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天下午忍痛撞破傷口被送到醫務室,見到我的一瞬,他眉心輕凝:“為什么總是受傷?”
我剝開他的手,拉著他的胳膊,急迫道,“救她。”
他被我搞得有些困惑,一邊擰開藥水瓶,一邊問:“救誰?”語氣漫不經心。
“黎一。”
聽到她的名字,他漠然一滯,手里的消毒藥水撒了一地:“怎么了?”
“她想自殺。”
“她說什么了?”
“她什么也沒說,我看到的。”
“看到的?看到什么?”
我一時間沒辦法解釋,急聲道:“總之,你記住我的話,我會想辦法讓她來見你,你一定要打消她自殺的念頭,一定要。”
“你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才把傷口弄破的?”
“嗯。”我點點頭。
見狀,他緩了一口氣,神色也舒展開來,“傻瓜,她不會死的,她舍不得我。”他蹲下身收拾地上的藥液。
我也急的蹲下來,用近乎決絕的語氣說道,“不,她會,你要相信我。”
他蹙眉看我,眸光里帶了不確定。
“城柯哥,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阻止她。”我近乎央求一般拉著他的手臂道。
他似是信了,又像是敷衍,點了點頭。
從醫務室出來,我如釋重負般的長吁一口氣,接下來只要想辦法帶她來見他就好。
我努力在腦海里構建一些橋段,但無論哪種橋段,讓她受傷是必然的,因為只有受傷才能去醫務室。
2013年3月6日,我在戶外勞工場見到她,今天她的任務是把地上亂作一團的繩纜梳理好,她身子嬌小,繩纜很重,她做的很吃力,我理所當然的過去幫她。
“謝謝。”她同我講。
我沒說話,嘴角微微笑了一下。我看著她,努力尋找時機。
她正在用力將一根繩纜抽出來,繩纜的另一段繞的深怎么也拉不出來,她不得不蹲下身一點一點把它剝離出來,三月份春風尚不和暖,她額前出了很多汗。
“我幫你。”我伸手過去,她看看我,沒有拒絕。
這里沒有任何鋒利的東西,我該如何讓她順理成章的受傷?
在我還沒想明白的時候,只聽她“啊”的一聲倒在了地上,原來她用力太大,繩纜突然脫出,一個慣性她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手肘著地,落在碎石子上,頃刻間浸出血來。
太棒了,我在心里暗自興奮。
“這邊有人受傷了,這邊有人受傷了。”我朝獄警大喊,希望他們趕快過來。
獄警聞聲而來,看了看她的傷,又把剩下的工作交給我,便帶她去醫務室了。
那天下午我干的特別起勁,心情也格外的好。這樣的好心情像起死回生一般讓我陌生又歡喜。
他會說些什么呢?他能不能阻止她呢?
我猜測著,心里翻涌著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興奮,激動,期望,還有害怕。
我在第二日要求去醫務室換藥,獄警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似乎在警告我別耍花樣。
醫務室里他沉默的坐在桌前,臨床醫學的書翻開著,但他的目光好似沒在那書里,而是沉在很深的迷惘里。
“城柯哥。”我笑著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喊他。
他在看到我的一瞬間,眼淚掉下來。那眼淚像是受到驚嚇掉下來的,他倉惶擦干,又淺笑著說,“坐”。
我隱約察覺到他們的談話不太順暢,“她還好嗎?”我試探性的問。
他轉過身去,有意避開我的目光。
“她的傷很重是嗎?對不起,我不知道會跌那么重。”我道歉并不是為了承認錯誤,只是希望他的心情能好一點。
他默著不說話,這樣的沉默讓我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感覺。
他把藥水拿過來,又小心翼翼的把我頭上的紗布揭開,“忍一忍,會疼。”
“跟我說說她吧,我很想聽。”我小心翼翼的問,我真的很希望知道事情進展的結果。
“她身上有很多傷……”他的聲音很輕,棉簽在傷口上沒有規律的觸碰著,我能感覺到他的手在顫抖。我知道此刻他的心很亂,我忍著疼,不說話。
“我是不是應該離開……這樣至少她不會受了傷也不來治療……”他停下來,他靠在對面的桌子上,他的聲音在哽咽,他極力隱忍著不想在我面前表現脆弱。
我該怎么安慰他?我把他手里的消毒藥水拿過來放在桌子上,我抬頭看他,說:“以后我會保護她。”
他從前一秒的壓抑里沖出來,他看著我突然有了笑意,當我意識到這句話聽起來好幼稚,復又解釋,“我可以。”
我的語言表達能力一如既往地差。
他的笑慢慢在臉上散出苦澀來,眸光濕潤,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只心里翻覆著酸澀,默默站定了一個想法——保護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