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玨記得那一幕，王超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神色堅定，像是在保護什么東西，不許其他人靠近。

他的身體已然冰冷僵硬，病號服上的血跡凝固，胸口被連刺了許多刀，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

她細細撫摸著他冰冷的臉，面無表情地發出一聲嘆息。

“沒想到一向渴望活下去的你，竟然會為了保護別人，而死得這么英勇。”

兩個護士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身后，語氣冰冷道：“尸體我們會處理好的，別忘了你的任務。”

“知道，你們可得把他給我修復得完好如初。”

護士們沒有回答，只是將王超的身體抬起來，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劉玨沿著漆黑的走廊繼續向前，她聽見幾個男人粗重的喘息聲，還有一個女人夾雜著哀求的痛苦呻吟。

是她？

沒想到王超用生命保護的女人，終究沒能逃過一劫。

越是面對生死存亡，人性的黑暗面展露無遺，那是原始的本能和欲望，在逃離了法律和道德束縛后被徹底釋放。

劉玨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屑，這樣的人，就算殺了也死不足惜。

她握緊手中的刀，快步沖向那群人。經過身體改造，她的眼睛能夠在黑暗中清楚地看清一切，身體的反應程度也遠遠超出常人。

她將是這場游戲最后的贏家，什么重生、組隊，不過是游戲的創造者將這些不服管制的靈魂戲弄于鼓掌中的謊言。作為創造者的武器，她要做的就是將這些愚蠢的人們送上餐桌。

這就時那些美味食物的真面目。

死神給予靈魂在這個世界的肉體，與人的接觸讓肉體不再是一具空殼，那些種子發芽，生長，會讓肉體的內在形成和活人無異的組織結構，也能讓靈魂和身體的連接更加緊密。

既然種子能夠形成器官，當然也能構造出別的東西。他們死去的尸體將會作為土壤，或是直接作為高級食材，成為死后世界的支柱，周而復始，無限循環。

只因為這個世界本就沒有公平可言，活著的時候沒有，死后亦然。

“什么東西？！”

“啊！”

他們的身體還來不及轉換姿勢，鮮血就從喉嚨的刀口上噴涌而出。

被施暴的女人擺脫了男人的控制，無力地倒在地上，身體抑制不住地顫抖，鼻腔里充斥著濃烈的血腥味。

劉玨沒有罷手，她手中的刀不停地刺著倒在地上的男人，直到他們的胸口布滿刀痕，鮮血將病號服完全浸透，她才緩緩停下。

女人借著手電筒的光，看到了宛如野獸的劉玨。

只見她長發披散，遮住了半張臉，渾身沾滿血跡。也許是察覺到了女人的目光，她轉頭，與其對視，目光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廣播響起，幸存者只剩最后兩人。

女人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將身體蜷縮起來，靠著冰冷的墻壁，表情中只有絕望和悲傷。

“王超死了。”劉玨對女人說道，聲音低沉且冰冷。

“我…”女人有些哽咽，“我知道。他是為了保護我。”

劉玨從尸體上拔出刀，朝著女人緩緩走來，“你愛他？”

女人小聲啜泣道：“愛。”

劉玨走到女人面前，蹲下身子，伸手輕輕拂去她臉上的淚痕，低聲道：

“你愛他，他也愛你。他甘愿為你而死，你又有什么可傷心的呢？”

女人沒有回答，只是哭得更厲害了。她的哭聲在空曠的屋子里回蕩，讓人分辨不出那究竟是因為悲傷還是恐懼，亦或是對這設局之人的憎惡。

說到底，這不過是統治者針對反叛者設下的一場局，看似有選擇，實際上卻是無法逾越的牢籠，被困在幻市，或者被困在這里，本質上也許并無區別。

“動手吧。”女人啞著嗓子說道，“正好，我也能陪他去了。只是不知道這一去，能不能自由。真怕這個世界下面，還會又另一個這樣的地方，到死都不得安寧。”

“應該沒有了。”劉玨說完，熟練地割開女人的脖子。

女人痛苦地抽搐了幾下，便倒在地上不動了。

許久之后，她伸手合上女人的眼睛，用刀沿著她的臉仔細地割下，隨后輕輕摘下那張皮，露出一絲苦笑。

這就是她的選擇。

——

陽光照進病房，醫院里迎來了久違的平靜。

劉玨站在窗邊，看著外面的風景，若有所思。

此時的醫院正處于幻市的街邊，遠處是看似繁華的高樓大廈，街道上是步伐輕快的行人。門口空曠的草地上，還有一些愛寵人士牽著寵物互相交流心得，場面十分愜意。

如果沒有因為好奇心殺人，她應該也能過著那樣的生活吧？找一份穩定的工作，養個寵物，說不定還能攢夠錢改頭換面，找到一個愛自己的人。

“想什么呢？寶貝。”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身后抱住她，溫暖的體溫似乎在提醒這一切不是做夢。

她知道王超已經不在了，眼前的這個，不過是有著他身體的虛假記憶體，一個陪著她完成任務的殺人機器。

她嘆了口氣，摸了摸這張從那個女人身上弄下來的臉，早知如此，這么做不過多此一舉罷了。

“你終究不是他。”

男人面帶慍色，手指輕握她的下巴，逼她盯著自己的眼睛。

“劉玨，你在說什么？我們相遇的那天，我在廢墟中孤立無援，是你堅定了我活著的決心。我們建立了避難所，想辦法在那個可怕的世界活下來，這一切，難道你都忘了嗎？”

她驚訝地愣在原地，男人的眼神中透露出的深情，竟沒有半點虛假。

“把你丟在避難所，是我不好，從今往后，我都會陪在你身邊，不論發生什么。請你不要把我當成外人好嗎？”

說完，他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她只覺得大腦一片混亂，她已然分不清什么是真實，什么是虛假了。

被人愛著，難道就是這種感覺？

她想起和王超同床共枕的那些夜晚，每次他都像是例行公事一樣，借著黑暗的掩護同她糾纏。她能分辨得出，那時的他，和現在完全判若兩人。

“別驚訝，我不過是把他記憶中你原來的臉，換成了這一張而已，順便抹除了和那個女人相關的記憶。”

那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她驚訝地環顧四周，卻什么也看不到。

“好好享受吧，等下一次饑餓游戲到來的時候，別忘記你的使命。哈哈哈哈哈哈……”

下一次嗎？只要這幸福能持續下去，就算被永遠被困在這，有何不可？