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然來網吧當然不是為了玩。

說實話，網游除了《魔獸世界》讓他沉迷了好一陣子，剩下的都玩不進去。

或者說，從一開始受到《金庸群俠傳》啟蒙后，他就是堅定的單機RPG愛好者，后來更是只玩主機游戲，對手游不屑一顧。

他來的目的是想看看現在的網絡情況。

雖然決定走這條捷徑，但畢竟是外行人，心里難免有些忐忑。

自從京城那件慘事發生后，全社會對于網吧的申討達到了巔峰，比如在老媽眼中，這里就跟墮落少年集中營差不多。

限制網吧牌照、嚴查消防隱患、打擊黑網吧…

一系列手段下來，卻并沒有對這個新興事物造成打擊，反而讓網吧老板們加緊裝修，購置新機，事業做的紅紅火火。

這家名叫紅月的網吧已經算是他們縣里最好的，但受困于網速，下載速度一直在幾k到幾十k之間來回跳動。

這網速能干什么?

電影根本別想看，網吧老板通常會在D盤上拷貝大量的盜版電影供人消遣。

只要你認真，就會從修改名字的文檔中找到包夜時振奮人心的東西。

當然，如果在網址搜索一欄打上XXX，也會開啟一個奇妙的新世界。

雖然視頻網站條件不成熟，但一種flash短動畫卻很流行。

周然最喜歡的是搞笑三國系列。

而在音樂方面，今年或許是華語音樂史上最瘋狂的一年。

周總《七里香》王力宏《心中的日月》林俊杰《江南》陳奕迅《十年》SHE《super star》阿杜《他一定很愛你》孫燕姿《遇見》梁靜茹《勇氣》飛兒樂隊《我們的愛》容祖兒《揮著翅膀的女孩》《2002年的第一場雪》…

這還只是一部分，似乎所有人都靈感爆發，拿出了自己職業生涯的巔峰作品。

一年到頭好歌不斷，對于樂迷來說簡直爽翻了天，但對于整個圈子來說，確實輝煌后的下坡路。

很簡單，盜版來了。

雖然以前也有，但今年完全不一樣，mp3技術可以將一首歌壓縮到5M左右，放在網上隨意下載收聽。

但于此同時，網絡歌手也開始興起，《老鼠愛大米》《兩只蝴蝶》楊成剛、龐龍、香香…這些草根開始登上舞臺。

許多樂評人氣憤不已，說網絡歌手上不得臺面，《老鼠愛大米》簡直是坨屎。

但這位形象臺風都拉垮的歌手，卻笑瞇瞇地坦然面對，也不多爭辯，到處走穴掙錢，還登上了央視，轉頭自己開公司當了老總。

簡直是我輩楷模啊…

周然贊嘆不已，也決定走這條路。

……

“你寫了首歌，想讓我幫你錄?”

李曉東看著眼前的少年，感到好笑的同時，又忍不住想起了當初的自己。

那時的他，擠在京城的地下室里，背著吉他流竄各個酒吧，想著能受人賞識一舉成名。

那是個在夢想與絕望中徘徊的行業，他見過賣老家房子出專輯后依然無人問津的人，也見過貿然成名后沉迷于毒品的家伙。

有些人來了，有些人走了，最終他也堅持不住回到了家鄉。

這小屁孩…把音樂當什么啦?

李曉東搖了搖頭，本想拒絕，卻又猶豫了一下。

“算了，你唱給我聽聽。”

他心里已經打定主意，看在關系不錯的份上，一會兒說話狠點兒，徹底打消周然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安心學習上大學，才是正道。

周然點了點頭，拎起旁邊的吉他，調試幾下后靜下心來，一連串舒緩的前奏在房間內響起。

剛點著煙的李曉東一愣，

嗯…前奏倒是像模像樣。

“看昨天的我們…走遠了，

在命運廣場中央等待…”

當周然低沉舒緩又堅定的聲音響起時，李曉東瞬間頭皮發麻，身上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好歌!

第一句開頭就對了味!

真正的好歌從一開頭就要會抓人，引領聽者進入歌曲情緒。

毫無疑問，這首歌做到了。

而隨著周然的演唱，李曉東的嘴就再沒合攏過，手里點著的煙也忘了抽。

“卻提醒我，勇敢是什么…”

最后一句結束后，周然又用平緩的吉他聲來了個收尾。

李曉東咽了口唾沫，“這首歌叫什么?”

周然嘴角彎出個笑容，“這首歌叫《明天你好》。”

既然要走這條路，第一首歌的選擇就至關重要，既要一鳴驚人，又要符合他現在高中生的身份。

雖然腦子里記了一大堆流行好歌，但挑來挑去還是這首《明天你好》最合適。

做為后世的金曲之一，這首歌清新淡雅又充滿勵志，而且傳唱度也不錯。

李曉東咽了口唾沫，“真是你寫的?”

他有些不確定，

但卻可以肯定自己從沒聽過，

像這么出眾的歌早火了。

周然呵呵一笑，“還要多些李哥的指點，你可是我音樂路上的啟蒙者。”

“我…我只是…”

李曉東嘴巴發僵，神情也有些恍惚。

這小子半個月前才學的樂理吧，

就這么輕易寫了首好歌，

我學了這么多年算什么…

“李哥，李哥。”

周然連叫了兩聲，才讓李曉東回過神來。

“這絕對是首好歌!”

李曉東一下子站了起來，神情變得有些興奮，“我幫你錄。”

“還有，我不是跟你說過有個哥們兒在麥田混嗎，到時候讓他給遞上去。”

“停、停!”

周然連忙做了個打住的手勢。

“李哥，你說我這一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高中生，一下子遞上去個好歌，會發生什么?”

李曉東一愣，很快冷靜下來。

這圈子很復雜，他聽的事多了，最大可能就是以很便宜價格買了版權，然后交給他們公司的藝人唱。

一首歌出名后，沒人在乎它的原唱者是誰。

李曉東也有些發愁，“那怎么辦，難道就這么捂著，要不我打聽一下有什么比賽…”

“我哪有那時間啊!”

周然搖頭打斷了他的話，“李哥，我的想法是這樣的…”

聽了周然的計劃后，李曉東皺眉有些猶豫，“網絡…怎么聽的有些不靠譜，等等，我打聽一下。”

說完，他拿出一臺老式的菲利普直板機撥通了一連串號碼。

“喂，六子，聽說你小子最近混的不錯嘛……沒事兒，哥們向你打探個事兒……”

看得出李曉東和對面關系不錯，這通電話一聊就是半個多小時。

掛斷電話后，李曉東直搖頭。

“你說的沒錯，確實有網絡歌手開始冒頭，也有人專門盯著。”

“世道真是變了，現在網上盜版太厲害，發唱片就賠錢，歌手全靠走穴掙錢，各大公司都不敢輕易簽新人。倒是弄移動去年弄了個彩鈴業務，搞的挺紅火…”

“彩鈴?!”

周然眼睛一亮，“李哥，想不想掙點零花錢?”

“你是說彩鈴?”

李曉東雖然感覺好笑，此刻卻不敢再把周然當小屁孩看待，搖頭說道:

“那些都是成名歌手玩的東西，就別想了。”

“我們弄搞怪鈴聲啊!”

周然擺著手指搖頭晃腦。

“我賺錢啦，賺錢啦我就不知道怎么去花，我左手拿著諾基亞右手拿著摩托羅拉…”

“喂，起床啦，太陽曬屁股啦…”

“我不接不接就不接…”

李曉東眼睛一亮，“好像不錯，你等等，我再打電話問問。”

說完，又撥通電話打給了那個六子。

掛斷電話后，李曉東摸了摸下巴。

“確實是個選擇，不過卻沒你說的那么容易。”

“移動把增值業務交給了內容提供商，聽說要什么1000萬的牌照，比較大的幾家都是門戶網站，比如新浪、TOM在線。”

“這些內容提供商再向唱片公司買版權，我那哥們說了，要是想做，他可以幫忙以個人工作室名義和麥田簽合同。”

“這么麻煩…”

周然沒想到里面有這么多道道。

“沒錯。”

李曉東點頭，“我那哥們兒說了，這段時間已經簽了好幾個工作室，一個彩鈴下載2塊錢，工作室能分2毛。”

“2毛?”

周然目瞪口呆，“也太黑了吧。”

“這條件已經很不錯了。”

李曉東搖頭，

“有的公司只給1毛，甚至還隱瞞下載數據，那個xx聽說過吧，好不容易唱紅一首歌，公司彩鈴掙了1000多萬，一毛錢都沒給，這兩天正打官司呢…”

“真是萬惡的資本吸血鬼。”

“很不錯了，你想想，要是一個彩鈴下載量能達到5萬的話，就是一千塊錢，一個月做他十來個，況且還有后續收入，這生意能干!”

李曉東很有興致。

他現在只是合同工，加上平時的零碎活也掙不到三千，顯然是個不錯的副業。

“我明天就去京城一趟把這事定了，順便幫你把《明天你好》的版權注冊一下，回來咱么就錄音…”

兩人討論了許久。

從文化館出來后，夜幕已經降臨。

此時燈光污染還不嚴重，夜空中尚能看到繁星點點。

周然笑瞇瞇地看著街上乘涼的大人和拿著冰棍亂跑的小孩。

雖然有些意外，但總算開了個頭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