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昏暗中,之朗被捆在十字柱上,手腳都配著鐐銬,繩子上設有金屬倒刺,繩子綁在身上,倒刺扎在血肉里。
之朗身上的衣服早就破裂不堪,衣角還在緩緩低落著血水。
本是個太陽般的少兒郎,此刻卻是渾身傷痕,沒有任何知覺的死人模樣。
東風凜看著拳頭緊握。
他無法想象,要是辛云看到之朗被折磨成這樣,會有多心疼。
“之朗、之朗——”
東風凜探到之朗微弱的呼吸,試圖喚醒之朗。
但之朗一動不動,已然陷入深度昏迷。
東風凜抽出身上的匕首,內力一運,將鐐銬砍開,拔掉繩子。
倒刺一根根從身體拔除,看著都讓人心顫,但之朗還是沒有任何感覺般一動不動。
東風凜扶住之朗,不讓他傾倒。
之朗身上傷口太多,在這里根本沒辦法處理,只能先帶他離開才是上策。
“嘻嘻——”
一聲陰詭的笑聲從黑暗中傳來。
東風凜扶緊之朗,準備進攻姿勢。
東風揚燁躬著佝僂的身軀,從黑暗的角落中走出,明顯在此等后多時。
“沒想到吧東風凜,你終究還是要死在我手上。”
“沒想到你加入了這里,真是丟盡了懷王府的臉——”
“住口!”東風揚燁怒吼,但因為咽喉嘶啞,根本吼不大聲,只能憋紅了臉,“要不是你們父子,我懷王府又怎么被滅門,我又怎會淪落至此!”
在東風揚燁怒吼的同時,身后走來了人:“淪落至此?”
“?”
東風揚燁受驚回頭,見大副宮已經悄然走了下來。
“混蛋,出言不遜,還不快向大副請罪!”
金行主對東風揚燁呵斥,東風揚燁立即俯身跪下,連連求饒。
看著東風揚燁這卑微得模樣,東風凜眼神復雜。
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懷王世子,在加入上行宮的那一刻,其實已經死了。
現在的東風揚燁,只是一個為了活下去而掙扎的可憐人。
“嗯——”大副宮主長嗯一聲,擺擺手,示意行主閉嘴。
“怎么說你此次都是匯報有功,才逮到了這賊人,待煉藥大會后再一齊論功行賞。”
“謝大副、謝大副!”
東風揚燁又是連連叩謝,然后卑微退到后頭候命。
東風揚燁猜測除了云辰,東風凜十有八九也會來救之朗,便向大副宮主匯報,自己則躲在這暗牢里蹲點。
沒想到沒抓著云辰,倒是抓到了他最心心念念的東風凜。
暗牢里有機關,只要一扯動上頭的副宮主便會知道,才有了方才的情景。
大副宮主在行主的虛扶下走向前,上下審視了一番東風凜。
“大名鼎鼎的戰神,這身軀容貌,果真不俗。”
“嘻嘻,大副喜歡就留下來訓練一番,再供大副驅使?”金行主諂媚應和。
“還是你機靈——”
“是大副調教得好。”
金行主樂得骨頭都要酥了,趕緊上前就要抓住東風凜好領功。
“大副看上你,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你就乖乖從了吧你、啊啊啊!”
東風凜一手翻轉,就把金行主伸來的爪子扭斷了,金行主直接痛暈過去。
大副宮主輕輕揮手,十余個黑衣侍衛立即飛身而下,與東風凜對打起來。
沒幾下,整個暗牢就混亂了起來。
東風揚燁頂上金行主的位置,虛扶大副宮主退到安全的范圍,并當起人肉凳子。
盡管打得有些費力,東風凜還是在保護之朗安全的情況下,將侍衛通通擊敗。
大副宮始終像看戲一樣,完了還不忘拍手叫好。
東風凜的身手,的確讓人驚艷。
“若你乖乖留下,本宮可賜你大統領的榮號。”
“唰——”
東風凜踢起一把長劍,抵住大副宮主的咽喉。
“若你乖乖聽話,或能活得長久些。”
東風凜要想帶著之朗平安離開,挾持這個大副宮主或是最好的選擇。
兩人對視起來,眼中都帶著各自的危險色彩。
大副宮主起身,枯敗的臉上看不清神色。
東風揚燁趕緊起身,再次躬身虛扶住大副宮主。
“若不是今日有要事,我倒還能陪你玩玩,可惜,可惜。”
大副宮主說著,手里不知何時拿出了一個刻滿圖騰的搖鈴。
“叮——叮——”
“拿下他。”
大副宮主下令,東風凜看向四周,做好御敵準備。
突然,懷里的之朗動了動。
“之朗?”
“嘭!”
之朗猛然睜眼,一拳重重砸向東風凜的胸口。
“噗——”
拳力過大、拳速太猛,東風凜硬生生被擊退幾步,一口鮮血立即噴出。
一股劇烈的痛感從胸口迸發。
“?”
東風凜努力克制翻涌的氣血,看向前頭穩穩站立的之朗。
此刻的之朗,滿眼的木訥,沒有絲毫情緒,像極了傀儡。
“叮!”
又是一聲鈴響,之朗眼珠一動,直直沖向東風凜。
“之朗醒醒!”
東風凜暴吼,對沖上去。
——******——
日過午時,辛云從藥爐中拿出了煉好的藥,也是唯一的一顆解藥。
煉這藥著實不易,如果不是有藥方在,定要花費數年時間才能摸索出。
可惜,不知道毒方。
看看光影的高度,辛云不安了起來。
東風凜怎么還沒過來尋她?
“煉好了?”
蒼信來到辛云身邊,看著她手里小巧的藥瓶,眼中有了不一樣的色彩。
“。。。”
辛云看著蒼信,只覺得他似乎有了些變化,不僅講話氣息充沛,連體態都好像健碩了些。
“你方才服了什么藥?”辛云這才問道。
蒼信將視線移到辛云臉上,眼神依舊薄涼:“恢復我武力的解藥。”
“。。。”
辛云沒想到蒼信如此坦白。
對于蒼信的身份,辛云也開始質疑起來,至少不會是蒼信之前說的那么簡單。
可他沒傷害她,反而處處幫她,目前看來,光是這點就讓辛云沒有探問的理由。
辛云將藥瓶放到懷里:“我們先出去看看情況。”
東風凜遲遲不來,其中的可能性太多。
如今天亮,已不適合從狗洞鉆出去,辛云換上煉藥房里備有的宮人服,兩人明目張膽地從偏門走了出去。
出乎預料的是,偌大的九副宮殿居然沒有一個人。連侍衛宮女都沒有。
辛云心中的不安更甚起來,走著走著,突然停了下來。
“實在奇怪——”辛云囔囔幾聲,“好像有血腥味?”
說著,辛云還認真嗅了嗅。
蒼信平靜如常:“上行宮最不缺的就是血腥味。”
辛云還是覺得不正常,看向身旁的房門,居然沒有落鎖:“這也奇怪,一個人影都沒有。”
蒼信還是很平靜地回復辛云的話:“應該都去祭壇準備了,昨晚我看過那里,布置很盛大。”
這話的確沒毛病。
辛云點點頭,繼續低調前行。
蒼信看了眼房門,漠然移開視線,跟上辛云。
辛云不知道的是,真相離她其實很近——
就在這扇門的背后,密密麻麻堆滿了九副宮殿的宮人尸體,地板上都是凝固的血液。
而九副宮主高先聞,已經吊死在房梁上方,死狀慘烈。
可惜,辛云沒推開這扇沒落鎖的門......
咚!咚!——
兩人剛出宮殿,便聽到空中響起了巨大且急促的鐘聲。
接著走到主道上,便看到宮人們著急忙慌的朝同一個方向快步走去。
辛云攔下一個宮女:“這位姐姐,我們剛從下面忙完活過來,敢問這是發生什么事了?”
“大副宮有令,宮中全員速速前往祭壇,賊人潛入被抓,要當眾處決警示。”
“?”
辛云心中一驚,趕緊拉著蒼信混入宮人隊伍中一齊趕往祭壇。
另一頭,牢房內——
一百個少陰少陽還待在牢間里。
云辰離開后不久,就有大批帶刀侍衛來監守了牢房。
突如起來的加強防備讓年烈的營救計劃暫時擱淺。
幸得有幾個聰明的孩子配合年烈行事,及時瞞過了宮人。
年烈則站假裝是勞監,裝模作樣站著崗。就這樣僵持到了現在。
“咚!”
鐘聲打破了牢房里的沉默,也讓年烈精神一振。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宮人氣喘吁吁來報:“大副有令,祭壇集合,觀賊人受懲!”
說完宮人又著急跑去通知其他人了。
帶刀侍衛的頭頭理都不理年烈,點名幾個人就跟著他前往祭壇了,剩下三人和年烈一起堅守原地。
聽著外頭還未停的鐘聲,年烈眼珠子轉了轉。
知道“趁亂”的時機來了。
袖中滑出一藥丸,年烈素手一彈,藥丸便悄然彈入了墻壁上的火燈中。
頃刻間,幾縷濃白的煙霧隨著燭火煙氣飄散開。
——******——
趕到祭壇時,眼前的景象讓辛云僵在了原地,只覺得血液倒流,頭腦一片空白。
祭壇上空,東風凜渾身是血被吊著。
此時的東風凜臉上布滿血漬,雙目緊閉,已然陷入了昏迷。
從認識東風凜至今,辛云只在東風凜當年在戰場上中箭時見過他這么狼狽的模樣。
辛云想不明白,誰有這么大能耐,能讓東風凜變成這樣。
但下一秒,一個身影進入視線,辛云只覺得全身力氣被抽走,不禁眼前一黑。
吊繩的另一頭,之朗正執刀而立,面無表情,猶如正要行刑的劊子手。
如果說誰能打得過東風凜,之朗可能是唯一的嫌疑對象了。
蒼信及時從后頭扶住了差點傾倒的辛云,并支撐她站起,讓她緩過來。
“傷得不輕。”蒼信看著上頭的東風凜淡淡說道。
辛云攥緊輕顫的指尖,迫使自己趕緊冷靜下來。
再次向上方看去,視線無數次在東風凜和之朗之間來回。
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辛云瘋狂猜測時,高臺上有人講話了。
“今日,九號親自拿下一名賊人,東風國的戰神,東風凜!
經過審訊,此人還有同黨混在宮內!
若發現賊人蹤跡,速速上報,當以重賞!
在此也對還在宮中的賊人們說一句,若想救你們的戰神,天黑前速速現身投降!
否則,便拿著戰神的腦袋開祭本次煉藥大會!”
“開祭!”
“開祭!”
臺上人說得瘋狂,臺下人也應和得瘋狂。
人群中,辛云握緊拳頭,果斷拉著蒼信悄然退出了人群。
而此刻,宮城邊緣——
年烈正帶著一條百人的少年少女隊伍前行,同行的還有兩個宮人。
“站住!”
守門宮人照例攔下年烈盤問。
“煉藥大會晚上才開始,行主為何現在就把藥人帶出?”
“啪!”
年烈毫不客氣地扇了守門宮人一個大耳刮子,把對方打得一愣一愣。
“沒聽見有賊人擾亂內宮嗎?藥人必須先送往祭壇,以防萬一。若是耽擱了,毒死你十次都不夠!”
“是是、是小的不懂事,行主莫怪、莫怪。”
說完趕緊給年烈放行。
年烈就這樣大搖大擺,帶著一百個少陰少陽,走出了上行宮。
隨行的兩位宮人,正是其中長得較高較壯的兩個孩子喬裝的。
此刻在半山腰祭壇上的八為副宮主都不知道,他們此次召集宮人讓東風凜難堪,卻給了年烈多大的方便。
當然,也是年烈掌握了這里“人人利己怕強,狠人橫行”的行事法則。
只要耳光扇得狠,除了副宮主和宮主,就不會有人敢攔他一個行主。
雖也擔心祭壇上發生的事,但年烈現在只能遵循計劃,先把這一百個孩子藏好再說。
“不要怕,繼續走。”
年烈轉頭輕聲安慰孩子們,好在都是到了懂事年紀的孩子,一路都團結配合,互幫互助,營救才能以順利進行。
多年后他們想起此行的遭遇,腦海中便是此刻回頭安慰他們的年烈。
后來他們才知道,這個救他們于水火的大哥哥,其實就是藥谷的新一任谷主。
再后來,有幾個投身藥谷,成為了年烈重要的手下。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