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疏云不由好奇，究竟是什么話，讓方三姑隱瞞不說。她把探詢的目光投向陳霄臺。陳霄臺斜睨了燕疏云一眼，道：

“你師姐不肯告訴你，那就我來說。那見乙辰臨死前長吼一聲‘你騙了我！’正當他轉頭向我，要說些什么時，就渾身痙攣抽搐，捂住喉嚨說不出話來，沒多久就死掉了。”

燕疏云皺眉道：“這么說這見乙辰不是你們殺的？”

陳霄臺冷然道：

“我正要問他背后主使是誰？我陳門之中究竟何人與他串通？又怎么會讓他這么容易死？只有他背后的人，才要殺人滅口。

“他說的‘你騙了我’，這個‘你’是誰呢？”

燕疏云心內暗忖：

“這個‘你’，多半就是方三姑了，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能在陳霄臺眼皮底下動手？只是這真正的背后指使者卻是師父。”

她想到這層，不僅有些悚然。又想就算要殺人滅口，那方師姐也應該在見乙辰中蠱毒之后立刻動手，等見虹影受害后才下手，未免太過殘忍。

方三姑見燕疏云皺眉不語，以為她被陳霄臺言辭說動，猜測自己就是兇手。便著急道：

“師妹不要聽他胡說。我要能殺乙辰還不被他們發現，又何必拖到那時，也不至于讓阿影遭受這般慘禍。

“更何況，我們進那密室前，被從里到外搜過身，別說什么暗器，就是半點鐵屑都帶不進去。當時我就在陳老賊對面，他還專門讓兩個人死死盯著我和身邊其他幾個姐妹。若我稍有動作，他們豈有看不見的道理？”

燕疏云心想師姐這話說得也有道理，便又把視線投向陳霄臺。

陳霄臺冷哼一聲，道：

“這個，她說得沒錯。她當時確實沒動手，而且很平靜。倒是站在她旁邊的柯淑蘭，激動得很。這柯淑蘭在見乙辰和見虹影來道觀時也常搭話。我當時疑心就是柯淑蘭故作驚恐掩蓋發暗器的動作，便把她抓了去，酷刑拷問。到底也沒問出什么來。”

燕疏云皺眉道：“那這見乙辰究竟是怎么死的？中了什么暗器？你們就沒勘驗過么？”

陳霄臺道：

“如何沒驗過？發現在左肋有一個牛毛小孔，若不細心查驗，幾乎看不見。至于暗器是什么，卻查不到，毫無蹤跡，什么毒針之類根本沒有。”

燕疏云道：“我聽說有人曾以冰做暗器，殺人之后就融于體內，查驗不到。莫非見乙辰也是這情形？”

陳霄臺搖頭：“當時和現在一樣是盛夏，冰帶在身上早化了，除非是專門練有陰寒真炁，可以凝水為冰，但當時密室中的人，沒一個是練有這等真炁的。”

燕疏云暗忖：“看來師父安插的臥底，不止方師姐一人，這恐怕方師姐自己也不知道了。”

她沉默了半晌，又問道：

“那你們當時為什么不把見虹影直接殺了，她的臉被自己父親咬成這樣，活著也痛苦，對你們來說也是斬草除根。”

陳霄臺冷笑：

“這見虹影，我當時留著有用，自不能殺。否則就直接讓他父親把她整張臉都啃掉了。”

燕疏云追問：“她有什么用？”

陳霄臺臉色一沉，卻不理會了。

方三姑冷笑道:“他是要留著阿影，設法打探圣姑姑的消息。”

燕疏云奇道：“這圣姑姑又是誰？”

方三姑敘述這圣姑姑本是一個傳說，荒誕不經。本朝平妖傳里記述詳細。

云夢山白云洞中關著一個老仙姑，也有說一個妖怪，就叫圣姑姑。本來這等傳說各地都有，也不會有人真信。只是沔陽本地有人說曾進過那白云洞，真見到了那圣姑姑。

也不知為何，這陳老賊對圣姑姑的傳說，深信不疑。千方百計要派人進去，都沒成功。

他不知道從哪里聽說冤痛仇深者投于白云洞前的深譚中，就有可能被圣姑姑救到白云洞中。

就弄了許多人投入那個深譚，卻都沒回音。這老賊原也不把人命當回事，他留著阿影，就是把她當成一個投潭的材料罷了。如今看來，這傳說倒是真的。

燕疏云疑惑的望了一眼陳霄臺，只見他兩眼望天，不置可否。她也不再問話，沉思起來。這密封的通道陷入靜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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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見虹影在斗母殿后池塘邊與燕疏云等人分開后，便直奔歸元室入口，她記得方三姑說過，入口在仙來院假山之上的渡真亭內。

她幼時常來這無垢觀內，地形布局頗為熟悉。片刻后，已掠到仙來院南側圍墻上，一眼望見那中央高聳矗立的假山。

她觀察四周動靜。此時正值深夜，無垢觀內悄無聲息，只有夏蟲叫聲此起彼伏，半個人影都看不見。

若不是見虹影知道無垢觀前院和門口剛發生兩場激斗，還真以為這觀內之人都在睡覺。

等了片刻，不見動靜，心中猶豫，想：

“若是這般等下去，卻不知等到什么時候？可若是直接從渡真亭進入歸元廳，必定被發覺。”

她咬咬牙，心想顧不得許多，正要躍下。

忽然聽見吱吱嘎嘎的聲音，放眼向那假山上的渡真亭望去，隱隱看見，一個人從渡真亭地板處緩緩升起。

她凝目望去，認得這人是盧幺姑，比她大不過四五歲。

她七歲以后，常由盧幺姑帶著一起玩。

此刻盧幺姑出了渡真亭，沿著石階，從假山上下來，剛踏到地面上，就覺背心一麻，緩緩躺了下來。

有一只手卻拖著她的衣領，把她拖入墻角暗處。斜靠在墻壁上。

盧幺姑正猜疑不定，卻見一個人影緩緩轉到她身前，借著月色，依稀能看清面容，頓時雙眼圓瞪，驚懼不已，嘴巴大張，卻發不出聲音。

見虹影站在她面前，冷笑了一下，道“盧姐姐，你還記得我么？”

盧幺姑眼睛里流出淚來，使勁點點頭。

見虹影冷冷道“六年前是你把我藏身的地方告訴那陳老賊的吧。”

盧幺姑眼淚直流，嘴巴張著，發出了啊啊的聲音，似乎示意她有話要說。

見虹影看了看四周，冷哼道“也不怕你叫出聲音來。”

便一掌拍開了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