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水里失去意識的,還是上岸后失去意識的,已經(jīng)完全記不清了,只感覺到冷,周身的冷,刺骨的冷,于是整個(gè)人縮成一團(tuán)。
“醒了?”我聽到有人說話,可是卻睜不開眼睛,“能聽到我說話嗎?”我感覺在喊我,那聲音很近,就貼在我的耳邊......
“現(xiàn)在還冷嗎?”有熱氣吹向我,身體慢慢溫暖起來,良久我慢慢睜開眼。“還好嗎?”見我醒了,齊海雙手撐在床邊問道,他的聲音很輕,似是怕嚇到我。
我剛想起身,又被齊海按在了床上?!皠e動,別動,你已經(jīng)昏迷三天了,醫(yī)生說你身體很虛弱,躺好,躺好。”
“付......”
“放心,放心......付飛沒死?!辈坏任艺f完,他搶話道,“他身體素質(zhì)可比你好多了?!庇稚焓謳臀野驯蛔由w好,“這體力,可不像你。和老騰打架那會兒可比現(xiàn)在好多了。”
老騰?什么老騰?他是不是認(rèn)錯人了?我看著他,心里暗自嘀咕。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說完,他端正了端正樣子,彎腰與我平視,似是希望我能仔細(xì)的看一看他。
“4月7號?亓格酒吧,嗯?”他沖我笑,又突然不笑了,用舌頭把腮幫鼓起來,又閉上一只眼,樣子十分滑稽。我突然恍然大悟,“是你?”
“想起來了?”看到我的情緒變化,他把舌頭收回去,又把眼睛睜開,臉上綻出笑來,“看來我沒認(rèn)錯人。”說完,他又哈哈大笑起來,“小丫頭,你哪兒來的這么大膽子,那天敢擋老騰,今天又......你可知道那個(gè)高度跳下去水性不好的很可能就再也上不來了。”他笑著,眸子里充滿了驚喜和好奇。
我的水性是溫藝蓉教的,在水邊長大,水性好或許并不足為奇,但她能手把手的教我游泳,在那時(shí)候很長的一段時(shí)間我都覺得不可思議,那是我們身體接觸最為頻繁的一段時(shí)間。
“這額頭是怎么了?也是和人打架受傷的?”他微低著頭,似是很認(rèn)真的在觀察我額頭上的傷,眉眼間的笑始終沒斷。
“你叫什么?之前不是在BJ嗎,為什么來武漢了?”他抓了一把凳子在床邊坐下,這也正是我想問他的問題,他怎么從BJ來了武漢,茫茫人海,諾大的世界,竟然會有這樣的機(jī)緣巧合,“你呢?”我反問道。
“我?武漢是我老家。BJ呆不下去了,就回來了。”他說的很灑脫,從言行到神色看不出說謊的痕跡。
“為什么要?dú)⒏讹w?”確定他沒有說謊之后,我開始切入正題。
“殺?我可沒要?dú)⑺!彼闷鹨粋€(gè)蘋果從左手拋到右手,又從右手拋到左手,來回把玩著,“我可是用繩子拉著他的,這怎么能算殺。倒是你差點(diǎn)推我下去,我水性可不好,如果從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可是必死無疑......”他半開玩笑的為自己辯解,語氣里還帶著幾分無厘頭和埋怨。
“為什么?”我看著他,眸子隱晦,付飛身上的灰足以說明,他當(dāng)時(shí)確實(shí)想要付飛死,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把蘋果放下,倒了一杯水卻沒急著遞給我,盯著天花板想了一會兒,“付飛是你什么人?男朋友?那么不顧生死的去救他,想必......”
“救你的時(shí)候,我也沒顧生死?!蔽覜]等他把話說完,回道。話一出,他似是無話可說,努了努嘴點(diǎn)頭道,“這倒也是......我跟付飛沒什么仇怨,他只不過是一個(gè)籌碼,打輸了比賽而已?!?
“輸一場比賽,就要傷人性命?”我怒目起身。
“哎,我再說一次,我可沒傷他性命,我只是讓他吃了一點(diǎn)苦頭?!彼吭谧雷优?,與我隔開一段距離,先是把水杯放在桌子上,又緩緩把水杯推到我面前,似乎在用這樣的動作闡明這兩者之間的區(qū)別。
“放屁。如果那天我沒趕到,付飛一定生無可能?!蔽姨职炎郎系乃莺莸卦以诹说厣?。伴著一聲清脆的水杯碎裂的一聲,他的臉色沉了下來,眸子里透出一抹狠氣來,“死了又怎樣?”
“怎樣?”我起身下床,玻璃碎片瞬間刺入腳心,“是誰讓你可以這樣視生命如草芥......”我伸手抓住他的衣領(lǐng),他沒閃躲,也沒有急著掙脫,或許是因?yàn)橐晕椰F(xiàn)在的力道,并不足以對他夠上威脅。
“沒錯,我當(dāng)時(shí)確實(shí)沒顧付飛的死活,對我來說他死還是不死沒那么重要,我只是要讓他知道——他沒資格輸。他活著就要記住這句話,他死了也要帶上這句話?!彼娜萆@出殘狠來,這種狠讓我一度懷疑自己救錯了人。
“如果救你是為了讓你傷害別人,我就不應(yīng)該救你?!蔽宜﹂_他的衣領(lǐng)。
他低頭看了一眼,突然把我抱起來,那陣狠氣瞬間散了。他把我放到床上,又彎身把我的腳抬到床邊,按響了呼叫鈴,“103病房,需要包扎?!?
護(hù)士來的很快,看到地上的玻璃碎片,又看到我的腳,沒有說話,似乎也感覺到了屋子里奇怪的氣息。包扎的過程,齊海始終盯著護(hù)士手上的動作,等護(hù)士走后,他開口,“好,我道歉......”
“只是道歉?”我看著他,他不說話。
時(shí)間沉默了偏刻,最后我問,“付飛在哪兒?”
“昨天已經(jīng)出院,回拳館了?!?
我起身下床,腳著地的時(shí)候一陣刺痛,他伸手過來扶我,“你去哪兒?”
“你傷還沒好?!彼麚踉谖疑砬啊?
“閃開。”我不看他,把外套抓在手上。
從醫(yī)院出來,站在路口打車,我上車,他也隨后上了一輛車,我知道他一直跟在我身后。從醫(yī)院到拳館,穿過北街時(shí)代廣場時(shí),巨幅銀幕上正在播放一段視頻,“師傅,停車?!蔽业男耐蝗换艁y起來,一聲一聲錯亂的跳動讓我整個(gè)人開始不安。
我從車上下來,站在時(shí)代廣場對面,屏幕里他西裝革履,手上拿著圓頭拐杖,利落的短發(fā)微微向后彎著露出一雙英氣十足的眸子,他胖了,也白了,筆挺的鼻翼,冷毅的側(cè)臉,他在笑,臉上的刀疤也在笑,只是此時(shí)的笑,讓那刀疤不再瘆人可怖,似是多了一份神秘的冷峻感。他不再是那天的他,他變了,我說不準(zhǔn)他變成了怎樣的人,只覺得心里一陣空空的悸怕。
是他,是厲暮。
齊海也停下來推門下車,他隨著我的目光看向大屏幕,“唐氏總裁唐胥公子厲暮先生今日正是入股華唐集團(tuán),將于下周正式出席華唐股東大會......”屏幕上播放著厲暮的消息。
他比我想象中快很多,恢復(fù)的快,動作也快。我命令自己平復(fù)下來,但還是躊躇的手心里生出許多汗。他沖著攝像機(jī)笑,那笑似是穿透屏幕直逼我的心,突覺身體一陣飄然,恍惚中我倚在了車身上,“怎么了?”齊海趕忙走過來扶住我,又說“回醫(yī)院吧?!?
我沒有回話,但他扶我上車,又跟司機(jī)說,“長平醫(yī)院”時(shí),我沒有拒絕。
初冬,一切都冷的有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