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又朝前行進了約莫一炷香左右的時間，這時路徑更加狹窄，周遭古木虬結，山石怪惡，馬匹已難行進。

張思仁勒住馬韁，跳下馬來，又把男童也抱了下來，然后轉頭向三人道：

“沿此山路再往前，就可到斗子巖下的龍潭，龍潭前有龍王殿。不如把馬系在此處，三位隨我一起步行前去。”

何、馮、施三人也都躍下馬。何大翼咳了一聲，道：

“張秀才，你回吧。俺們三人沿這條路走就成。”

張思仁環顧了下四周，搓了搓手，又摸摸鼻子道：“如此也好，三位多加小心。”

說著，又把男童抱上了馬，自己牽著韁繩，向回走了。

三人讓開路，注視著張思仁越走越遠，很快就隱沒在一團黑暗中。

此時圓月已沖出夜云包圍，再看四周，月光穿過山林枝葉，就如零星碎銀灑落在亂石嶙峋的地面。

秋日的夜風也頗有勁道，呼呼吹來，涼意襲人。蟲子的鳴叫和不知什么野獸的怪叫乍起乍落，再加遠處山石怪崖的暗影，平添了詭異之感。

此處地勢隆起，雖不能和周邊山峰高崖相比，卻也是方圓三十丈內的高點。

三人把馬系在路邊樹上，審視周圍環境，呆呆佇立了半刻。

然后何大翼找了塊大石頭坐了下來，兩個徒弟也在旁邊石頭坐下。

馮天賈道：“師父，那女子會不會已經到了。”

何大翼粗聲道“離她約定的子時三刻還有一個時辰，你急什么？”

又扭頭望著施澄：“澄丫頭，你說說俺們怎么對付那惡女娃？”

施澄搖搖頭：“我沒什么主意，一切聽師父吩咐。”

馮天賈往日見這何大羽的內力武功遠超出他們這些師兄弟，以為必定是何大翼藏私，把頂尖心法都傳給了自己兒子。所以一直想著如何討何大翼歡心。

此時暗忖師父在客店里接那少女紙條，故意做出吃力之態，必有深意，當盡力揣摩，投合其意。于是說道：

“我倒有個主意，只怕師父會見怪？”

何大翼道：“你說來聽聽”

馮天賈猜測何大翼必是想生擒活捉那女子。便說道：

“不如師妹先到那龍王殿等候。待那女子到時，假作因不愿和大羽師弟成婚，對師父心生怨恨，和我師徒二人反目，待相斗之時，乘機由師妹在背后點穴將其制住。師傅看此計如何？”

何大翼一邊聽一邊點頭，待馮說完，呵呵笑道：

“你小子倒是聰明，有些鬼主意。”

馮天賈臉有得色：“師傅過獎，我也是靈機一動才想到的。”

話音未落，卻聽得啪啪兩聲，竟然是何大翼翻手打了馮天賈兩記耳光。

馮天賈捂著臉愕然道：“師傅，你這是……？”

何大翼怒罵道：“聰明你個頭，你出的這是什么鬼主意？你說澄丫頭不愿意嫁給大羽，這安得什么心？”

馮天賈辯解道“師傅，我這不是說……”

何大翼卻不待其說完，繼續怒罵道：

“那惡女娃就這么豬腦子，容易信這鬼話？再說用這等詭計，就算收拾了這女娃，傳出去，我烜刀門名聲何在？”

馮天賈默然，心道：“這回可是全猜錯了師父的主意”。

低著頭，紅著臉，過了半晌，說道：

“是弟子愚昧，那還是請師傅示下。”

何大翼憤憤道：

“虧得你在我門下這么多年，我烜刀門的絕技，你還放在眼里么？”

馮天賈小心翼翼道：“您是說烜刀陣？只是……”

何大翼兩眼一瞪：“只是什么？”

施澄見馮天賈被師父責怪得厲害，便代他說道：

“那柄烜刀，我先去問那位姑娘要回來吧。瞧她自視甚高的樣子，想必不會拒絕”。

其實馮天賈原本想說，對付這么一個少女，師父一人足矣。何必用什么烜刀陣？那少女就算招式厲害，又怎敵得過師父幾十年的功力。

何況那烜刀陣，雖然舞起來花團錦簇，甚是好看，卻是花架子居多。

但看何大翼如此鄭重的神態，卻又不似作偽。心道莫非師傅不是裝出來的，那少女內力果真有什么驚人之處，可看她投擲出的紙條輕飄飄，全不似內力高手。

他突然心內一驚，若是內力附于紙條，這般輕柔飄轉飛至面前，師父還一接之下，全身大震，這可比擲得如鐵片一般難多了，那這少女內力絕不低，只怕已經超過川流中階了？

武林中常聽聞各種奇遇，或是服了什么千年靈藥，或是得高人傳輸畢生功力，年紀輕輕內力就可和武林耆宿比肩者，也不乏其例。原也不足為奇。我怎地現在才想到這層，真是該打。

只是難道羅巖那廝竟是信口開河貶低了這燕疏云的實力？

可恨，都怪自己先入為主信了這廝，竟沒有想到這層。

當下苦笑道：

“我倒不是說刀的問題，這烜刀陣，我門中人自然都練過，對付尋常江湖中人倒也可以，只是那女娃內力絕高，只怕我師徒三人合力用烜刀陣，也難應付”

何大翼哼哼冷笑兩聲：

“你倒總算有些見識，知道這少女內力絕高。”

又冷哼了兩聲，“羅巖這廝，我回去扒了他的皮。”

聽話中之意，倒似嘲諷馮天賈現在才回過神來。

頓了一頓，又道：“不過你也太小覷本門絕技了，你知道這烜刀陣的來歷么？”

馮天賈疑惑道：

“這……，弟子倒是不知？”

何大翼又冷笑道：

“那你可知道你的師叔，我的弟弟何大象么？”

馮天賈喃喃道：

“何大象？何大象……，弟子，可從來沒聽你說過啊？”

他突然眼睛閃爍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難道……，難道……何師叔竟然是……”。

他似乎覺得難以置信，又搖搖頭。卻見何大翼手捋了捋那把亂胡，兩眼瞪著他，呵呵道：

“想必你也聽說過那首詩了？”

馮天賈悚然，遲疑了半晌，說道“弟子確聽人說過那首詩，據說是記述了武林中八位內力臻于絕頂的世外高人，只是這八位高人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這十年來更是銷聲匿跡，所以這首詩所述，也多被人視為傳說怪談。”

何大翼點點頭“你既然知道這首詩，那第一句是什么？”

馮天賈此時心中猜測覺得有幾分落實，便說道：

“這第一句是：‘至人握大象，長為天下君’，難道這至人握大象，說得便是師傅您的親弟何大象，可為何您以前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