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似是睡了很久,像是耗盡了力氣,又像是掙脫了囚困得以重生,我在翌日清晨醒來,陽光已經偏過窗欞飄進窗子斜斜的映在墻壁上,我慢慢睜開眼,手機還放在耳邊,已經耗盡電量關機。
頭沉悶作痛似是在提醒我昨晚的遭遇,我單手支撐從床上坐起來,膝蓋因昨晚浸泡冷水太久隱隱酸痛。
我把沙發上的毛毯疊放整齊,又把昨晚被血弄臟的地板清洗干凈,熱了一杯牛奶,煮了一個雞蛋,配簡單的三明治。其實我不餓,但我還是命令自己吃下去。不等牛奶下咽,驚覺今天是14號,付飛的比賽是上午十點,此時已經是十點半......
我來不及細想,抓了一件外套跑下樓,付飛比賽的地方在城北郊區,從這里打車過去也要二十分鐘,“師傅,麻煩快一點,城北98賽場。”
會遲嗎?他現在還好嗎?一路上我做了太多假設,但這些假設在我趕到賽場的時候一切都不成立了,此時賽事已經接近尾聲,觀眾席寥寥無幾的坐著十幾個人,“有看見付飛嗎?”“沒有。”“付飛在哪兒?”“后臺吧,不知道。”“你好,付飛在嗎?”“走了吧,他早比完了。”“......”我陸陸續續問了六七個人,可以肯定的是,付飛沒有死在賽場上,“付飛輸了還是贏了?”“輸了,碰上程碌,涼了。”“那他傷的嚴重嗎?”“還行吧,自己走下來的。估計得休息一段時間。”
錯了......難道錯了?難道不是今天......
“你找付飛哥?”一個十七八歲的男生走到我身邊,表情夾雜著些許不安。
“你知道付飛在哪兒?”
“在老碼頭,付飛哥他......”他突然止了話,眸子里的不安慢慢擴散到整張臉上,“付飛哥被齊海帶走了。”
“齊海?”
“嗯。”他連連點頭,神情焦急起來,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從心底里翻涌出來,付飛遇到麻煩了,而這個麻煩恐怕......
“去通知付館長。”話音未落,我已經跑出了賽館,只遠遠地聽到他答了一句“好”。
大概二十分鐘的車程,這二十分鐘我如坐針氈的一遍又一遍地催促著司機,付飛不能死。司機停在了老碼頭附近,“到了。”臨下車時,司機略有擔心的提醒道,“這里廢棄很久了,小姑娘一個人要注意安全。”是的,看上去確實是一個廢棄了很久的碼頭,岸邊橫七豎八的堆放著很多雜物,“好。”
推門下車,入目的是一片廢棄輪胎堆砌的墻,靠近岸邊的地方還停放著幾條看上去很久沒動過的船,加之前幾天剛下了一場雨,路面濕噠噠一片,風從江面吹過來,一陣濕冷。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從心底里慢慢滋生出來,我把衣服裹緊,向里走。
不遠處有一間平房,平房門梁上的牌子已經風吹日曬破舊不堪,上面寫著——船舶停靠管理室。不遠處有個高聳的燈塔,看上去也已經跟著老碼頭一起荒廢了。我深吸了一口冷氣,快步往里走,從開始的快步走,慢慢變成小步的跑,一邊跑一邊找,平房沒有,廢棄船只沒有,偏僻的空地沒有,就連骯臟的廢棄堆附近也沒有......
當我跑遍大半個老碼頭時,我開始懷疑這個消息的準確性。
“啪”我聽到有東西掉落的聲音,不是掉落在地上,而是掉落在水里,是撞擊水面的聲音,聞聲望去,是燈塔,是燈塔那發出的聲音......
我以最快的速度奔向燈塔,燈塔壁上的鐵梯垂直而上經久失修生了好多鐵銹,七八米的高度一步步攀上去耗費了很多體力,燈塔上方是一米間寬的環形走道,四周圍著鐵欄,中間是中空的石柱,我靠在石柱上稍作喘息,聽到石柱后有人在笑。我深呼吸輕吐氣的平復了片刻,慢慢貼著石臂向他們靠近,“江水好不好喝?”我探頭望過去,有人手里拉著繩子,彎著腰看著垂到水里的繩子陰笑道,另一個人倚在石壁上嘴里叼著煙,單腿撐在鐵欄上,目光也是望著水里的,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剛剛砸向水面的聲音,可能是......付飛。
“海哥說的話你記住了沒?”拉繩子的人朝水里大喊道,“記住了就回句話,我可等不了太久,力氣不夠了。”說完,又是一陣笑。一旁的人聽罷,嘴角也微微露出笑意,把腿從鐵欄上放下來,把燃盡的煙頭攆滅在地上,似是無聊,用腳尖來回撥動它。
我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大腦飛速運轉,卻始終想不到最好的辦法,“住手!”不管了,等不了了,付飛等不了了。我大喊了一聲,那兩人被我嚇了一跳。
先轉身過來的是用腳踢煙頭的人,從面相和剛才的對話中,他大概就是那個海哥,齊海。他沒有開口,而是探頭向我身后看了一眼,在確定只有我一個人之后,他的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側了側頭看了一眼繩子,又看了看我,“救人?”
我無法遏制的急促的呼吸著,這讓對方看出了我的膽怯。是的,我確實在害怕,是緊張過度的害怕。齊海笑了,一旁彎腰拉著繩子的人也笑了,只見齊海擺了擺手,于是拉繩子的人右腿奮力一蹬,把繩子拉上來一段,“把繩子給她,她要救人。”齊海歪歪頭說道。
“嘿嘿......是,海哥。”那人把繩子往我身前遞了遞,動作有些吃力,下面吊著的是付飛,可是以我的力氣,我無論如何也拉不動他。
“等等......”正當我猶豫著要接繩子時,齊海伸手擋住了我,又抬手遮住我的額頭,仔細看了幾眼,“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我也仔細看了齊海幾眼,不過不管怎么看,這張臉我都是第一次見。
他看著我凝眉思索,不容多想,我伸手把齊海壓在了鐵欄上,一旁的那人手里拉著繩子,無法脫身,他被我鉗制在鐵欄旁上半身已懸在半空,“把付飛拉上來......”我用力把齊海的身子往后壓,此時的情景只要我再稍一用力,他就會被我推下去,可他似乎并不害怕,眼神里放出一道奇異的光,恍然大悟道,“是你?”
“海哥!”一旁的人見齊海危險,突然把手里的繩子甩到我身上。我下意識伸手去抓繩子,對方順勢拉住了齊海的胳膊。“噗通”一聲,我的腦子瞬間一片空白,繩子脫了......
此刻齊海和一旁的那人也面色凝重的探頭看向水面,容不得多想,我以最快的速度脫掉身上的外套縱身跳了下去,那一刻我只想救他上來,只想他別死。
水很涼,比衛生間的冷水還要涼,刺骨的涼,入水的那一瞬間骨碎般的刺痛傳遍全身,“付飛”我掙扎了很久才浮出水面,體力已經耗費殆盡,我拼命的喊他的名字,卻始終沒有回應,江面一圈一圈的漣漪撞在我的臉上,沒有一絲他的蹤影。我在水里游了很久,找了很久,一遍一遍的扎下去,又一遍一遍的浮上來,累,四肢無力的累,我在最后一次從水里鉆出來后絕望了,我用力的拍打著水面發泄,我想哭喊,我想大叫,我想付飛能突然的從水里冒出來。
我還是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