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各自的冬天
- 武修列傳
- 畫虎添翼
- 2497字
- 2021-04-14 23:36:31
呂志梁回到家中,感覺有些疲憊。他謹小慎微慣了,為弟報仇,他是指望不上的,侄兒要報仇,他又攔不住。他怕有一天,侄兒也死在那個人手上,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對死去的弟弟。
呂存泰從來沒說過報仇的事,但呂志梁怎么會不知道侄兒在想什么。一樣是殺父之仇,吳公子可以放下,你為什么就不可以?呂志梁不只一次想要這樣問侄兒,但這句話他問不出口,每次想起來,他都羞愧不已。
但那是超凡境啊!不只一個超凡境啊!想到這里,呂志梁又焦慮不已。在這種矛盾的煎熬下,呂志梁很沒有安全感,本能的想向強者靠攏。黃開元和呂家走得近,讓呂志梁稍稍覺得安全了些。
呂志梁本來也以為自家侄兒將來會拜在黃開元門下,至于勁路不合,以完人境的武藝來說,那算什么問題。至于侄兒能不能晉升完人境,那就看他自己了。
呂志梁是既希望侄兒可以晉升完人境,光大呂家。又怕呂存泰不斷突破境界,最終死在復仇之路上。不知不覺走到了祠堂里,站在一根削掉尾部的矛面前。
呂志梁看到這根矛,稍微愣了一下。矛桿的尾部,是呂存泰削掉的。為了拿出藏在里面的,記載矛術的帛書。斷矛的旁邊是一張斷弓,也就是呂志擎最后拿的那一張。
就是這張弓,引出了后面這許多事。沒有這張弓,黃開元就得不到《虎勁功》,現在也未必是完人境。而吳公子,也就不能做到現在這般風生水起。那他們呂家,也許不會像剛來南望郡的時候,遭小人刁難,但日子肯定不如現在滋潤。
拿起斷弓,看著斷矛后面,弟弟呂志擎的牌位,呂志梁又不由自主地回憶起往昔。
“二弟,聽說最近出了一個叫狄征的匪寇,搞出浩大聲勢,你在路上要多加小心。”
“大哥放心,我曉得。而且,這個狄征也搞宋時雨【謀財不害命】那一套。要是碰上了,吳先生也讓我們投降。”
“他要搞宋時雨那一套,那我們家的武術?…”
“這個?只聽說這個狄征要帶他的弟兄們一起發財,倒是沒聽說要帶他們一起求仙。”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后不會有,我們得防著。”
“怎么防得住啊?他來搶,我們給就是了。”弟弟反而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不行,我要備一份。”
“大哥,武術都是要人教的。只有我們人在,武術才不會失傳。”
此時,呂志梁眼眶濕潤。
“二弟,我把《虎勁功》和《蛇矛術》抄錄了一份,就夾在這張弓和這支矛里。你以后練功就用它們練,勤快點,練舊了,我拿到祠堂里擺設起來。”
“大哥,你既然要拿去做擺設,做這么好干什么?這得用多久才會舊啊?”
“哈!習慣了。”
“新的也可以拿去擺設啊。”
“不行,新的、好的,會被人惦記。”
擦了擦還沒掉出來的眼淚,呂志梁放下斷弓,看著斷矛。
“存泰,偷《虎勁功》的人找到了。”
“存泰,吳公子做保,他不是偷《虎勁功》人,段氏兄弟可以確定,他沒有練過。”
“存泰,你要把《虎勁功》奉上?!”
“存泰,矛譜不是還在,為什么要把矛里的備份取出來?”
“矛譜被我翻破了,所以就把備份取了出來。”
“舊譜破了,再抄錄一份就是了,沒必要把這矛截斷。算了,截了就截了吧。”
呂志梁把手搭在斷矛上,嘆了口氣,沒有拿起來,又把手收了回去。對著弟弟的牌位說道:“存泰如今的武藝,已不輸給你了……”
在呂志梁登上崢嶺之前,黃開元已經登上了伏熊山。在一個不足一人高的山洞里,黃開元點了一堆篝火,篝火旁,放著兩只雉雞在烘烤。黃開元坐在篝火旁,抓著一只烤熟的雉雞在啃著。
味道不是很好,賣相也不好。沒有調料,沒有工具,宰殺和清理只靠一雙手。黃開元的嘴角上,還殘留著一點血跡,那是飲雉雞血留下的。黃開元沒有帶任何生活必需品,當然也沒帶鹽,但人不可以不吃鹽,喝動物血液可以獲取鹽分。
等明天早上,黃開元就去尋找牛群、羊群等大型動物群,跟著它們可以找到含有鹽分的礦物,這樣就不用茹毛飲血了。
這個山洞雖然不夠隱蔽,但擋一擋風雪倒是夠的。洞里有熊留下的痕跡,但時間也挺久了,這只熊可能已經死了,也可能是一只母熊帶著幼崽,因為幼崽受到威脅而搬走了。
快要入冬了,需要弄件皮毛來御寒,雖然黃開元可以扛得住,但沒必要扛。水好找,升火也容易,食物的話,偌大的伏熊山,還怕養不活一個人?再找到鹽,黃開元就可以把這里當臨時道場了。
天剛剛亮,崢嶺,“砰!”,一個鐵架子延伸出懸崖外,垂下一根繩子,綁著一截三尺長,小腿粗的木頭。呂存泰拿著一根手臂長,比拇指略粗的木棍,刺擊懸崖外的木頭。
呂存泰進步,刺擊,退步,收“劍”。一下下地重復著,他要用木棍刺穿面前的木頭。但木棍的兩頭是平的,木頭是懸掛的,不受力,可以想象,這需要怎樣的速度與力道。
呂存泰每一次進步,都要踩在懸崖邊沿上,才能點中前面的“靶子”。現在已經開始下雪,地面有點滑溜,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伏熊山,一處云海之上的懸崖,銀裝素裹,陽光灑下,閃爍著點點金輝。黃開元揮舞著一根幾百斤重的原木,在懸崖邊沿來回奔突,虎虎生風,豪氣干云。
原木向懸崖外揮出,離心力仿佛要把黃開元帶去另一個世界。原木揮舞掄轉之間,仿佛在兩個世界徘徊。腳下仿佛踩著世界的原點,生死幻滅皆從這里開始。
太陽西斜,黃開元站著一個抱元樁。這次站抱元樁沒有像沖擊完人境時,細微地顫動勁力。形不動,勁也不動,意動。
雙眼微閉,感受雙手環抱當中,猶如抱著一個深谷。深谷又像是大海,百川匯入其中。意隨這些不知名的能量“流”入谷底,深谷越往下越尖,底部是極小的一點,但是這海量的能量卻填不滿這一點。
黃開元的“意”要仔細感受這一點,這一點又消失了。再回過頭來感受深谷,又發現深谷不是深谷,而是自己的身體。
匯聚而來的能量沉入腳底,黃開元有一種自己的腳不斷向大地深處扎根的錯覺。雖然一直感覺力量在向下扎根,但卻同時感覺到力量觸底反彈,不斷向上漲,向上撐。
不只向上撐,前、后、左、右、上、下,六面都在無限制地向外撐。身體仿佛變得巨大無比,一伸手就能觸碰到極遠之地。
但又同時感覺到,身體自己大到觸碰到了世界極壁,這股不斷延伸的力量,轉而向內支撐,四面八方各個方位向內回撐的力量,在體內深處匯聚成了一點。這一點好像在不斷膨脹變大,又好像被各個方位的力量不斷壓縮變小。
向內,向外,是同一股力量;無限大,無限小,是同一個身體。而一睜開眼睛,一切錯覺又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勁力又更進一步凝煉了。黃開元看著洞內石壁上的刻痕,有四十八道。四十八天了,再過不到半個月就過年了,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