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黃開元騎著馬，慢悠悠地離開了大石鄉。到了廣平縣城，找了間大一點的酒樓，尋了個二樓靠窗的清靜位置。現在早晨已過，但中午還沒到，酒樓的廚房雖忙，但上菜還要等一等。

黃開元隨便點了一壺茶和一盤花生米，做做樣子。靜靜地坐在那里，放飛思緒。黃開元現在最想見識的，就是法修斗法。在黃開元到達之前，顯然，沈流源已經和黃皮子斗過一場了。

沈流源就是昨天那位九霄宗的“上仙”。黃開元到現在為止，一共見過了五為修士。第一位是殺害吳先生的兇手，黃開元不知道他的姓名。不過，此人是三邊第一大寇狄征的手下，如此修為，必然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要打聽他是誰很容易。但是，黃開元并沒有幫吳公子報父仇的責任和意愿，所以沒有去打聽。

接下來是李師善，姬匡稷，何逸飛，沈流源。其中，姬匡稷更是圣境級的大高手，是黃開元不可想象的存在。

除姬匡稷外，這幾個人，李師善最強，何逸飛強過沈流源，那位三邊猛寇不好說。

不過，黃開元覺得自己搞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法術有看不見的，也有看得見的，應該和功力的深淺有關，或者說和發力的大小有關。李師善請來的神祇，肉眼不可見；而雷澤氏為黃開元的兵器施法附能的時候，又有肉眼隱約可見的異象。

沈流源昨天應該是使用了兩次掌心雷。當力量沒有達到某個臨界點時，不會產生雷電；而達到或超過這個臨界點時，就產生了雷電，肉眼看得到雷電，也等于看到了法術。

狄征的手下要殺吳先生，完全不費什么勁，稍微用力，吳先生就沒了。所以，他施展的法術，是肉眼不可見的。也可能不是法術。看他殺呂志擎的手段，那么輕描淡寫，黃開元是做不到的。

這樣的體魄力量，應該更在李師善之上。據傳聞，狄征是一位武修，而在話本中，宋時雨等一眾“好漢”，也幾乎全是武修。

法師高人一等，不是平白無故亂說的。首先，法師都是文化精英。不是說沒文化就學不會法術，但沒有足夠高的文化素養，是絕對學不會高深的法術的。

反觀武者，就算不識字，也一樣有人晉升超凡境。但這種情況也是極少數就是了。

武術傳家的話，只要有人，就傳得下去。而法術傳家，沒有文化底蘊的話，很快就斷了。底蘊的積累和維持需要投入資源，底蘊也能變現成資源。

有底蘊有資源，就有地位有身份。普通人家傳承法術，幾代人后，大概率就斷了；能一直傳承下去的，都不是普通人家。

況且，優秀的法修，戰斗力也不比武修弱。而法修能發揮作用的面，比武修要廣得多。一個祈晴禱雨，就能收得一方民心。

在任何時候，不管是治世，還是亂世，法修都普遍更受尊崇。同是落魄的法修和武修，縱是武修的修為更高一點，也是法修更容易獲得供奉，或者獲得更優質的供奉。

法修的生活壓力要比武修低得多。所以，甚少有法修落草。宋時雨的手下也有那么幾個法修，但不是特別出彩，至少不如那幾個頂尖武修。

狄征的麾下可能也有法修，但那個殺害吳先生的兇手，肯定不是法修。以他的體魄修為，若是法修，那法術要高到什么境界？狄征能駕馭得了他嗎？

武者突破完人境，晉升超凡境，成為修士，會有怎樣的手段呢？是更快更強，還是噴火放電呢？呵呵，話本里有描述過，算了，多想無益。

不過話說回來，李師善、何逸飛、沈流源這三個人都是就九霄宗的正傳弟子，但所使的法術好像不太一樣。何逸飛和沈流源的雷法，都是伸手就來。他們施法的時候，其精神氣質好像并沒有變化，人還是那個人。

而李師善施法，則是請來神祇，由神祇施法。這個過程中，李師善個人的精神氣質會被神祇的精神氣質所替代。黃開元見過兩次雷澤氏，但沒見到雷澤氏的大招，想來，不會比掌心雷差，說不定也會掌心雷。

雖然神祇是李師善力量的具象化，神祇的力量也就是李師善的力量。但施法先召神祇，再放神通，怎么也比掌心雷直接放電要慢半拍。

不過，這世上沒有兩全其美，有一利必有一弊，有一弊也或有一利。李師善施法慢了半拍，但應該有其他某些優勢。九霄宗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大宗門，其傳承下來的任何一種法術，必然有獨到之處。其種類優劣，黃開元一介凡夫俗子，又怎么會知曉。

法術，黃開元現在不是不想，但他知道自己沒有這樣的機緣。李師善指點他去先天宗碰運氣，也不認為他能被先天宗收入門下。如果黃開元有這種資質，李師善就不是指點他去先天宗，而是引薦他入九霄宗了？

同是九霄宗弟子，只有李師善為人和善，好相處。何逸飛當時因為大敵當前，鳥都不鳥黃開元。如果換個時間，可能會稍微客套一點，就像沈流源一樣。收拾完黃大仙，沈流源也和黃開元見禮客套了幾句，相互報了姓名。沈流源說話客氣，但這是因為他遵循禮數，他有教養有修養，他尊重的是禮，而不是你。

話說回來，好像大家都是這樣的，黃開元也是這樣的。初次見面的人，如果過于熱情了，反而會讓人警惕。像李善這么自然而然地自來熟，那也是世間少有的。反應過來的黃開元自嘲地搖了搖頭，心里想道：“在宗門子弟面前，我還是有點自卑啊。

不想這個。沈流源迫降黃大仙，完全不受威脅。到底是他篤定黃大仙一定會投降，還是他不把別人的生死當回事？或者兩者都有。

沈流源手“持”雷電的時候，并沒有流露出殺意。但當時沈流源完全掌控了局勢，要殺黃大仙，并不會流露出多強烈的殺意。以沈流源的修為，不是針對我的殺意，如果刻意不讓我感知到，完全可以做到。

不過，黃大仙妥協后，他雖然很干脆地收了雷法，但他的氣依然是蓄而待發。雖沒有雷法那般凌厲，但好像更穩健，顯然是留了后手，也許這才是他真正用來降妖的手段，也許不必傷及無辜。

不管怎么樣，我是看不透這個沈流源。不只是沈流源，何逸飛、李師善，還是姬匡稷這些修士；就算是吳公子、杜老大這些凡人，我又敢說看得透誰。

揣摩世道人心，非我所能，我只是一介武夫。我，只要走好我自己的道。”

思緒飄散就到這里，黃開元利索地喝下手中那杯已經涼了的茶，留下幾枚銅錢，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