我攔停了一輛出租車,不等我答,顧自幫我做了決定,“師傅送她去最近的和平醫院。”。
和平醫院?不,不能去,城柯哥就在那兒,他討厭看到我,我開門預下車,又停下了......有道聲音在勸我,“去吧,他最見不得你受傷了......”
我去了,真的去了。
站在醫院門口的時候,我愣住了,他就在這家醫院,我離他這么近,可他要怎樣才能知道我來了,受傷了……
去找他?不,太刻意了,博取同情裝委屈的戲太明顯了,他不會喜歡。可他若不知,那我來這里還有什么意義?
不知站了多久,只覺手臂的疼慢慢襲來的時候,我才錯神過來,進去吧,去努力的遇見他……
燙傷科人很多,有哇哇大哭的孩子,還有垂頭喪氣的女人,有孱弱病態的老人,還有粗壯有力的男人,一個個表情都憋著難耐的痛苦,我同他們不一樣,我的表情里沒有痛苦,我的表情里盡是期盼。
我把目光放在樓梯口,這里是二樓,他在三樓,他會不會恰巧下樓呢?又會不會不經意的一個轉頭就看到我?
我站在最靠近樓梯口的位置,也站在離燙傷科門診室最遠的位置。
我本就不是為這了這傷而來......
病人一個個進去,又一個個出來,隊伍里的人一個個加在我的前面,我通通視而不見,只覺得等待難挨……等他難挨……
可能不會遇到了,這輩子都不會在遇到,我開始放棄了,我把身子轉過去,但我知道那個樓梯口仍舊對我產生著極大的誘惑。
“晚上吃什么?”有女音傳來,我回頭看了一眼,也是這一眼讓我驚慌無措……
“有一家日本料理很不錯,晚上去吃?”他笑著說,是的,沒錯,他笑著,他笑了……
我沒敢移動半步,我生怕引起他的注意,生怕他發現我,這種心情同之前是斷崖式改變。但……他看到我了,像所有偶像劇一樣,他在我預想過的那個不經意轉頭間發現我了,我把臉別過去,又仔細的尋找他的腳步聲,他會過來嗎?
時間一秒,兩秒,三秒……我在等待中絕望……身體似乎因為等待而變得僵直,任由我如何期盼的希望自己轉身,都無法動彈。
隊伍越來越短,終于輪到我走進去,關門的一瞬間我的心像是掉進了極大的黑洞,這黑洞足以生生世世阻隔我們。
“坐”是一位四十幾歲的女醫生,帶著口罩,見我進來,開口示意我坐。
我在她的對面坐下。
“傷在哪兒?”她略遲了兩秒見我不語,才開口問我。
我把胳膊放在桌子上,慢慢掀起袖子。
她仔細看了看,“用什么燙傷的?”
“開水。”
“燙傷比較嚴重,水泡要挑開敷藥,以后每天要記得按時換藥,消炎藥每次一粒,天氣冷傷口不容易愈合,如果癢的話不要用手撓,注意傷口別碰水。”她一邊在病例上寫字,一邊說道,我聽的混沌。
“好了,去拿藥,然后去護理室上藥吧。”她把病例遞給我。
我點點頭,出門。
在一樓繳費,拿藥,回二樓護理室上藥,如果命運稍微仁慈一些就不會讓我們再次遇見。
他從樓上走下來,我拿著藥包上樓,抬頭撞見,四目相對,他腳步不自覺放慢了,我看著他,抓著扶手的手握的緊。我告訴自己不要躲,我以為他會停下來,卻不成想他在下一秒提步錯身而過。
他對我視若不見,他同我如陌生人一般……
我的心澀澀的疼,這種疼雖不劇烈,卻綿長難耐,伴隨著一陣空洞,是透徹的伴有回響的決裂。
我在那腳步聲再也尋系不到的時候拾步上樓。
護理室三個小護士正在忙,我找了一個角落坐下,我的心飄忽的讓我難以自持,我需要一些旁的東西來刺激一下,我需要被什么東西帶離這種情緒,否則我遲早會溺死在自己的沉默里。
那疼痛比我想象中來的猛烈,小護士的手法嫻熟到似乎感知不到病人的痛,她不管我,我便可以放心的隨著那疼哭出來。
眼淚無聲,心里確是有著極大的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