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家還有矛術？這個，黃開元還是剛知道。弓先不去說它，箭、矛和劍，都是勁走直線，相通的地方肯定比刀、鞭更多。呂存泰現在的武道勁路，若是要跟著黃開元的方向走，確實有可能事倍功半。

黃開元一開始就注意到呂存泰的《虎勁功》和他練的有些不一樣，不是功法不一樣，而是兩人選的側重點不一樣。所以黃開元并沒有指點呂存泰什么，只是給他喂過幾次招。本來以為是個性的差異，原來是線路的不同。

練武一開始都是先練好一種勁，或直，或橫。日漸精深之后，也都會追求勁成十字，橫豎無礙。不過每個人都會有所側重而已。黃開元對此當然也駕輕就熟，作為一個年輕的完人境武者，大家對他的武藝，自然是信服的。但如果要當一個年輕的師父，大家多少也是有疑慮的。能打和會教，是兩回事。

黃開元本來想要等到徹底吃透了《虎勁功》，再來教授呂存泰，現在不用了。當初呂志梁請黃開元指點呂存泰武術，其實只是雙方要淡化杜老大私取《虎勁功》這件事，順水推舟找的臺階。不管是呂家叔侄，還是黃開元，都并沒有當真。

后來，黃開元尋求完善武藝，倒是考慮過，若是路走對了，就帶呂存泰一段，真的收下這個徒弟。如果鉆研出武術，又帶出了徒弟，那黃開元就是一派開山祖師了。現在嘛，呵呵。

送走了心懷忐忑的呂志梁，黃開元沒有了一開始猝不及防的尷尬和那一瞬間的挫敗感，反而有一種無事一身輕的輕松感。

修行的瑕疵，對至高天的憂慮，欲尋黃家的“歸鄉情怯”，以及對更高境界的仰慕，甚至嫉妒。讓黃開元的心，日漸焦躁。隨著“徒弟”的“離去”，這一番不靠譜的焦躁行為，算是徹底結束了。

量身定制武術的計劃，只對杜老大實施過，而且只做到“量身”，還沒有開始“定制”。幫杜老大夯實了一番根基，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呂志梁走后，吳掌柜走了出來：“呂志梁前幾天來過一次，說是感謝你一直以來對他侄兒多有照顧，想當面向你道謝。我說你正在練功，要帶他過來。他又說不打擾你練功，等你改日有空再過來。

今日他再來，我當他是有事想求你幫忙，我在他不方便開口，就找了個借口，讓他自己來找你。沒想到是這個事。開元，你曾想過收呂存泰為徒…”

“我曾經想過教呂存泰武術，但若要收呂存泰為徒的話，卻也有點別扭。都說師父師父，我只比呂存泰大幾歲，要當他的父輩，我都嫌自己臉上皺紋太少。”黃開元輕松地說道。

“哈哈。你不放在心上就好。”見黃開元還有心情開玩笑，吳掌柜也笑道：“你與呂存泰確實沒有師徒之名，但當初是呂志梁請你指點呂存泰武術的。我本以為呂存泰若是拜你為師，會是順理成章的事，這么認為的人，應該也不只我一個。

冷鋒寒的劍術雖然與呂家的武術相合，但他畢竟也只是上品武者，能教給呂存泰的東西未必比你多。”

“我也沒想到啊。”黃開元認真地說道：“呂存泰竟然跑到懸崖邊上去練矛，我以前怎么沒想到。”

“咳咳。”被黃開元突然帶歪話題，吳掌柜咳兩聲調整一下，再說道：“呂存泰心懷深仇大恨，卻難以得報，太過憋屈，所以選擇這種危險方式，以生死恐怖作為資糧，來精進武藝。此舉不是長久之道，開元你不必如此。”

“我有分寸的，吳叔。”黃開元如此答道。吳掌柜知道黃開元一定會效仿呂存泰在懸崖邊磨練武藝，也就不再多說了。

“不過，我有些意外的是，冷鋒寒為什么不和呂存泰互換武術？他的劍術和呂家的武術相合，呂存泰練了可以精進武藝。反過來，他練呂家的武術，同樣也會精進。還是他已經練過和呂家相似的武術？”一般如果是同境界的人，練不同的武術，又夠熟的話，多數人會想要同對方換藝。如果收了一個帶藝來投的徒弟，師父一般是拉不下臉去學徒弟的武術的，故而黃開元有此一問。

不過，行走江湖的人，如非必要，也不會把武藝根底全部露出來。所以，黃開元也只是隨便問問，并不指望吳掌柜能答上來，偏偏吳掌柜還真知道內情：“我聽說過，這個冷鋒寒專于劍，只修一劍，不習他法。

也許是這個原因，他不貪圖呂家的武術。所以，呂存泰想學他的劍術，就要拜他為師。”

黃開元震驚了，不是震驚吳掌柜消息靈通，而是震驚冷鋒寒只修一劍。黃長生想換一門武術而不得，最后落草為寇去搶；杜老大不惜在大庭廣眾之下去偷。他冷鋒寒竟然送上門的都不要，只修一劍。

冷鋒寒雖然看上去年輕，但很多身體細節都顯示，他的實際年齡會更大。也是奔四的人了，巔峰將過。依然只認這一劍，不從其他地方尋求突破。這是怎樣一種堅持？

“只修一劍？他修的是武學？”短暫的震驚后，黃開元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武，有三種說法，武術，武藝，武學。武術，就是武的具體技術，虎頭刀，虎尾鞭這樣的，就屬于武術；武藝，也指具體的技術本身，但更多的是指一個人已經學會練成的技術，意思跟修為差不多；武學，也是指技術，但不是單一的技術，而是許多技術組合起來的一整套的系統，一般以拳命名，也以拳為中心，囊括了多種養、練、打法，多種兵器、醫藥，甚至是事無巨細的規矩。

這樣的傳承已經類似于宗門了，只是體量和底蘊小了太多。不過，雖然小，但武學傳承也是能修成超凡境的，甚至是入圣境。能稱之為武學的體系，基本上都是超凡境武修傳下來的。

武學包含了多種武術，但多種武術加在一起，并不等于武學。“有名”的講武堂系，它所包含的武術數量，甚至比一些武學更多，但它依然不是武學，只是武術。武學涵蓋下的各種武術，其關系就像家人一樣血脈相連，而講武堂系的武術，則像戰友，雖然親密，但戰友有自己的家。

冷鋒寒如果練的是武學，那他肯定不止練一套劍術，可能也不止一把劍。若是這樣，他看不上呂家的武術，倒也正常。

“這一點，我也不是很清楚。”吳掌柜搖頭說道。

“有機會的話，真想和他交流一下。”雖然有猜測，但黃開元的直覺更偏向冷鋒寒練的是武術。

武學是超凡境傳承，武術也有超凡境祖師。雖然武學成就的超凡境比武術多，但若論最終成就，武術也未必比武學低。黃開元博采眾長，鉆研新武術，就是想走武學之道，這也是絕大多數人的選擇。

只練一門武術而成就超凡境的，少之又少。若是把一門武術練到超凡境，那這門武術的個中細節，已經與原來大不相同。這不是只靠苦練就可以做到的，更需要通過大量的實戰來磨礪。但是，這種人死得快。

冷鋒寒這把劍磨了這么久，前路將盡，仍不改初心，若是止步于此，黃開元也會感到失望。

“等呂存泰拜師的日子定了下來，到時候我要不要去觀禮？”黃開元問道。

“嗯，還是去吧。呂存泰拜師，應該不會辦得隆重，但莊重是肯定要的。到時候應該會邀請我們這些熟人去觀禮。你去的話，呂家叔侄可能會有點尷尬，但你若不去，我們就會跟著尷尬了。”吳掌柜開玩笑似的回答道。

“呵呵。”吳掌柜的回答和黃開元想的一樣：“嗯，那我到時候也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