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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難的是為何要把雪球丟出去

教辦樓越來越近,我不由得開始揣測陳教授找我的原因。

入學以來,我只聽過他一節課,后來生病住院,昨天下午又因為城柯哥……

總之,他如何訓我,都是活該。

……

“陳教授。”教辦室門開著,我敲了敲門,他低著下巴,避開鼻尖上的老花鏡,抬著眼看我。

“嗯,進來。”他擺擺手,語氣和緩。

我走到他桌前,他正開著一本厚厚的外文資料寫筆記,邊寫邊說,“老了,眼神不好了,效率也變慢了,以前兩個小時就能做好的備課,現在做一上午了,還是沒做完。”說完,嘿嘿的笑了兩聲。

他似是在和我聊天,可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

“再等我一會兒,馬上就好。”

“嗯”我應了一聲,站在一旁看他寫。

他先是把英文書上的某些話記在備課本上,然后再翻譯成中文,又勾勾畫畫的和前面的一些標記連在一起,猛的看上去有些繁亂,但細看之后,那每一個標記都是思維延伸之后的關聯所在。

等他再放下筆的時候,已經是十幾分鐘之后了,他把老花鏡從鼻尖上摘下來放到旁邊,又把備課本和外文資料書收好,桌面上只留下一個看上去用了很久的茶杯。

他把旁邊的椅子推給我,“坐”,又把茶杯蓋子打開,低頭喝了兩口,定目的看了我一會兒,方才開口。

“像,這雙眼睛實在是像。”

像?像誰?

我蹙眉看他,不解。

“這課題作業是你的?”他從身后取過一個本子,放到我面前。

作業確實是我的,只不過是我一早交到徐宸辦公桌上的。

“哦,徐老師家人生病了,今天請假,幾本課題作業拜托我來批。”陳教授解釋道。

我點了點頭。

“可是你做的?”他又問。

“是”昨晚失眠,夜長無賴,補了七份課題作業,一早送到教辦室的時候,辦公室還沒人,他說徐宸家人病了,這家人……

“不愧是淳子的女兒。”他臉上顯出幾分得意來,這得意不久便退為陰沉色,“固淳是我帶過的最聰敏的學生,也是江大曾經的驕傲,可惜……”

固淳?葉固淳?這個名字我記得徐宸曾提過。

“他原是開朗的人,后來卻變得越來越孤僻,時間真快,一晃快二十年了,不知道他出獄后的日子過得怎么樣……”他把目光定在茶杯上,像是透過那水,沉溺到很深的海底。

“出獄?”

“嗯,算算下來,大概也有四年了。他沒聯系過你?”

“沒有。”

“那你可知道,你能來江大讀書,除了徐老師以任教資格做擔保還有你父親給韓校長的親筆信?”我搖搖頭,心里只覺得亂。

從小到大,我從未想過誰是我的父親,對于“爸爸”“媽媽”這兩個稱謂不只是陌生,更多的是不存在。

“從出生到現在,我從沒見過他。”我記得我是這樣回陳教授的,他有些吃驚,而后又表示理解,“你今年多大?”他問。

“19歲”我答。

“那就難怪了,估計你出生的時候,他就下了獄,要見也難。”

十九年前入獄,四年前出獄,十五年刑期……

“他犯了什么罪?”

“經濟詐騙,聰明的腦子,用錯了地方啊……”陳教授搖搖頭,話語間盡是惋惜。

“你們的經歷很像,聰敏勁兒也很像,我今天叫你來,是想說要把這種先決條件放到對社會有所之用的地方,要以你父親為鑒。”他的目光是深邃吧,我看向他,隨著他的眸子也陷得深。

“你的眼神謹慎,孤靜,我看得出來,你的心思很重。你還小,未來還很長,懂嗎?”他的眉心輕皺,語重心長。

“標簽”這個詞一旦貼到人的身上,便很難輕徐揭下去。我想陳教授一定知道了一些我的過去。

“陳教授……”我把目光定在他握著茶杯的手上,那是一雙已顯蒼老的手,是經了很多事情,很多歲月的手。

他沒應聲,目光始終留在我的臉上。

“外面下雪了。”我的目光從他的指縫移到窗外,這個位置距離窗口有點遠,樓層高,看不到雪,只看到被雪映照的明亮。

“江城很少會下雪。”陳教授也轉頭看了一眼窗口,“說不定一會兒就停了。”

“嗯。”我輕嗯了一聲,陳教授轉過頭來繼續看著我。

“陳教授了解他嗎?”我把目光從窗口拉回來,又補充道“葉固淳。”

“……”他看著我,沒有回答。

“前幾天我剛認識了一個女孩,叫謝婷,現在她正在樓下和朋友打雪仗,我很羨慕。來這兒的路上,我責怪自己,其實打雪仗沒什么難得,只要我想做,我也可以和她一樣。丟雪球這樣的動作沒什么難的,難的是為何要把雪球丟出去……”我抬起頭來,他的眉心緊皺著,知道我話中有話,“陳教授可懂……我很羨慕他們,卻沒辦法變成他們。”我強調道,語氣冷了幾分。

我把手放到桌上,雙手交握,有些話其實可以不必說的,但那天我沒能忍住。我可以忍受無知的人對我評判,卻無法忍受德高望重傳教于人的教授對我如此評價:“你說……我和他的經歷很像,可是指坐牢?”我確認道。

他不答,這是一貫的有深度的人慣常的處事風格,他們知道對方有多少話,他們也知道什么時候適合開口。

“陳教授現在如何看我?”我又問。

“是開導做了錯事的好孩子,還是告誡一個做了錯事的壞孩子?”

他仍未語。

“我知道,陳教授是為我好。但是……你不懂我,或許……也不懂他。”

“你是個好孩子。”他開口了。

“不,那句話的重點在于‘錯’字,你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你已經根深蒂固的認為我做錯了。”我糾正道,語氣冷冽。

他沉默了,似是感知到了先前的話對我帶來了傷害,眼神里有愧意。

“我不是好孩子,但也不是壞孩子。我沒有傷害過任何人,至于三年牢獄……我無話可說。”說完,我站起身來。我知道如果我繼續等,他還會說其他的話,但我不想聽了,我再臨離開的時候問,“陳教授能聯系到葉固淳嗎?”我直呼了他的名字,不帶任何感情。

他從我的話里緩神出來,隨后搖搖頭,“介紹信是秦律師帶過來的,你可以去問問他。”

“嗯。”我微微彎腰鞠了一躬,道了聲謝謝。他似是有愧疚,站起身來,“如果找到你父親,記得帶他來見見我。”

我點頭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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