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放豪？他？抱你了？”蕭鐘陽的嘴巴張的老大。

昏暗的路燈下，映著一高一低相伴行走的身影。夏琴初啜泣著，幾乎說不出話來。“鐘陽……”她本來是不想告訴蕭鐘陽的，可她實在受不了。一個原本就缺乏安全感的女生遭到這樣的調戲，她很難把事情憋到心里。

蕭鐘陽沉默了很長時間，之后再緩緩說出一句：“沒事的，體委……不就是……抱了一下嘛……別那么在意……”蕭鐘陽說話說的很輕，也很緩，沒有怒氣，也沒有什么怨憤。就像是平靜的湖面上蕩起了皺紋，很輕微，很小。但是能給人震懾和感動。

“怎么能不在意呢……”夏琴初本來很想大吼起來，可是被他那么一說，她卻怎么都激動不起來，“除了你，還沒有人這么對我……我很討厭桑放豪啊……”她還是頭，望著蕭鐘陽的臉。他們現在黑痣還是很顯眼。在昏暗的燈光下，夏琴初不知道那是不是錯覺，蕭鐘陽臉上沒有生氣的表情。相反，說得夸張一些，有一種菩薩般的慈悲——觀音菩薩眉心似乎也長個痣呢……

不知不覺，兩人就在沉默中走到了女寢室樓門前。蕭鐘陽說：“快去睡覺了，別太放在心上，我保證他絕不會再做出這種事了。”

夏琴初又抬頭望了他一眼，輕輕點一下頭：“嗯。”慢慢地，才轉過向寢室里走去。

桑放豪是吧？蕭鐘陽目送夏琴初一段時間，直到看不見她后，立即飛一般地跑向男寢室，徑直到蕭鐘陽所在的寢室門口。

蕭鐘陽推開門，輕聲問：“桑放豪在嗎？”

桑放豪的室友聽了，向里面喊道：“豪哥，有人叫你！”

“哦！”從里面傳來桑放豪低沉的聲音。

蕭鐘陽站在寢室門口，似乎很平靜。不知道那是暴風雨前的寂靜，還是徹頭徹尾的平靜？

這時，顏莫陽也在走廊上超這邊走來。顏莫陽臉上沒有了平時淡淡的笑，取而代之的是是滿臉的冰冷，滿眼的怒焰，白凈的胳膊上曝出一道道青筋，整個人像是一尊殺神。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兩人見面，都驚訝了一下，很快又都釋然。蕭鐘陽問：“為體委而來的？”

他瞥了蕭鐘陽一眼：“嗯，”顏莫陽臉上出現了一絲淡淡的笑，旋即又消失了。“也好，兩人一起。”

桑放豪打著哈欠從寢室里走出來，看到蕭鐘陽，還有一個不認識的人。他拍拍自己的腦袋，問蕭鐘陽：“來找我事的？還帶來一個小跟班兒？”

沒等蕭鐘陽和桑放豪反應過來，顏莫陽就一把抓住桑放豪的衣領將他狠狠摔在墻上，說：“是男人就痛快點，你今天下午都干了些什么？”

桑放豪笑著，露出一排白牙，似乎早就預料到會這樣。而蕭鐘陽卻被嚇了一跳，在那里嘟囔著：“什么小跟班啊……”

桑放豪晃晃腦袋，說：“我跑了八圈，跋涉萬水千山地去找她玩，她卻不領情，連理都不理我！”

“我問你這個了嗎？”顏莫陽更生氣了，“我問你，為什么要抱她？占了便宜很舒服是嗎？”

“我喜歡他啊，抱了她，我就是很舒服，怎么了？”

“狗？”顏莫陽罵了一句，輪起拳頭就要打，卻被蕭鐘陽拉住了。顏莫陽扭頭望一眼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又望一眼蕭鐘陽，才氣憤地把拳頭放下。

“知道，什么是喜歡嗎？”蕭鐘陽直視著桑放豪，輕輕地說。

顏莫陽和桑放豪都不做聲，沒有明白蕭鐘陽要干什么。

“喜歡不是去束縛他人，你沒有考慮琴初的感受，你喜歡她，去擁抱她，只是為了能證明她也喜歡你。知道這后果有多嚴重嗎？抱著功利心態去傷害別人，來滿足自己的私欲，這樣的喜歡，是不會長久的，更是永遠不可能成立的……”

“閉上你的嘴！”桑放豪那黝黑的臉上也出現了怒意，卻又裝作可憐的樣子，“說到底不還是我錯了嗎？你以為你這些自以為是的大道理很正確啊？你以為我聽得進去啊？”

桑放豪仰著脖子，說：“要打就趕快動手，大男人別嘰嘰歪歪的！”

桑放豪這番話徹底惹火了顏莫陽，他揮起拳頭，朝著桑放豪臉上就是一拳！

“啊，真打啊！別別打臉！”桑放豪吼道，同時立刻還手沖著顏莫陽胸口就是一錘！兩人扭打在一團，拳頭巴掌、胳膊、腿、腳各種招式重重地打上去，嚎叫聲、咒罵聲各種聲響混在一起……

“喂別打了！”蕭鐘陽大喊著。他從一開始就沒想到過要打架，也沒想到平時看上去對什么都不在乎、淡定從容的顏莫陽會打架。他緊張地看著前面撕在一起的兩人，在旁邊急得團團轉，卻不會把他們兩個拉開，也不知如何是好。混亂的聲音引出來了周圍寢室的同學，大家嗷叫著，呵斥著，蕭鐘陽和幾個人一起廢了好大的勁才把兩人扯開。

挨了一頓揍，桑放豪卻像是釋然了一樣，抹了一下緩緩流出的鼻血，望著手背上的一灘鮮紅，完全不顧對面顏莫陽渾身的怒氣，微笑著說：“放心，我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你敢！”顏莫陽的拳頭再次沖到桑放豪面前，卻硬生生被身邊五六個人拽了回來。

生活老師匆匆趕到。

禁止打架斗毆，是六條禁令的第一條。好在生活老仁慈，念他們剛開學沒幾天，不懂學校的規矩，打傷得也不算嚴重，便以“寢室內大聲喧嘩”開了兩張違紀紅條，每人只扣兩分。

眾人散去后，生活老師離開后，就在也沒見蕭鐘陽的影子。而顏莫陽又渾身殺氣地，緩緩走到桑放豪的寢室門口。

“還來打嗎？”桑放豪問。

“你如果再敢動她，我就還打！”顏莫陽的臉仍舊冰冷。

“那如果我說，因為你打了我，所以我就要拿她出氣呢？”

顏莫陽臉上浮出一絲不屑的笑意：“你是男人嗎？拿一個女孩出氣？我更不會放過你。”

“那如果我說，我下一步，準備強女干她呢？”桑放豪也笑著，說這話時顯得異常輕松。“反正在我面前，他一點還手的力氣都沒有。”他很平靜地說。

“那就不用我動手了，說起法律……我比你懂得多。”顏莫陽收起來冷淡的笑，再次握緊雙手，“不過，就憑你能說出來這種話，我就要再打！”說著，顏莫陽又揚起拳頭。

拳頭還沒有落下，突然顏莫陽便被桑放豪按在墻上，后腦勺重重磕在上面，他感到一陣眩暈，冰冷的墻壁似乎將他的怒氣消減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恐懼，可旋即又消失。剛剛打架時，顏莫陽早就感覺到桑放豪遠遠沒有用出全力。不過，在桑放豪抓住顏莫陽手腕，把他摔在墻上那一瞬間，顏莫陽感受到桑放豪猶豫了一下，減輕了力度，否則，他就不會只有眩暈這么簡單了。

可是，為什么？

桑放豪一臉陰沉：“我還真佩服你的膽量……”他直起身，頓時比剛才高出了三四厘米不止。桑放豪抬著頭，眼睛斜向下鄙夷地瞅著顏莫陽，說，“你不覺得我比你高，而且比你壯么？”

“覺得。”顏莫陽掙開桑放豪的手。顏莫陽身高最多也就超過一米八，而桑放豪直起身來，將近一米九，兩人站在一起，完全不是一個身高檔次。另外，顏莫陽很瘦，很白凈，像一個文雅的皇子。而桑放豪的胳膊就比顏莫陽粗了一大圈，剛才的他，活像一頭野牛。

“你就這么不自量力么？”桑放豪擼起袖子，暴出胳膊上的肌肉，將握緊的拳頭放在顏莫陽眼前。

“你說呢？”

“就為了一個夏琴初？”

“不夠嗎？”

“我現在就可以把你打得跪在我腳下叫爹！”

“然后呢？”顏莫陽笑了一聲。

“然后，盡情享用夏琴初……”

又一種怒火從他心中升起，顏莫陽冰冷的眼神似乎可以刺穿一切，世界上似乎還沒有什么可以讓他害怕的。他有這個實力，能夠擺平他所面對的一切。畢竟，家境擺在他的身后。更何況，他所憑借的，從來不是家境。

似乎是嗅到顏莫陽的殺氣，桑放豪忽然笑了。

忽然，桑放豪將手向前一拱，輕輕彎下腰，低下頭，以他最恭敬的態度說：“敢問，尊姓大名？”

……

寢室走廊里出奇地靜，墻壁上映著兩道濃重的影子。桑放豪說出的那六個字在兩人耳邊回響，繚繞，久久不散。

顏莫陽愣住了，稍緩過神后，才說：“顏莫陽。”

“蕭鐘陽的跟班兒？”他幽幽地問。

“滾！”

“呵呵，”桑放豪抬起頭來，“我，桑放豪，記住你了。”

“哦，”顏莫陽又恢復了往日的神情，微笑著，讓桑放豪把手放下，拍拍他的肩膀，說，“不準再碰她，老弟！”

“你哥我十八了！”桑放豪得意地說。

“滾開，別讓我再看到你。”顏莫陽說完，瞬間又收斂了笑容，像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轉身離去。

顏莫陽不知道他為夏琴初做的這些到底有沒有意義，在她心里，夏琴初就像是天邊可望不可及的一團云霧，明明夠不到，但他仍掛念著，不愿意看到她受欺負、受委屈。如果，她能夠得到保護，有一個能夠給她安全的人，哪怕這個人不是自己，盡管自己回心痛，但他愿意。這恐怕是世間所有單相思的男孩的共同心愿吧？很平淡，很痛心，很冷靜，這種情感，正如他的性格，哪怕世界再殘酷，仍然處變不驚，處驚不亂。

桑放豪呢？顏莫陽想不到桑放豪可以比自己更瀟灑，可以從心底佩服尊敬一個對手。忽然間，顏莫陽覺得自己像是遇到了知己。同樣的曠達，風淡云輕，都可以從深仇大恨變為兄弟之交——但是！桑放豪欺負過夏琴初，這一點，顏莫陽永遠不會忘記。

蕭鐘陽或許也不會忘記桑放豪欺負過夏琴初。蕭鐘陽本來是想“和平解決”這事的，誰知道半路殺出來個顏莫陽，二話不說就開打！他并不知道最后的結果，他害怕桑放豪會再去找夏琴初的麻煩……怎么辦？再找個機會和他談談？不行。“以后，我必須，時刻守在體委身邊。”蕭鐘陽搖搖頭，自言自語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